五十五 小名

马皇后是个爱热闹的人,难得坤宁宫中众勋贵子弟带着女儿入宫,早早的就让人在宫中准备酒饭。

吃饭时,马皇后和朱雄英一桌,离他们距离最近的桌上,单独坐着几名少女,徐家的小婉,耿家的观音奴,还有一个鹅蛋脸,明眸皓齿的少女。

那少女初看不惊艳,但越是细看越是好看,越是耐看。

鹅蛋脸大眼睛,清澈的眼神之中,端庄里透出几分调皮。

“她是谁家的?”朱雄英坐在马皇后身边,小声的问道。

“是景川侯曹震的孙女!”马皇后笑道。

瞬间,朱雄英脑中出现一个五大三粗,歪瓜裂枣,说话跟打雷似的武人形象。景川侯曹震,淮西常遇春这一脉的铁杆,军中绰号曹大胆,打仗不要命。

是个典型的重情义但是有些残暴的淮西武人!

“呵!”朱雄英一笑,低声道,“曹震那张脸,长的跟煮熟的芋头,让马蹄子踩了一百遍似的,竟然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孙女?”

“呵呵!”被孙子的话逗笑了,马皇后低声道,“你懂啥,这叫歹竹出好笋!”

“祖母,她叫什么名儿?”朱雄英看着那姑娘又问。

马皇后笑道,“曹双!”

说着,马皇后拉着朱雄英的手,笑道,“英哥儿,这几个女娃都不错,祖母做主,将来都许给你当媳妇,你乐意不乐意?”

“我不乐意也不管用呀!”

朱雄英心中暗道,这年月长辈的话就是圣旨,婚姻之事莫说他现在还未成年,就算是成年了也没他说话的余地。

不过,心中也有些暗乐,因为老太太一下就给他选了三个。

“这三个都许给孙儿?”朱雄英低声问道。

“啊!”马皇后笑道,“怎么,你还嫌少呀?”

“不是!”忽然之间,朱雄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腼腆的说道,“一下给三个,孙儿怕忙不过来!”

“哈哈哈!”马皇后笑得前仰后合,“你当现在就给你那,美死你个小猴儿!现在是定下来,等你过了十五,祖母就给你主持大婚,到时候一块娶进门!”说着,没来由的带着几分伤感,拉着朱雄英的手。

“俺老了,就怕俺看不着俺的大孙,成家立业那一天了!”

朱雄英急道,“皇祖母说哪里话,您一定长命百岁!”

“妖精才长命百岁!人都要死的!”马皇后笑道。

“反正您一定能长寿!”朱雄英有些撒娇的说道,“您呀,最起码还能活三十年!”

“三十年之后,你都是大人了!”马皇后的目光充满柔情。

“孙儿不但是大人了,还会有一群儿子,孙儿的儿子,那时候说不得都有了儿子!”朱雄英笑道,“到时候,一群您的重孙,曾孙围在您的膝下,一口一个老祖叫着,您高兴不高兴!”

似乎,想到了膝下孙儿满堂的场景,马皇后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那敢情好!那感情好!”说着,顿了顿,“就听俺英哥儿的,俺争取再活他三十年,活个孙儿满堂!”

此时,宫中已经开席了。

诸勋贵之家的女娃们,都是平日由专门的奶娘带着,各种规矩早就熟知于心。一大群人坐在一块,吃饭时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不但没人交谈,下筷子都是浅尝辄止,吃了两口就正襟危坐再也不吃了。

“咋不吃哩?”马皇后对旁边的徐小婉说道,“可是不合口味?”

徐小婉鼓着腮帮子,低头道,“来之前爹爹叮嘱过,不能在您面前失礼!”

“胡说八道!”马皇后嗔怪道,“好好的孩子,偏是教这些膈应人的规矩,吃饭都不让人吃痛快了!”说着,挥手道,“二狗子,你给俺过来!”

徐辉祖本来在殿外,和众进宫的勋贵坐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被马皇后当场叫小名,有些尴尬的起身。他有些尴尬,但在别人眼里确实荣耀。皇后可不是跟谁都亲近,更不会当众叫谁的小名。

“二狗子,哈哈!”

朱雄英笑道,“李景隆的小名是狗娃子!”

“他爹一把岁数了才有了这个长子,怕养不活呀!男娃,起个贱名儿好养活!”马皇后笑道。

朱雄英有些好奇道,“那孙儿怎么没有小名?”

“你也有,不过你爷爷起的不好听,俺不许宫里人叫!”马皇后说道。

“啥名?”朱雄英追问。

马皇后笑笑,“你生下来的时候,身子不好。你爷爷给你起个小名,叫没病!俺觉得不好听!”

是不好听!朱雄英心中腹诽,朱没病?

猪没病,那不是要宰了吃吗?

这时,徐辉祖上前,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参见殿下!”

“你这娃子,小时候乖巧得很,长大了却板着脸装正经!”马皇后毫不客气的开口训斥,“俺叫你带了闺女进宫热闹,你却让她装小大人!那么小的孩子,就该大声哭,大声闹,你看她,让你管成啥了?”

徐辉祖看了一眼坐在那,装乖巧的闺女。

他之所以格外嘱咐闺女,是因为这孩子在家里实在是被她祖父宠坏了。今日诸勋贵和家眷都进宫,他是怕自己的闺女,拿出在家里的样子,惹人笑话。

当下,小声回道,“臣也没教什么,就是教了些规矩!”

“俺这没那么多规矩!”马皇后继续开口,“小婉这孩子喜欢,你以后要常带她进宫来!”

“臣,遵旨!”

这份话,又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

今日来宫中所为何事,许多人心中已经明了。

此刻见皇后如此和徐辉祖说话,便心中确定,恐怕将来,徐家又要出一个皇后了。

“大口吃!”马皇后对徐小婉她们笑道,“俺还让人给你们做了糖点心呢,小心一会甜掉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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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这边一片祥和,奉天殿老爷子那边,却气氛森然。

老爷子坐在宝座上,太子朱标站在他身侧。

面前,数十个开国勋贵老臣,军中武将惶恐的跪着。

江夏侯的儿子周骥进了镇抚司的诏狱,审理之下不但说了他自己开设赌坊敛财的不法之事,还说出其他几桩和其他勋贵联手敛财的事来。

老爷子震怒,马上召这些人进宫,当面训斥。

“皇上!”江夏侯周德兴泪流满面,“臣知罪了,您怜惜老臣一辈子就这么几个儿子,饶了那个不成器的小畜生吧!”说着,重重叩首吧,“老臣自追随您........”

“你不要跟咱卖弄功劳!”老爷子厉声道,“你有功劳,咱亏待你了吗?身为国家大臣,朝廷的勋贵,开设赌坊敛财,良心都让狗吃了?”

“开国的时候,咱就说过!”

“咱当了皇上,你们就是大臣,功劳上咱没亏了你们,你们也得给咱守规矩。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为非作歹!”

“好嘛,拿咱的话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