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擦踵的街上,男人蹲下身，眼神深邃地盯着少年的唇。
其实这个角度不太能看清。
背对着月光,朦胧又雾,只留下一个毛绒绒的轮廓。可赵寻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触感。
大概是太久没动作，对面人用胳膊蹭了他一下。
赵寻紧绷着脸，终于伸出了手。
和他想象中一样的软，少年身上的甜味和棉花糖的甜混在一起,让他昏聩。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仿佛这么大的夜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一点点用指腹擦去少年嘴角的糖渍，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清醒,否则下一秒估计会直接亲上去。
直到一声吃痛的轻哼，男人才回神,立刻收回手：“擦……擦疼了吗？”
楚怜点点头。
“好……好了，已经没东西了。”赵寻一张脸都在发烧，将棉花糖递回去,“还吃吗？”
楚怜接过。
【统统,我嘴唇红了没？】
【红了呢，跟刚亲完一样。】
楚怜没接话。
其实后面都已经擦好了,赵寻还一直摩挲着,有点奇怪,直男擦嘴都这么仔细吗？
他拿着棉花糖，低头继续走着,也没有再吃。
再这么擦两次嘴唇会掉一层皮。
旁边,赵寻盯着楚怜已经泛红的嘴角,抓了抓头发,停下来道：“那个，哥去帮你买个冰袋敷一下，你别跑远，就在这里待着啊。”
楚怜抬眼的时候男人已经转身消失在人群里了。
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他干脆在衣服摊子上帮赵寻选了两件短袖，又帮赵希带了个文具盒，给张学汗买了顶草帽。
店家见他人张得好看，几乎每件都打了折，送了他一个很大的塑料袋，见他站在那里不走：“等人呢？”
楚怜点点头。
“站着等太累了，匣子等着啊，我给你拿个板凳。”店家说完就从身后弄了个小折叠凳，几个布条做成的那种，递过去给楚怜。
楚怜接过，想说声“谢谢”，奈何不能说话，就朝他笑了笑。
店家夸：“这孩子长得真俊呢。”
楚怜在那里坐着，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阿姨和初高中生。
“哎呀，这里有个男生长得好帅。”
“是啊，比我们学校的帅多了。”
“嘴还特别红，是不是涂香油了？”
“什么香油，人家涂得润唇膏好吗？”
“……”
楚怜被说的不好意思，稍微别开了脑袋。
店家见人多，趁机招揽生意，一些围观的学生不好意思只看不买，于是蹲下来挑了些笔芯和本子。
人络绎不绝，大概等了两分钟，楚怜才看见从人群中挤进来的男人。
男人皮肤黝黑，拉住少年手腕的时候色差很强烈。他将人几乎涌在自己怀里，朝店家道：“老板，这是我弟弟，我们先走了啊。”
因为楚怜店家一下子多了很多生意，自然乐呵呵的：“哎呦，兄弟俩长得都俊得很，小伙子结婚没啊？”
赵寻淡淡道：“已经有老婆了。”
说完，又将冰袋给楚怜：“敷一下嘴。”
幸亏他们所在的年代还比较保守，不然那群初高中生估计早就拍照发论坛嗷嗷叫之类的了。
楚怜接着冰袋，看起来是橙子味的。
赵寻带着他从人群里穿过，这回没再放开他肩膀，皱眉：“怎么一回来人就不见了？哥都急死了。”
其实楚怜也没移动多远，只是稍微买个东西一回来，一群人围在那里，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而这个不听话的小坏蛋还仰头冲着他笑。
赵寻喉结滚了滚：“你……你跟我笑……也没用，该骂还是要骂。”
楚怜恃宠而骄，根本没在意他哥这点撒不出来的火气，提了提手里的袋子。
刚才人多，天色又暗，赵寻没看见他旁边有袋子：“刚才买东西了啊，都买什么了？”
楚怜打开袋子，将草帽系在自己手腕上，剩下的两件衣服和文具盒拿出来，递到赵寻面前。
赵寻眼皮松动了下：“给我的？”
楚怜指了指衣服。
男人应该是懂了他的意思，低头朝衣服盯了几秒后，嘴角扬起，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行。”
“没白疼。”
*
八点，烟花准备在镇上的广场上响起。
先是气流的声音，接着，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楚怜只在游乐园里见过电子烟火，跟现在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或许，是身边陪着的人不同。
他朝旁边看了眼，男人英俊的侧脸正对着，眉眼很安静柔和，被烟花的光一映，整个人都耀眼起来。
大概是视线过于明显，赵寻低头回看过来。
两双眼睛正好接上。
而此时，除了烟花外，他们眼中，还留存着一个彼此。
烟花转瞬即逝，大概放了十分钟就放完了。围观的村民拖家带口地离开，楚怜也被男人护在胸前，一点点挪到移动。
【宿主，好感度涨了五点，进度百分之八十了。】
楚怜惊讶。
怎么没见到人也能涨？
系统：【刚才放烟花的时候涨的，我搜了下他的定位，正好在你后面。】
楚怜：【那为什么会涨啊？】
系统：【大概是看到你被烟花映出的绝美侧脸吧。】
“……”
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
此时，谁没有注意到，安静的广场上，有个修长高瘦的男人，正在打电话。
“嗯。”
“我……会回去。”
会回去接受原本嗤之以鼻的恩惠，努力爬到最上面。
温遇寒挂了电话，转过身。
广场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而少年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他不想一辈子都这么在暗地里看着他。
可好像，只有站在食物链顶端，才能得到想要的人。
*
赵希回家的时候赵寻还没回家，她洗了个脸后边写作业边等人回家。
差不多半小时后，大堂那边有了推门的声音，赵希拖着嗓子：“哥——”
“叫魂呢你。”赵寻站着门口，“我进来了？”
赵希：“嗯。”
男人这才推门进来，看妹妹在安静写作业，没说什么，扔过去一个文具盒：“你楚哥送你的。”
赵希仔细看了眼，不得不说，比赵寻之前帮她买的那种二层铁盒超人的好看多了。
小姑娘“嘿嘿”笑了两声：“楚哥呢，回家了嘛，我过去谢谢他。”
赵寻立刻拦住：“人都睡了，你现在过去干嘛。”
赵希“哦”了声，“你怎么没给我买啊。”
赵寻挑眉：“怎么？还想要俩？想得美你。你楚哥买的就等于我买的，别想了。”
赵希心情好，没再跟他扯皮。
赵寻出去了，没打扰她写作业。不过大概过了半小时，赵希都准备睡觉了，又听见他哥在房间外面喊：“睡了没？”
“睡了。”
“那你还能说话？”
“我说的梦话。”
“……”
赵寻沉默几秒：“我进屋了。”
赵希“哦”了声，结果门一推开，就看见赵寻头发还没干透，带着股洗发水的味道，站在门边僵着身子凹造型。
赵希：“？”
赵希：“落……落枕了？”
“……”
赵寻抓了抓头发，不太自然：“没看出我有什么变化？”
赵希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圈——上衣貌似是新的。不过平时她哥不讲究这些，也不爱收拾自己，就算买了新衣服也不会专门过来嘚瑟。
哦，明白了。
嫂子买的。
“有啊。”赵希指着他的脸，“你好像更黑了。”
“……”
片刻，赵寻面无表情打算离开，结果赵希立刻：“行了行了，不就楚哥给你买了衣服嘛，还特意过来嘚瑟。”
她看赵寻转过身：“哥，你看你胡子也不好好刮干净，你这样楚哥会嫌弃你的，人家都又好看又干净。”
“我们班有个弄得很干净的男生，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
赵寻摸了摸下巴，是挺扎。
他突然想起来——下午亲楚怜脖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把人扎疼了？
“你哥穿上帅就行了。”
赵希：“对了，过两天我生日，不然喊楚哥一起？”
“行。”
赵寻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换回睡衣后将楚怜送他的两件衣服挂了起来。躺下来枕着手臂沉思了片刻，又从桌子捞起个东西挂在手指上。
——那是条很细长漂亮的手链，上面挂着几片枫叶样的挂坠。
他看见楚怜盯着手链多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将它买回来了。
烟花绽放的时候，他始终没敢送出去。
相处这段时间，赵寻能感觉到少年的聪慧，就算有时候感情迟钝没反应过来，但这条手链送出去，是个人估计都该明白了。
他不敢冒险，怕少年讨厌他，再也不理他。
片刻，赵寻小心翼翼将手链放进抽屉，压在了他偷拍的照片上。
*
赵希的生日在三天后。
小姑娘学校要补课，中午不回家，于是生日宴安排在了晚上——说是生日宴，其实还是他们三个人，只不过菜色丰富了些，赵寻特意起了早去镇上买了排骨和蛋糕。
七点半的时候，赵希放学到家了，楚怜将最后一个青菜盘端到大堂的桌子上，三人围着先碰了个杯。
赵寻自己开了罐啤酒，赵希是未成年，喝的是椰奶，他刚帮赵希倒完，就看见有只手慢慢伸到了他的啤酒罐上。
“你也要喝？”赵寻不太想让少年喝酒，“以前喝过吗？”
楚怜点头。
喝过，就是醉得有点快。
“行，给你倒一点。”
三人又碰了个杯，赵寻在蛋糕上点了蜡烛，关上灯，赵希闭眼许了个愿。
这个愿望许了大概一分钟。
赵寻忍不住打断：“你这背课文呢你，行了啊，这么贪心小心一个都实现不了。”
“你懂个屁！”
赵家兄妹特别喜欢拌嘴，什么事都能拌起来，不过很少真的有闹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楚怜坐在一旁安静笑着，偶尔夹点菜再抿一小口啤酒。
等吃完开始收拾桌子的时候，赵寻才察觉到旁边人醉了。
少年的神情跟平时差不多，只是反应比平时慢上一倍。看过来的眼睛带着水汽，却是失神迷离的。
跟在梦里……坐在他身上时的表情很像。
赵寻不动声色滚了滚喉结，偶尔用余光瞥几眼。
然而楚怜醉酒后却挺不老实，跟猫一样，黏在他身旁。
赵希也感觉到了：“哥，楚哥是不是醉了？”
“嗯。”
“那我来收拾吧，你带他去房间休息呗，再弄点茶之类的。”赵希算懂事的，“碗也是我洗哈，你别管了。”
“行。”
赵寻放下手里的活，将楚怜扶到房间里。
少年此时安静坐在床头，模样又呆又乖，赵寻蹲下身，忍不住捏了他的脸颊：“怎么喝这么一点就醉了？”
楚怜冲他甜甜的笑。
赵寻心头柔软，浑身却坚硬得不行，咽了下口水，将抽屉里的手链拿出来。
——他也只敢趁着对方不太清醒的时候送出去。
楚怜的手腕纤细皙白，戴上去松一大圈，赵寻摘下来，打算摘掉一小块链条，结果就不小心瞥到了那截不停在床边晃着的脚腕。
清晰的青紫血管衬得脚周的皮肤冷白，每个脚趾都圆润小巧。
脚骨凸出一小块。
鬼使神差的，赵寻将手链戴在了楚怜的脚腕上。
戴好的一瞬间，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不稳，生出一种想要用铁链栓住少年，逼问他愿不愿意喜欢自己。
当然，无论怎么回答，结果都是被他狠狠压住。
想看少年湿红着眼睛却说不出话的样子。
那时候，这个人就会完整的属于他。
*
楚怜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疼。
【已经早上八点了。】
系统的机械音在脑子里突然响起，跟个定时闹钟似的，楚怜懵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在赵寻房间。
昨晚赵希过生日——他喝酒了——然后醉了——赵寻把他抱到床上——想不起来了……
系统打算提醒。
【赵寻从抽屉里拿出手链帮你带上——】
楚怜低头，怔住。
手上果然多了一条手链。
是他昨晚在夜市看到的那条。
【又摘下来戴到脚上——又摘下来然后亲你的脚腕。】
脚腕上……确实多了几个红痕。
楚怜凑近，闻到了股淡淡的檀香味。
系统：【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楚怜：“……”
还以为赵寻的变态程度会好点，结果还是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他不是直男吗？
系统：【应该不是了。】
楚怜若有所思。
系统继续道：【然后他就端了水过来，帮你擦了脚，又换了好几次水帮你擦全身，换衣服。】
【他真的很有耐心，我都看困了。】
擦澡也能看？
楚怜：【不是会有马赛克吗？】
系统：【对呢，不然我才不会困呢。】
“……”
系统也跟着变态起来了。
身上这件衣服是白色短袖，特别宽大，比楚怜平时的睡衣还长，他刚下床拿起手机，赵寻就推门进来了。
手里拿着的是他的衣服。
男人先是怔了下，不过很快恢复了神色，将手里的衣服放过去：“你昨晚喝醉了，我就帮你换了件我的。”
楚怜没说话，只盯着他。
那双眼睛过于清澈，赵寻被盯得招架不住，别开了视线：“衣服已经干了，张叔那边我也说了，你再待这里等会儿回家也行。”
过会儿，楚怜朝他伸手机：[哥，手链是你送我的吗？]
发现是迟早的事。赵寻也没打算瞒着，按着心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给赵希买礼物的时候看到了，就——”
声音戛然而止。
赵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少年此时直接抱住了他。
楚怜做了自从知道对方是那个人后就一直想做的事，他听着男人几乎要撞破胸腔的心跳——
【统统。】
【他喜欢我。】
*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暧昧起来，赵寻没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束脚，不过也算是规矩。
只是多了些亲昵的动作。
楚怜变得更黏人了，几乎太阳稍微没那么毒就跑去赵寻那里提醒他去田里干活。
不过赵寻正好接到了个送货的活。
楚怜打算跟着去，但这个活得干到晚上八/九点，加上去的地方又脏又乱，赵寻没答应他去，不过承诺回来一定带好吃的。
楚怜：【他好像真的以为一根棒棒糖就能骗到我。】
【……】
系统很污的想歪了。
赵寻离开后，楚怜一个人也不好去地里干活，只好无聊在平时待的田边走了两圈，回去躺着看了几个小时的武侠小说。
好不容易到了八点。
楚怜给赵寻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
这是他给对方发的第一条消息——平时这个手机号的话费都是赵寻在充钱，短信也不是免费的，所以他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等了五分钟，对方回：【快到了。】
【给你带了好吃的。】
楚怜眯起眼睛，刚要回消息，却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不见了。
他顿了下，在房间里翻了一遍，没找到。
系统看他鼻尖上冒了细汗，眼睛也开始潮湿，安慰道：【别急，会不会在路上弄丢了。】
被这么一提醒，楚怜才想起来，今天从田里回家时经过一片苞米地，好像有片叶子挂到他胳膊上了。
片刻。
楚怜拿上手电筒出发了。
苞米地离得不近，楚怜几乎一路小跑，到了地方后就开着手电筒一点点的很找。
终于，在一片叶子上找到了。
楚怜松了口气，装进口袋里，刚要离开，不远处却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文哥，你这么猴急干什么？”
“我能不急吗？白天那么勾引我，我看见你那骚样就忍不住了。”
楚怜：“……”
不一会儿，就传来一些暧昧的声音。
系统：【好刺激。】
【但是苞米地不硌吗？】
这……他也不知道。
楚怜也具体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只是遇到这种事确实尴尬。他抿着唇，打算悄然无声的离开，结果迈第一步的时候就踩到一根树枝。
“吱呀”一声，在空旷的夜色里格外响。
“别……别动了，好像有人。”女人娇俏催促道。
男人停下来，应该是也听到了声音：“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楚怜吓得浑身发颤。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会不会被直接抛尸啊。这个年代似乎治安也不太好。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楚怜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怎……怎么办？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被一双手捂住了嘴，而后对方几乎将他拖到了苞米地里。
心跳几乎要爆炸了。
系统：【没事！你老公来了！】
接着，楚怜就感觉身后人靠过来，嘴唇贴在了他耳边：“别怕，是我。”
楚怜肩膀被激得颤了下，同时也松懈下来。
叫“文哥”的男人又朝这边走了几步，两人正好卡在某棵苞米树
于是男人就回去了：“没人，估计是风，别想了，别耽误咱们的好事。”
……
两人又开始了。
这回楚怜比刚才还要尴尬。
原本就一个人听，这回赵寻也在旁边。
……好奇怪啊。
他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浑身都被带的发烫，很不自在。于是想往旁边挪动点。
结果男人闷了声：“别动。”
楚怜顿了下。
下一秒，他感觉耳垂被对方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