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 蛇蝎(2)

“太子爷和谁喝的酒?”

甄不仁上前几步,笑声开口道,“是赐宴臣子,太子爷身边的李保儿说,下午时候太子爷和诸位臣工,商量着给皇太孙选老师的事,说的有些晚了,便在宫中赐宴!”

“参宴的有当年太子爷的伴读,右副督御史茹瑺。礼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刘仲质,国子监的祭酒吴隅,还有几位翰林学士!”

原来是因为给皇太孙选老师的事,这话让吕氏心中又好似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吕氏目光闪烁,“可听说说了什么?”

“李保儿说,大概听了国子监的吴祭酒跟太子爷说,皇太孙之所以不爱读书,是因为身边没有人陪着。国子监中,到也有几个人才品学非常出众的年轻人,可以选为伴读!”

“呵!”吕氏冷笑,“不是那块料,就算孔夫子来了,也教不了!”说着,顿了顿,“可曾说了,伴读姓甚名谁?”

“吴祭酒举荐了好几个,李保儿那边记住俩!”说着,甄不仁笑笑,“之所以记住,还是因为这两人的名字有些奇特!”说着,又看了吕氏一眼,继续道,“一叫铁铉,河南人,祖上也算是前朝的贵胄。另一个叫暴昭,山西人。他二人,都是国子监之中的贡生!”

国子监乃是大明最高的学府,很多读书人在里面学习几年不用参加科举,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而且因为是天子门生,往往能直达名字于天听,授官甚高。

这学府之中,贡生是最被看重的。国子监的学生称做监生,其中有因为父辈功勋而获得荫监的学生,也有纳捐给钱买名儿的例监。而这些贡监,则是天下各地,布政司巡查御史学正等人严格筛选之后,送到京师的国家良才。

“呵!”吕氏又是冷笑,“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伴读?哼!”

“不单是伴读,李保儿那边还说,御史茹瑺,东阁大学士,都给太子爷举荐了人才。说被举荐之人,也是才学无双,品德高洁之辈!”甄不仁又道,“被举荐的,一个是湖南人,就刘三吾,据说是当地又名的儒学大家!”

“还有个叫方孝孺!李保儿还和奴婢说,在宴席上一提这个人的名字,太子爷几乎不能自己,说是国家的大才?”

吕氏虽是女流,但出身文官之家,对于这些文官向来不曾小视。而且他也知道,朱标深知文治天下的道理,亲近文官,便对朝中的官员暗中留心。

只是如今所说的刘三吾,方孝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甄不仁又道,“太子爷说,方孝孺还算是他的师弟,都是宋夫子的门生。方孝孺之父,原是山东知府,为官甚好,皇上都称赞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么,卷到先前的空印案里被错杀了!”

“方家清贫,方孝孺独自一人赶着驴车,拉了老夫的灵柩回乡安葬,是士林中有名的孝子!”

“那边李保儿还说,当时太子爷在席上就说了,这两人一定要到京城来做官。都放在东宫,将来皇太孙身边,有这样的人陪着,定然能收敛爱玩的性子........”

“住嘴!”吕氏忽然怒道,“别说了!”

顿时,甄不仁噤若寒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保儿那边,多给些赏,别让他白忙活!”许久之后,吕氏才淡淡的说道。

“奴婢晓得!”

随后,吕氏感觉心中烦躁,挥挥手,“下去吧!”

“奴婢告退!”

殿中,又再次剩下她一人。

影绰的灯火,照耀着铜镜,露出她那张带着寒意和愤怒的脸。

“我这边的儿子你看都不看,前边那人生的你当成了宝。天下哪有这样,厚此薄彼的爹?”

“伴读?老师?名士?才子?”

“呵,现在就张罗着给他找班底了,以后还有我们娘俩的活路!”

“我算是看清了,这宫里谁最无情,就是你这个太子爷最无情!”

“亲生的儿子,那么孝顺你,你不看不爱也就罢了,还置若罔闻。”

“你宠爱老大,将来要置我们娘俩于何地?”

吕氏心中,一句一句的无声质问。

“好像,我儿子是后娘生的一般。好像,我这个太子妃是小妾一样。既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扶我为正!”

“这些年,我们娘俩活得就像是常家娘俩的添头,活在人家的影子之下。”

“皇太孙的名分定了,我儿子连王爵都没有!”

“还给找了有势力能帮衬到的媳妇,现在连文臣都开始往他身边划拉了!”

“勋贵在他那边,再有文臣,我们娘俩永无出头之日!”

“不行,得像个法儿!”

坐在镜子前,吕氏的眼睛飞快的转动。

第一,要和太子吹吹耳边风,自己的儿子那么好,如今连个王爵的名号都没有,不行!

第二,告诉太子爷,自己的儿子在学堂被欺负。对,就说被欺负了,所以要自己的儿子,跟着皇太孙一起读书。

反正都是亲兄弟,名分上分出天上地下了,读书上也分开吗?当年太子在文华殿读书,身边还不一样都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样一来,那些皇太孙的老师就是自己儿子的老师,那些皇太孙的伴读就是自己儿子的伴读。那些太子提前给皇太孙物色的文臣们,兴许将来也会是自己儿子的助力。

“小畜生,你若是死了多好?”

想到此处,吕氏的脸上出现几许潮红。

若朱雄英死了,朱允炆在朱标诸子之中最长,身份也因为他这个太子妃而有所不同。继承东宫之位,当仁不让。

“你怎么就不死?”

吕氏心中又恶毒的骂了一句,“你也是命大呀,你要和你那死鬼娘一样,直接咽气了多好?”

随后,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反复的在地上走着。

一边走,手里一边反复拽着丝绸的帕子。脸上也满是纠结,似乎在犹豫着天大的事。

“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再等几年?”

“不行,那小畜生现在就已经不得了,若是再等几年,怕是镇不住了!”

“再说,再等几年,那小畜生的亲兄弟,常氏的另一个嫡子朱允熥也长大了。到时候就算老大死了,人家亲兄弟身后站着开国的勋贵。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占上风!”

“可是,若现在动手,风险太多!”

不知怎地,吕氏脑中忽然想起了马皇后的脸。

“老乞婆,你怎么也不死!你要是死,谁还维护你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