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几滴雨水从凌霜降的下巴滑落至手心，带着一丝温度。
艰难地将东西接过，捧在怀里，他心底五味杂陈。
睫羽轻轻颤着,他望着谢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异常艰涩。
这笨狗。
不远万里过来,仅仅来送两盒蜂蜜和蛋白质粉。
雨这么大,又没有伞。如果小林没发现，是不是还得在这里淋很久？
雨越下越大。
麦克撑着伞提议：“我把你们送回酒店吧,这样会生病。”
谢妄已经全身湿透，朝麦克致谢：“谢谢您，我的司机马上就来接我们,不麻烦您了。”
麦克犹豫道：“雨很大,你们等太久,会生病。”
凌霜降虽然有小林帮他撑伞,但也淋湿了一些。他和谢妄浑身湿透，让麦克亲自送回去，确实比较麻烦别人。于是凌霜降礼貌道：“我们等一会儿,今天谢谢你了。”
麦克为难道：“好吧,我再给你们拿一些伞。”
告别麦克,几人撑着伞,等待谢妄司机的到来。
小林起初傻傻地站在两人中间，后来觉得不对劲,慢慢挪动到凌霜降另一侧,并拱了拱他,让他与谢妄挨着。
谢妄撑着伞,悄悄勾住凌霜降的手，一双眼睛黑亮深邃，专注地盯着他。
凌霜降反手扣住，当作回应。
谢妄司机来时，凌霜降手里还抱着蛋白质粉和蜂蜜。上车后，谢妄立刻帮他披上一层厚毯，从车载保温箱里拿出一瓶热乎乎的牛奶。
凌霜降捧着牛奶：“你什么时候到的？”
谢妄：“两小时前。”
凌霜降见他头发湿漉漉的，抽来一条干净吸水的毛巾蒙在谢妄头上，抬起双手帮他轻轻擦拭。
无意间，凌霜降碰到谢妄的西装。
湿得可怕。
柔软的毛巾在谢妄脸颊拂过，耳朵、眼睛、额头…
凌霜降擦得很干净。
每每对上谢妄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他总有种帮大金毛洗澡的既视感。
家里的大金毛也很乖，帮它洗澡时就是这个表情。
坐在副驾驶的小林陪着热牛奶，被闪瞎一对钛合金狗眼。
“谢总，您过来就是帮霜降带吃的？”小林不怕死，非要调侃谢妄两句。
谢妄抬起眼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们收购一个集团，我过来验收。”
小林翻了翻白眼，明显不信。
凌霜降等人回到宾馆。
听到对面的关门声，程梵本想找凌霜降打探今晚的情况，在走廊时偶遇小林。
小林告诉他，谢妄来了，今晚二人战况必定激烈，最好还是别打扰。
程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谢妄这个黏人包真来了？”
小林点头：“据说，只是过来送蛋白质粉和蜂蜜。”
程梵轻笑：“借口。”
话虽如此，程梵关门时眼眸闪过几分落寞。
原本他打算跟谢崇砚冷战半个月。
目前的形势，至少一个月。
狗东西，都不来找他。
真是薄情。
凌霜降房间，温度悄悄升高。
“开空调了，你淋的湿，你先去洗澡吧。”
谢妄站在床边，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着自己的外套，眼睛里闪动着光。
“我们一起洗吧，免得你感冒。”
说这句话时，谢妄偷偷瞄着凌霜降，语气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模样。
凌霜降低笑，将浴巾扔给他：“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整理行李。”
谢妄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他眉宇微蹙，薄唇不悦地抿着：“你身体差，我洗澡至少一个小时，你一直等着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你需要一个小时么。”凌霜降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在家里睡觉前，是谁跟我说让我等着你别睡，你洗澡五分钟就结束。”
谢妄严肃道：“个别事件需要个别分析，比如现在，我很冷需要洗个热水澡，最后再泡一泡。”
“哦～再泡一泡？”
凌霜降将旅行浴缸套丢给他：“快去泡吧，我不着急。”
谢妄这次没再说话，神色很明显地失落起来。当着凌霜降的面将外套衬衫西装裤分别脱下后，模特走秀似的在房间绕了一圈儿，最后冲着凌霜降打算脱掉仅剩的平角内裤。
凌霜降掩面，背过身，故意不看他。
谢妄磨磨蹭蹭脱掉内裤，评估完凌霜降目前的心情后，忽然上前双手搂住他的腰，抱起来扛进浴室。
四年的经验告诉凌霜降，挣扎没用。
放弃抵抗，他红着脸被谢妄扔进浴室，欺身而上。
浴室里，泡泡随着激烈的运动，越来越多，渐渐溢出来。
一截白皙的手臂搭在瓷白色的浴缸壁，白皙修长的手指时而按紧浴缸，时而蜷缩，最后落在谢妄的脖子后方，裹着他坚实的脊背，像只没有依靠在大海上前行的木筏。
一直到半夜。
凌霜降像个布娃娃，一时分不清谢妄是在给自己洗澡，还是给他洗澡。
凌晨三点，凌霜降裹着浴巾，被谢妄抱到床上。
不同于往日，今天的他非常清醒。从谢妄帮他吹头发到穿内裤，每个动作都刺激着他的感官。
明明两人才离别三夜而已，并不漫长。
可刚才他不得不承认，他和谢妄一样激动。
熟悉的热牛奶浇上蜂蜜牛乳混上蛋白质粉，谢妄搂着他，替他端到唇边。
房间里很热，刚被吹过的发丝透着几分暖意，倚靠在谢妄怀里，一切真实的触感让他格外有安全感。
房间的灯关闭，夜色中谢妄像往常一样将他圈在怀里，腿偶尔压着他，但并没有用实力，一直虚抬着。
凌霜降笑了一声：“谢妄，我是半夜会跑吗？搂这么紧，半夜我去卫生间还得把你推醒，不然根本动不了。”
谢妄明显一怔，手掌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将下巴抵在上面。
“我们刚结婚时，有一天你做噩梦，我怎么哄你都不管用。直到我这样抱着你时，你才不再哭，安心睡着了。”
“后来我怕你还做噩梦，就每天都这样搂着你。”
这件事，谢妄其实还隐瞒一部分。
那天，凌霜降噩梦的根源是他爸爸。
睡梦中，凌霜降一直喊着爸爸的名字，哭得很伤心。
白天醒来，谢妄见凌霜降没有印象，没敢再提，唯恐提及凌霜降的伤心事。
“原来是这样。”
凌霜降钻向谢妄的怀里，抽了抽鼻子：“你这样舒服吗？感觉这样很累，你也不敢压着我。”
“不累，抱着你怎么会累。”
凌霜降环住谢妄的脖子，小声问他：“我这次没带你来，你是不是特别生气。”
黑暗中，谢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这次偷偷跑来，他的小霜降居然没生气？
而且没生气就算了，还充满愧疚？
谢妄一时之间得意地扬起眉眼。
小霜降也太爱自己了吧？这么在乎自己的感受吗？
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狗。
“我当然生气了。”谢妄压着嗓音，染上几分委屈，“你把我丢下，自己潇洒，我能不生气吗？”
凌霜降讨好地吻向他的唇角。
“抱歉，下次不会了。”
谢妄拼命克制着语气间的得意：“你的行李箱，那天我一看，装得一点都不齐全。要不是我，你得受多少苦。”
凌霜降闭着眼睛，用眼睛蹭了蹭谢妄的下巴：“还好有你。”
谢妄唇角扬起的弧度逐渐变大。
“所以，你得好好珍惜我。以后不能再扔下我，自己出去玩。家里那么大，就我自己，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孤单。”
这番话，谢妄一点没掺假。
那天凌霜降离开时，他独自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眼巴巴望了很久。
他当时真的很生气。
不理解凌霜降怎么舍得撇下他，独自去快活。
“我爱你，老公。”
凌霜降捧着他的脸，啄了口他的眼睛。
“鼻子呢？”
“啵。”
“耳朵呢。”
“啵。”
“眉毛呢。”
“啵。”
“嘴。”
“啵。”
到最后，谢妄自己都乐了。蒙上被子，没羞没臊地搂着凌霜降反客为主。
“我明天还有品鉴会，早点睡吧。”
“我明天也有会，我这次来收购一个集团，是倒腾艺术品的。”
“……”
第二天清晨，两人是被程梵的敲门声吵醒。
凌霜降猛地起身。
他忘记定闹钟，今天上午还有艺术品鉴会。
仓促间套上浴袍，凌霜降没顾得穿鞋，跑去给程梵开门。
推开门，凌霜降衣衫不整，眼睛红肿，胸脯痕迹密密麻麻的模样映入眼帘。
程梵双手抱臂：“凌先生，距离品鉴会还有一小时，您需要盛装出席。”
凌霜降不好意思道：“我马上。”
看着凌霜降急切的背影，程梵酸了。
有老公陪就是好。
谢妄还在睡觉，凌霜降没叫醒他。洗漱完毕选好衣服后，为他留下一张便签匆匆离开。
车上，凌霜降咬着三明治，对面程梵和小林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怎么了？我嘴上有东西吗？”
小林坏笑着摇头：“有。”
凌霜降拿出手机照了照：“在哪里？”
小林：“脖子上有草莓。”
凌霜降的脸上当即闪过一丝不自然。早晨因为匆忙，他并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异常。
在包里翻了翻，没有丝巾。
程梵将自己的借给他：“用我的吧。”
凌霜降：“谢谢。”
到达艺术品鉴会时，门口已经停放着数百辆豪车。小林若有所思：“怪不得都说玩艺术的都有钱，随便一辆车100w刀起步。”
凌霜降问：“这次的品鉴会据说规模很大，整个欧洲比较有名的画家作品都有涉及。”
程梵点头：“兴许我们还能带几件回家。”
作为艺术品鉴会的主办方之一，麦克很早便在艺术馆里主持工作。
看见程梵和凌霜降进来，他暂时将手中的事情交由助理处理，走向他们。
“上午好。”麦克朝凌霜降问：“怎么没有看见你的先生？”
凌霜降：“他工作比较忙，留在酒店处理。”
麦克惋惜道：“还以为今天能跟他碰面，顺便交个朋友。”
小林在心里吐槽，这老外当真心大，追不上心上人，干脆和人家老公当朋友。
凌霜降淡淡笑着，与麦克寒暄几句，开始与程梵欣赏陈列的作品。
这次展区一共分为八块。
其中，凌霜降比较感兴趣的是油画展区和水墨展区，程梵则更注重于珠宝展区和服装设计展区。
分开行动后，小林跟着程梵。他们准备挑一些适合这次梵音秋冬展的设计师，签订合作意向。
凌霜降独自欣赏着作品，漫步在油画构建的色彩间，这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他今天的衣服是墨绿色风衣，搭配程梵的黑白相间的简约款方巾，与展厅的整体风格很搭，游走在复古的柔美笔触中，在似真似幻的光影中很难不引人注目。
仅仅半小时，他收到了很多设计师向他抛出的橄榄枝，希望能当他们的模特。
他没拒绝，毕竟当不成模特未来还有其他合作的机会。
不多时，麦克端着咖啡向他走来。
“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他们都在看你，包括我。”
麦克漂亮的蓝色眼睛带着欣赏：“昨天我认为你适合穿白色，但今天却觉得，你更适合搭配偏复古风的色彩。”
凌霜降抱着咖啡挑眉：“这件衣服，是我先生在法国帮我买的。先前我只喜欢浅色系，在我先生的建议下，我开始尝试其他的颜色。”
麦克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垂着眸：“你先生性格好像和你反差比较大，昨天的见面让我觉得他应该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凌霜降莞尔：“嗯。”
拍卖会将在一小时后开始。
麦克问：“你有喜欢的作品吗？现在可以向工作人员提供编号了。”
凌霜降点头：“有一些。”
麦克工作比较忙，助理已经在身后唤他。他朝凌霜降微笑：“一会儿见。”
凌霜降微微颔首，利用剩下的时间将没来得及看完的作品看完。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他打开微信，意外地没有收到谢妄的微信“骚扰”。
这风格很不“谢妄”。
突然有点不习惯，凌霜降绽出笑意，准备给谢妄打一通电话。
不会是昨晚累到了吧？
按照谢妄的体力，这点应该不算什么。
凌霜降突然腾起莫名的羞耻感。
电话“嘟”“嘟”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谢妄应该还在睡觉。
收拾好东西，凌霜降来到拍卖会，准备买下自己喜欢的那两幅画。
因为程梵与麦克达成了合作，所以这次的展览作品有一部分是要提供给梵音，剩下的可以自由买卖。
凌霜降买的这两件，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也是他最想要的。
拍卖会开始时，程梵和小林才匆忙过来。
凌霜降交叠长腿，优雅地端着咖啡，抬头看着屏幕里的宣传片。
他的脖颈白皙纤长，优越的下颚线和立体的眉骨鼻梁让侧颜同样惊艳。
小林悄悄说：“阿降，刚才对面那个男的，一直看你。”
凌霜降回头，对面的男士举起红酒，朝他微笑示意。
小林开玩笑：“幸亏你家老公没来，你在这里活脱脱的万人迷，他要看见不得淹成醋缸？”
凌霜降扬起眉眼：“他如果来的话，估计也会很受欢迎吧。”
小林琢磨了一下。
大家都说艺术圈十有九gay。
谢妄的身材和颜值确实很受欢迎。
转眼间，凌霜降看上的两幅画即将开始拍卖。
因为凌霜降是这幅画的第一位推荐人，所以屏幕上有凌霜降的名字。
这幅画底价是10w欧元。
“15w。”刚才那名朝凌霜降微笑的男士举起牌。
麦克：“20w。”
陌生男士：“25w。”
麦克：“30w。”
眼瞧着这幅作品的涨幅已经滚到三倍，凌霜降开始犹豫要不要购买。
按照目前的情形，最后成交价很有可能突破50w欧元，完全超出凌霜降的估值。
这幅画，是此次拍卖会第一次竞价高峰，无数双眼睛落在三人身上。
小林越来越兴奋：“霜降，你不竞争一下吗？”
凌霜降犹豫道：“我想想。”
小林鼓动他：“喜欢就买，你老公那么有钱。”
凌霜降笑了下：“再有钱也是他的血汗钱。”
拍卖会的场面一度到白热化的阶段。
这时，主持人采访麦克：“请问您，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画？”
麦克礼貌微笑：“因为我想把它送给我的朋友，霜降。”
全场的目光转移到凌霜降身上，另一位陌生男士不动声色，继续和麦克竞价。
十分钟后，这幅画的价值已经滚到80w欧元，且还在逐步上升。
程梵嘟囔：“他既然知道霜降有老公，还继续这样，这不是故意打人脸。”
旁边认识麦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打量着凌霜降。
“那位是麦克先生的心上人吗？”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非要买下这幅画呢。”
听到这些，让凌霜降很不舒服。
他已经决定放弃这幅画，甚至下一幅画也准备舍弃，打算直接离开这里。
“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吧，”
凌霜降朝两人道了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虽然两幅画没买到，但留在这里还不如回酒店跟谢妄聊天比较开心。
这时，品鉴会的两扇大门被缓推开。凌霜降正对着大门，看到突然出现的一行人脚步停住。
这次品鉴会的最大主办方za拄着拐杖，亲自带着一位陌生的东方男士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林向后望了一眼，眼睛倏然间瞪圆：“我去，这也太玛丽苏了吧？”
程梵顺着大家的目光同样回头，跟小林一样看着乐呵：“晋江文照进现实，总裁夫人你别跑。”
Za身边，谢妄一身银灰色西装，挺括优雅，两条长腿缓迈着，怀里捧着的红玫瑰格外扎眼。
他神色淡然，不笑时浓密的剑眉带着说不出的凌人气势，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优越的身材宛如行走的衣架。
主持人见状，开始介绍za的身份。
za朝众人点头致意，拿起话筒朝谢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今年，我们集团一直在转型，也在寻求新的合作伙伴。值得欣喜的是，在三天前我们接到恒泰集团的邀请，成为他们集团旗下新的分支。”
“谢先生比较低调也比较辛苦，昨晚刚到卢森堡，今天便亲自参加我们此次的品鉴会。”
“那么接下来，有请谢先生上台发言。”
谢妄抱着玫瑰，缓上台。
拿起话筒时，他与台下的麦克轻轻对视。
幸亏他今天过来一趟，否则这狗男人待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强迫他的小霜降收取这份礼物。
谢妄清了清嗓：“大家好，我姓谢，名妄。坐在第二排五号的先生，是我的小甜心和小宝贝，名叫凌霜降。他喜欢艺术，也喜欢画，这座艺术馆我将送给他，希望他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