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卧龙凤雏

当许之柔把小香猪从赵见远怀里接走装进袋子里,再狗腿子地去扶他时,赵见远的脸色简直比那只浑身黑泥的猪还黑。

“在学校里抓猪……许之柔,你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吗?”赵见远嘴角抽搐,拍开许之柔那只没比他白多少的爪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许之柔笑得很甜:“嘿嘿,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而且我知道我们神通广大的赵哥罩着我,当然会更加有恃无恐呢嘛!”

树丛间隐约还漂浮着人工肥的味道,夕阳斜影穿过树影在赵见远发丝投下跳跃的金光,将发梢挂着的泥巴照得闪闪发光。

“噗。”

她是想忍住的,但无奈笑得太快,连忙补救地伸手要帮他摘下额前泥巴。

“呵呵。”

赵见远冷笑一声,反手捏住了许之柔的手腕,抓着她的指尖去刮自己手背上的泥巴,将刚才蹭上的泥全都刮到了她的掌心里。

“诶你!”

“我怎样?”

许之柔下意识要抽回手,被赵见远瞪一眼,唬得没了动作。

“哥是厉害,但再厉害,也罩不住你这么有雄心壮志的养猪能手。”

这赵见远着实过分,把自己手上的泥刮到许之柔手上后还不满足,还要捏着她的手腕去蹭自己手肘上的泥灰。

动作看着优雅斯文,却将她的手捏得死紧,一点都挣不开。

许之柔瞪了他半天,没什么用。

赵见远还在慢条斯理嘲讽,“看来之前的职业规划讲座在你这里还挺有意义的,至少让你提前找到了未来的职业规划……”

许之柔被他一声接一声说得有些害臊,呛回去一句:“我就是乐意行吧,我就乐意养猪,勤劳致富,要你管这么多……”

“都说我是你爹了,当爹的怎么能不管他的笨女儿。”

赵见远擦干净了手,松开许之柔的手腕,把自己的书包脱了下来,顺势就挂到了许之柔胳膊上,反手拎了拎许之柔背在身后的书包,不容置喙道:

“衬衫还在你那里吧?陪我去换。”

……

十分钟后。

许之柔站在教学楼一层男厕所门口,一手拎着装进了小香猪的帆布袋,一手提着赵见远的书包,鞋尖抵着旁边的台阶一下又一下打转。

自从前天许之柔在街道阿姨们面前,不小心提到隔壁班女生暑假给赵见远送情书的事情后,这人就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说话也阴阳怪气。

这么想来,被猪撞倒也是他活该。

平时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人家怎么调侃都不生气,谁知道被人表个白却让他这么敏感。

啧,青春期的男生啊,搞不懂。

许之柔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六点了,动员大会早就结束,学生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她一会还要帮余覃送这小香猪,也不知道还回来都要几点了。

赵见远不一会就从男厕所里出来了,他换上了那件留在许之柔书包里的白色短袖衬衫,干净整洁,白色衬衫上还残留着干净的皂香,让许之柔想起夏天汽水的味道。

“发什么呆?”

赵见远换下的校服上衣随手抛了过来,“帮我塞书包里。”

“哦……”

许之柔回过神来,把帆布袋挂到手肘上,准备打开赵见远的书包塞进去,正巧看见他包里的练习册。

“你也在做《精讲100题》啊?我最近也在做这个。”

她从赵见远书包里抽出了那本练习册,翻开第一页的章节自测打分页,看到赵见远的分数。

“你第一章居然也才93分,我87分,我们老师说我们班85分以上就七八个呢……”

或许是因为天天和赵见远厮混在一起,让许之柔常常会意识不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于是时不时便会冒出这种过于天真的发言。

水流声戛然而止。

赵见远关了水龙头,回过头,额前的头发打湿了,直直搭着睫毛,眼眶也湿漉漉的,他没什么表情时竟让许之柔瞧出几分无辜和明朗来。

可纯良了不过一秒。

下一秒,这人便唇角一带,用滴着水的修长手指往练习册封皮上几个字用力点了点,脸上浮现几分让许之柔恼羞成怒的笑意。

“看清楚点,小妹妹,哥做的,是高、三、的。”

“……”

许之柔的笑容从僵硬到消失。

哦!

哦!!!

知道你了不起了!

真是你大爷的!

了!不!起!死!了!

许之柔在回家之前还要去把袋子里的麻烦还给余覃,就让赵见远先回。

赵见远却改了主意,说自己的校服是因为许之柔弄脏的,要许之柔负责洗干净了再还给他。

许之柔本想劝他少做白日梦,但转念一想。赵见远这人向来心眼小,偏偏在自己家那位大人物眼里又是诚实懂事的最佳模范生。

因为前天那事,这人本来就记着仇呢。到时候他要是来自己家里随便说上一嘴她不务正业之类的,保不齐自己又要多上几本练习册……

想到这,许之柔硬是吞回了嘴边的话,“行吧,没办法,谁叫我这人就是责任心强又善良。”

她把赵见远的书包举了过去。

“那你把你的校服拿出来给我吧,放我书包里,我没手。”

赵见远没理会,抬起手,湿漉漉的水珠挂在少年修长指尖,往许之柔脸上一弹,悠悠甩下一句,“你缺的可不只是手。”

说完就接过书包往肩上一挂,迈开步子率先朝校门口走了。

许之柔在原地愣了半秒,追了上去:“赵见远!你不要我给你洗校服啦?!!”

……

路灯穿过香樟树影婆娑,蝉鸣不停,晚风里充斥着刚修剪过的青草气味。

赵见远走在前头,单肩背着书包,白衬衣被风鼓动,嗓音懒洋洋的。

“想得美,我是怕你拿了我的校服在路上伺机报复……要亲自看你拿回家才安心。”

切。

以为谁都像他那么小心眼。

许之柔在后头翻了个白眼,正好她还觉得从余覃家回来那段路太黑,自己一个人走有点害怕。既然赵见远乐意跟着就让他跟着呗。

反正浪费的也是他的时间,怎么算都是他吃亏。

想到这,许之柔小跑跟了上去,好心劝了一句,“我回家还要一会的……你到时候浪费了时间,成绩下降了可别怪我哦!”

好心提醒,却换来赵见远一声意味不清的轻笑。

“会因为少写几道题就成绩下降的是你吧?养猪达人?”

“……”

许之柔皮笑肉不笑。

“呵呵,狗咬吕洞宾,赵见远骂我。”

路上,许之柔跟赵见远说了这小香猪的来源。

小香猪其实是许之柔的表弟余覃的。

他比许之柔小上几个月,目前是在兆海四中,也读高一。

余覃家住得离学校远,所以余覃从一入学就是寄宿生。

只是入学一个学期,他的成绩就直线下滑,从一开始入学时的年段前50直接掉到了200名开外。

在前几天的月考又一次创下史上最低分后,余覃的父母发现再也不能对这孩子放任不管,就替他办了退宿手续,又飞快地在四中附近租了房子,决定举家搬到他校外伴读。

余覃的父母强势,在那排排红灯笼的成绩单前,余覃的不情愿更加没有重量,于是他这两天就正在往校外搬行李。

也就像巨龙将自己的宝藏一件件搬出山洞似的,那些他不敢让父母看到的“玩物”都尽数都搬到了许之柔这里,什么游戏机、MP4、漫画书……

这些也就算了。

许之柔怎么都想不通他是怎么在寝室里藏下这么一只活蹦乱跳的猪的。

不是,谁家高中生没事在寝室养猪啊!!

她也不知道余覃是什么时候把这只猪塞到自己家的。只知道当她昨晚回家的时候爷爷正在烧水,兴冲冲地告诉自己今晚吃杀猪菜……

“总而言之,别的好说,但这只猪是绝对不可能放在我家的……也不能被我家里人发现。我已经发消息跟余覃说过了,他说可以拿给他老房子那的邻居兄弟养,让我帮忙送过来一下。”

“所以你早上溜得那么快,就是因为这只猪?”

许之柔没有想太多,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啊,我怕你不小心告诉我妈了嘛。毕竟我还是要帮余覃瞒一下的。”

身后没声了,过了一会才听见不大的声音嗤了一句:“谁那么无聊。”

两人踩过一串青石巷,许之柔在前面带路。

她可不像赵见远那样自得——学校里的作业早都做完了,每天书包空落落,只需要带一两本讲解书然后回家做自己买的精进奥赛班练习册就行了。

像许之柔这种天赋平平全靠努力的高一选手,每天放学,帆布书包总要塞哥六七本书起步。

这会儿天都黑了,巷子里也没有路灯,只能借助月光认路。

后面跟着个赵见远,许之柔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放松。也没什么正经引路人的姿态,两只手拽着松松垮垮搭在赵见远的书包肩带上,时不时抬起一只脚故意挑战自己的平衡感。

有着打小就厮混在一起玩的默契,两人都没有再提前天那事。

许之柔指指巷子前方,“他家老房子就在前面,你应该记得吧?我记得你小时候跟我一起来这附近玩过吧?”

“记得。”

赵见远单肩挂着许之柔沉甸甸的书包,一手提拉着书包带,另一手揣在口袋里,步伐散漫跟在后头,“你一个人不敢来,又想吃你外婆家的果冻,所以非拉我来。”

许之柔脚步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这回事?

看出了许之柔一脸失忆,赵见远声音从后幽幽传来,替她回忆起这桩往事。

“三年级的暑假,竹懿不想来,你就缠着我陪你来。你自己说你胆子大要走前面,走一半有只螳螂爬到你腿上,你吓得甩下我,一个人跑了出去……”

许之柔糟糕地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事,顿时有点尴尬,干笑几声,“哈哈……原来我小时候就这么聪明,还知道去搬救兵啊……”

赵见远走到了许之柔身后,声音凉飕飕的。

“路过我时,你一把把我推倒了。就在旁边这条沟里,磕掉我两颗牙。”

“……”

许之柔看看旁边的崎岖石头沟,又看看赵见远似笑非笑的阴森表情,后背发凉,打了个哆嗦,随即用力拍了拍赵见远的肩膀。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太斤斤计较,是吧!而且没有那些往事,哪来我们现在的革命友谊?你说对吧!”

赵见远没有接话,漆黑瞳孔就幽幽俯视着她。

许之柔抿了抿嘴角,补充上后缀。

“对吧?好爹!”

听到满意的态度了,赵见远这才收回目光,压着唇角笑了下,“继续带路。”

将小香猪交给了余覃邻居家的弟弟后,两人原路返回。

回到家时已经七点过半,老许还在厂里开会,两个老人也出门看戏去了,家里只有余美丽一个人。尽管许之柔早就和发过消息说自己会晚点回,但依旧不妨碍余美丽女士对她的埋怨。

“成天在外面瞎玩,也不知道跟人家阿远学学!”

往日余美丽提到“别人家的孩子赵见远”时,许之柔顶多左耳进右耳出做个鬼脸,今天不同。

就见许之柔脚步一顿,停在了楼梯口,露出一丝倨傲表情,扬了扬手里的男生校服。

“我有跟他学啊!我这不是刚跟他学完回来?你看,妈,我特地把他的校服都偷回来了,每天挂在房间里瞻仰瞻仰,不知道能不能变得跟那赵见远一样聪明?”

也不知道许之柔在自家亲妈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痞流氓形象,就见余美丽听完她的这句话,脸上陡然露出了惊惧表情。

紧接着发出疑问三连:

“你又把阿远衣服扒了??”

“那他就……光膀子回家的啊?”

“他、他没哭吧??”

许之柔一哽

……

作者有话要说:阿柔:好。。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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