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人声嘈杂,一波又一波的宾客将二房的两个主事人围得寸步难行。
周晏川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上了他哥,他哥身旁还站着一个道士。
他扭头就想往房里钻,钻到一半,他又觉得自个这举动太怂了。他今天可是正儿八经的,一点不精神小伙,必须把腰杆直起来。
他二五八万地走出来,也靠到了围栏边,顺着周惟深的视线往下看,“哟”一声道:“这一大早来这么多人啊。”
周惟深收回目光,站直身,看向一副痞相的周晏川,对方花里胡哨的衣着审美看得他血压上升,今天不想挑他刺。他忍了忍,皱眉问:“最近在忙什么?母亲说你家也不回。”
得,皇后娘娘又和太子告状了。
面对他大哥一贯的严肃,周晏川随意道:“还能做什么,当然做生意。”
“什么生意?”
“和几个朋友合资开了家会所。”
“会所?”周惟深反问。
“哦,你没去过国内的,就是小洋人的Club,唱唱歌打打台球,还有茶餐厅和酒场。”
“营业了吗?”
“没,装修刚弄好,下周三开业,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大哥,你来捧捧场吗?”
“再说。你去给海云拜寿了吗?”
提起这个,周晏川“嘿嘿”一笑,“哥,你绝对想不到,我给海云备了一份什么大礼。”
“什么?”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今天我肯定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究竟是刮目相看还是大跌眼镜,对他的话,周惟深很难信半个字。
“你又给海云买了跑车?”
“不是。我已经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超跑送的确实不合适,这回虽然还是车,但我保证,这次送的,绝对是懂事了。”
见他信誓旦旦,周惟深便也不再泼他冷水,只淡淡道:“你最好是。”
“哥,你送的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好吧,等会就等会。
周晏川笃定,他哥送的再好绝对也没有他的礼物贴心。
化妆间内,海云还在做造型,长长的梳妆台上,成百上千万的珠宝随意打开高低错落地摆放着,如同玩具般铺了一桌子。
化妆师已经收尾,和助理在收拾自己的化妆箱。造型师拿着一瓶定型啫喱站在一旁,看着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给老人将颈后的长发挽上。
她是海云的弟妹,近六十岁的年纪,看着也就四十出头,保养得很是精致。
吴钰琴对着镜子夸道:“海云今天好靓哦。”
海云笑得合不拢嘴,“你也好看的嘛。”
“你瞧我这脸上,昨天还特地打了针,不像姑姐,这叫天生丽质。”
“就你嘴甜。”海云被夸高兴了,从旁边随手拿起一个珠宝盒递给她,“拿去试试。”
吴钰琴喜笑颜开,半真半假地抱着盒子道:“试试我可就不还了。”
“什么时候叫你还过?这小气吧啦的劲儿。”
吴钰琴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将珠宝递给了自己人,又看着镜子里的海云,温柔地话家常地问:“姑姐,刚刚就看见了明嘉和庄怡,惟深和晏川呢?”
说起这,海云有些挂不住脸子,“我那大儿媳和我闹呢,她那俩儿子自然是哄她去了。”
“什么她那俩儿子,不都是你孙子?我看晏川和惟深都更听你的话呢。”
“我又没老糊涂,晏川从小就在我眼皮子下长大,是个谁的话都不听的捣蛋鬼。惟深就不一样了,他是他冬蝉姑姑在海外带大的,这孩子心思重,和家里人也隔得远,我是看不透他了。”说着说着她还来了气,“你说这木苒芬怎么就这么狠心,她把惟深一个人留在国外,自己倒回了国,哪有这样做妈的?现在儿子都大了,她倒是当着我面卖起母子情深来了!”
自古婆媳难相处,在周家也不例外。海云待谁都和蔼可亲,偏偏和自己儿媳过不去,她这人又嘴硬心软,心底里是关心的,挖酸话却也一点没少说,俩人斗气斗了许多年了。
吴钰琴道:“惟深比晏川成熟,海外的生意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您对他就放一百个心,我要有这么个孙子,睡着都要笑醒!”
“要说贴心,还是孙女贴心,只是我的宝贝明嘉就要去国外上大学了,她还学医,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见着了。”
“那不还有庄怡陪着你。”
“庄怡你还不知道?她这孩子被老二家教得没一点意思,唯唯诺诺的,说话和蚊子叫一样,我是最不喜欢她了!”
“你这话可不能让庄怡听去了,孩子要伤心的。”
“怎么嘛,我又没当着她面说!”
周晏川同周惟深走到了海云房门口,发现周庄怡呆呆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周晏川道:“周庄怡,你站外边罚站呢?怎么不进去?”
她被吓得后背一哆嗦,匆匆回头看,看见了不常见面的兄长周惟深和最亲近的兄长周晏川,她低声道:“大哥,二哥。”
周惟深冲她点点头,温和说:“长高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嗯,是比去年高了一点点了。”
“光竖着长,瘦得和豆芽菜一样,周庄怡,二叔和婶婶是虐待你了吗?”周晏川说话和海云一脉相承,带着些刻薄。
她讷讷,“没有......大哥,二哥,我先下去了。”
没有多谈,她低着头匆匆走了。
“这丫头,天天和偷了什么一样,都不敢抬头看人,怪怪的。”周晏川说。
对家里这些堂妹们,周惟深都不熟,每年至多见两面,称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多评价,只推了一把周晏川道:“进去打招呼。”
“知道!你别攮我,我长了腿会走,大哥!”
房间里,吴钰琴和海云正说到顾家上,她问:“姑姐,你真要把那顾家女儿带在身边啊?”
“你是没见过,她那孩子,有几分像秋荷,特别是她还爱笑,她一笑起来啊,我就想秋荷了。”
“姑姐,小荷都走了多久了,过去一提起她你就伤心,这几年才好些了,你还放个像的在身边,越见越想,你这不是睹物思人,饮鸩止渴吗?”
见身边人都有些微词,海云面子也不太挂的住,抿了抿微皱的唇,道:“还是要让方道士算上一卦,要是八字合得上,那也就多一张嘴的事,也算是热闹。”
“要我说啊,与其让大房收个义女,倒不如收个儿媳妇来得妥当。惟深都二十七了,他是大哥,该给弟弟妹妹们做个表率。况且你想,他要是结了婚,不得回国常住了?惟深能多陪陪你,不比一个外人来得妥帖?”
周晏川正和大哥走过房间第一进,还没到化妆间,就听了一耳朵八卦。他向周惟深投去同情的目光,幸灾乐祸道:“大哥,咱们这舅奶奶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角儿,专给海云出馊主意,你被她盯上了,你最近可没好日子过了。”
化妆室里,海云叹口气,“你当是我没想过啊?我是想过给晏川安排的,但顾家那孩子刚刚好年初订了婚,就是没这缘分。”
“原来是这样——订的哪家啊?”
“季家的。”
“季家?搞物流的那个季家?”
“是吧。”
“这顾家还挺会高攀。”吴钰琴一嘴快说出了心里话,好在海云正想着事,没有在意她这一时的尖酸。
海云寻思道:“我记得顾家还有个小女儿,今天她要是来了,我也见见她。”
“姑姐,你别光盯着酒厂顾家的姑娘,要是真想物色孙媳妇,你看看做餐饮的那个郑家,做酒店的那个陈家,哪家不比那小门小户的强?”
海云不快地一摆手,“我周家用得着跟谁家攀亲?我最是瞧不上那些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
她这一动,弄乱了发丝。吴钰琴给造型师递个眼色,造型师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海云的头发重新整理,又给她配了一对醒目的绿宝石耳环。
海云照着镜子瞧了瞧,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用不着这么招摇的。”
“我瞧着姑姐戴着倒是恰恰好。”
海云摇头,吩咐道:“再换一对。”
化妆间的门被敲了敲,还不待里面招呼,就被推开来,闯进一个穿着蓝色绸质雕白印花衬衫的青年。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海云从镜子里一看就笑了,“我听着这冒冒失失的就知道是晏川这泼猴来了,你哥呢?”
“在这呢。”他指指旁边。
周惟深从旁边走出一步,“海云,舅奶。”
“海云,你看谁来了。”
他让开一步,从他身后走出一身着蓝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老者,他胡须泛白,但精神奕奕。
海云一惊,撑着木椅起身,“老仙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方道长躬身行了一拱手礼,说了句吉祥话:“您福寿康宁。”
吴钰琴不懂这些礼,只合掌拜了拜。
海云道:“老仙长这边坐。”
周晏川正堵在门口,被人撇到了一边。
“还杵这当门神?”
“我看看,我真搞不懂海云怎么信这些神神叨叨的......”
茶台旁,海云亲自给方道士斟了一杯茶,道:“老仙长,这次你亲自来,我府上蓬荜生辉。我有一件事相求,想让你帮我算算一个八字,帮我看看这八字与我们周家人合不合。”
“但说无妨。”
海云朝身边人招了招手,有人递上了一个本子。
她展开,递到了方道长面前。
老道士不语,沉思片刻道:“你要算的人可是个姑娘?”
“正是。”海云微喜。
“戊寅戊午……庚辰。此人土旺,水正缺。”
海云大喜,“是不是合我?”
“合,却也不合。”老道士摇了摇头,在海云失落的眼神里,他指尖沾了沾水,在桌上改了两字,道,“若有这个八字,是大旺之相,若能娶进门,家宅安宁。”
周晏川杵了杵他哥,几不可闻地道:“听着和庙门口看手相一样,这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有用就够了。”
“?”周晏川莫名其妙,“大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神神叨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喝下午茶!改天在wb给大家抽一杯热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