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恩斯女士匆匆离开了,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亲口告诉菲利克斯格林德沃再次越狱的消息,之后她要马上赶到国际巫师联合会总部开会,商量这一事件带来的影响。
“我来时查了资料,”她走前严肃地说:“格林德沃势力最膨胀的时候,各国魔法部被被迫组成联军,以此对抗可以随时聚集分散的圣徒一一和上次应对伏地魔的傲罗小队完全不同。”
菲利克斯返回礼堂,随后被麦格教授叫走了,她在整理邓布利多的信件时,顺便整理了邓布利多的办公桌,结果发现了一封遗嘱——准确地说,那是一封书面的辞呈。他在辞呈中感谢了每一个和他共事过的人,并且决定把他大部分财物—一如私人藏书室,研究魔法的笔记、魔法仪器和其它個人财产都捐赠给霍格沃茨。
“对于一名即将踏上旅途的人来说,再带着这些东西就显得过于累赘了,记忆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麦格教授在全体教员面前朗读了这些话,每位教授都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和祝福。
会议结束后,麦格教授留下菲利克斯,递给他一封信,“同样是在整理信件时发现的。”菲利克斯颇为惊讶,他以为邓布利多根本不会给他写信呢。
毕竟所有这些信都是邓布利多精心编织的谎言。
菲利克斯问过麦格教授后才明白,这封信混在了众多信件中,菲利克斯之前只顾着把署名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挑出来,忽略了其他人。
“他给我也留了一封,“麦格教授动情地说,“我看过了,感谢我长久以来对他的支持。其实…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他鼓励了我,我永远不会忘记!“
菲利克斯拆开信封,信不长,只填满了半张羊皮纸。
“当我意识到权力是我的弱点后,此后一生我都尽可能避免它。但人不能总是如愿。在我人生的某几个阶段,我被迫卷入事关魔法界安危的重要事件,被寄予厚望领导一些人,他们信任我,却不知道我深深恐惧着一一当你试图实现一个宏伟的目标时,你的心会变得冷酷,不自觉把人的价值摆上天平两端称重,于是忽视了他们也是鲜活的人,而在危急关头,牺牲总是被允许的。“
“也许有一天你会主动背负起无数人的命运—我相信必要时你会这么做的—一你也会面临我曾面对的难题。或许你会比我更果断,但我绝不希望你因此对牺牲产生麻木。怜悯活着的人,菲利克斯,哪怕牺牲无法避免。”
菲利克斯缓缓闭上眼睛,他觉得这封信沉重无比,邓布利多把自己的死利用到了极致,临到最后不忘补上一课:告诉他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牺牲。
邓布利多确实做到了,牺牲的只有他一个。
哈利望了一眼教授席,教授们显得异常沉默,似乎还没从邓布利多突然离开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麦格教授选择跟海普教授坐在一起,而不是坐在原本属于邓布利多的高大华丽的椅子上,这让哈利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邓布利多并没有真的离开,他随时有可能突然出现,脸上挂着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
“我想,麦格教授应该打算明年正式就职校长一职。”赫敏轻声说。
“是这么回事。”罗恩醒悟过来,“假期马上要到了,学生们都没什么心情等到下一学年确实更好。你们说,邓布利多现在是不是坐在某个海边的酒馆里?“
哈利和赫敏同时转过脸瞪着他。
“怎么了?”罗恩摸不着头脑地说,“我看过海报,据说麻瓜们度假时就是这个样子—穿着沙滩裤,戴着墨镜,在海边消磨一下午时间,等天黑了就跑到最近的酒馆看表演…呃、赫敏?”
泪水在赫敏的眼眶里打转。
“为、为什么你会觉得一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邓布利多会离开学校?就像你、你说的—马上就放假了,他至少有两个月的假期。”罗恩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但赫敏却侧过脸,泪眼模糊。
哈利觉得自己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眼睛酸涩无比。
他竭力不让自己眨眼,担心这样会让眼泪挤出来;更不敢说话一就像中了某个诅咒,如果他胆敢吐露一个字,或是跟罗恩一起畅想邓布利多此刻在世界某个角落庆祝自己退休第一天的场景,他整个人会突然崩溃。
赫敏盯着哈利的脸,终于确定了什么,她突然泪如雨下。
“别这样,赫敏。他绝不希望一”哈利尽自己最大的意志嘶哑地说。
赫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对、对不起。”她带着哭腔说。赫敏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只手捂着肚子,
看起来像是肚子疼,但眼泪一滴滴从睫毛上涌出来。
暂时还没有人留意到她,不,哈利感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他连忙抬起头,是海普教授。哈利刚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教授已经主动移开了视线。
“哈利。”一个声音在耳边说。
哈利被这个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瞪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海普教授,不可思议地望向长餐桌,有另一个海普教授正继续和斯拉格霍恩交谈,而且,似乎没人发现异常,就好像这场对话只存在于他脑海里。
”一韦斯莱,格兰杰,你们也一起过来。”
罗恩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赫敏抬起头,脸完全哭花了,菲利克斯递给她一块手帕。“哦,谢谢—一这是怎么回事?”她站起来,情绪低落地擦去泪水,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座位上坐着第二个‘赫敏格兰杰’,那个‘她’正没心没肺地伸出胳膊把一盘黄油拌豌豆粒端到自己面前。
赫敏瞪大眼睛。
菲利克斯镇定自若地解释道:“我不希望其他人听到这场谈话。“
他朝着礼堂外走去,哈利、罗恩和赫敏跟上,他们一步三回头,担心会被人发现,但发现完全多虑了,有另一个自己代替他们本人在桌上大快朵颐呢。他们心情怪怪的。
四人走到城堡外的石头台阶旁,云彩在夕阳的映衬下折射出绚丽的霞光。
“邓布利多希望他离开的影响能降到最低,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年,你们或许能听到他出现在某个巫师小镇的消息,或是他写信给好友介绍自己旅途中看到的风景、品尝到的美食,然后一点一点的销声匿迹。
菲利克斯淡淡地说。
“我猜到了,”赫敏小声啜泣着说:“但我还抱着希望,可能、可能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什么的…
罗恩脸庞僵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哈利,但哈利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发现自己宁愿回到礼堂,听同学谈论假期,谈论邓布利多一至少在那些人心中,邓布利多还活着。
“你们是哈利最好的朋友,”菲利克斯对罗恩和赫敏说,“哈利知道了,你们很容易就能从他的态度上猜到真相,哪怕他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希望我们保守秘密。”罗恩慢慢说道。
菲利克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包括这点。这是邓布利多的心愿,他做出了巨大的牺性,但我现在不确定事情的走向是否会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实现发生了意外……在邓布利多原本的计划中,我、麦格教授、哈利,也许还要加上你们俩,就是知道这件事的全部人选了。"
“意外?什么意外?”罗恩望着情绪低落的哈利和赫敏,主动提问。
“格林德沃。”坐在台阶上的哈利冷不丁说。
赫敏露出半是明悟半是困惑的表情。
“你们应该知道莱昂哈德巴沙特的真实身份,”菲利克斯说,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也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至少有所了解。不久前,他曾提出过一个设想—一专门针对可能发生的动荡。“
“我,”他指了指自己,“邓布利多、还有他自己,三个人携手应对未来复杂的局势,比如巫师界被迫公开……但邓布利多拒绝了,因为他那时就知道这个计划永远也无法实现。更不用说,现在格林德沃也不知所踪…”
“教授,你认为他会打乱邓布利多的安排?”赫敏敏锐地问。
哈利竖起耳朵,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怀着怎样的心情,他既希望邓布利多的功绩能为人所知,又不希望他的计划被破坏。心情十分矛盾。
“哦,我知道了!”罗恩肯定地说:“他想一个人单干,重现过去的辉煌。格林德沃昨晚被转移的时候一—当时我和赫敏守在校长办公室外面,没看到那个场景一—听西莫说,他整个人都是昏死过去的,这在格林德沃看来可能就是背叛。“
菲利克斯瞟了他一眼、
“不排除这个可能一一但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的关系很复杂,谁也说不好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许那本《诗翁彼豆故事集》里记录了邓布利多的部分真心话。
“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把邓布利多校长当作敌人,”哈利思考着说,“他要做的除了聚集圣徒,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一公开邓布利多校长的死讯!”说完,他露出震惊的表情。
菲利克斯默默想着,他也担心这点。而且就算格林德沃理解了邓布利多的苦衷,他的想法会有所改变吗?从菲利克斯方方面面了解到的信息看,格林德沃一直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甚至以邓布利多对格林德沃的忌惮,很可能他们年轻时的相处模式是格林德沃作为主导者。
世界上最伟大的白巫师,可能是黑巫师格林德沃的第一个信徒。这个想法说出去会让人不寒而栗。
哪怕半个世纪过去了,格林德沃就能修心养性、变得软弱了?菲利克斯不这么觉得,这些经历过战争、或者说主导过战争的人在该狠起心肠时谁也不甘示弱。
他可没忘记邓布利多留给他信上的内容。
菲利克斯倒是希望格林德沃没有放弃之前那个想法,虽然现在三人中失去一个,但自己的魔法可以创造一个邓布利多的身份,只要不动手,足以以假乱真。而真实存在的他和格林德沃相互取得平衡,表面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互相沟通。
和平的、温和的巫师支持代表现有秩序的国际巫师联合会和邓布利多(菲利克斯),激进的、有野心的巫师投靠格林德沃,消弭隐患。如果能达成默契,菲利克斯不介意支持他组建新圣徒。反正格林德沃已经毁掉了身体里的禁锢符咒。
所以菲利克斯没有离开学校,也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在等格林德沃找他。
“哈利,你应该知道斯莱特林密室被我改造成了宽敬的游乐场,学校这几天没什么事,我建议你组建几次俱乐部活动…”
奥地利,萨尔茨堡。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位于奥地利西部,靠近德国边境,老城里随处可见巴洛克风格的古建筑,教堂与修道院林立,园林与喷泉竞起,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抬头就能望见阿尔卑斯山的秀丽风光。
在一处宽敬的剧场里,上干名巫师聚在一处,他们样貌各不相同,心情也迥异,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脸上爬满了皱纹。
所有人凝视着台上的那个人。
“我的兄弟们,我的姐妹们,我的朋友们—一”格林德沃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这是他昔日演讲时的开场白,这句话说完,如同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将他们带回那个狂热的年代。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人如今也老了。
不少人留下泪水。
“我不确定我是否还有资格像曾经那样称呼你们,你们曾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无比信任我但我却失败了。”人群躁动不安。“我曾许诺给你们的未来,迟到了半个世纪,如果你们失望了、动摇了、改变了想法,我完全能理解,因为我也失望过、动摇过、改变过想法…“
格林德沃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圣徒们发出惊呼—他的左手焦黑一片。
“别为我担心,”格林德沃轻声说:“这只手是我脱离牢笼的代价,也代表了我的决心。”从他的魔杖杖尖飞出一团团蓝色火焰,将整个舞台点燃,火焰中传来高亢的凤鸣。
“但如果你们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那就跟我来吧,我会让你们看到那个未来。“
火焰将他的身影遮蔽了,人群中的巫师还在迟疑间,一个巫师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这是一名满头白发的女巫。如果菲利克斯在场,绝对会认出她,她曾化名尼克尔·诺尔。
她投身火焰,火焰没有伤害她分毫。格林德沃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欢迎她。
“欢迎回来,维塔。"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很快,火焰中人影绰绰,甚至有些拥挤。他们的身影在火焰中变得模糊了,
仅能从动作上看出来,他们齐齐望向少数几个同伴。
火焰中,格林德沃哑着噪子开口了。
“我们曾亲密无间,所以就当帮我最后一个忙:转告菲利克斯海普,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但不是他希望的方式。”说完他微微鞠躬,然后身体挺得笔直。
他猛地一挥魔杖,火焰骤然收缩,化作虚无。
舞台上的人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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