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6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起浅蓝色的布料。
窗外洒进来的银白月光给顾准的侧脸镀了层清冷的光,眉眼深邃似饱含深情。
江鹿望向对方的眼神略显迟钝。
这还是顾准第一次喊他小鹿,低哑裹挟着磁性的声音入耳,煞是好听。
冷淡的语气因为可爱的名称也显得柔和两分。
顾准邀请他和他一起睡觉。
这样的结果简直正中江鹿下怀。
和张挺喊他小鹿的感觉完全不同,透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很像男朋友的语气。
胡思乱想成这样,饶是坏心思的江鹿也变得脸热起来。
别再乱想了!
江鹿摇了摇脑袋。
宿舍另外三个人看着他,眸底浮现一丝疑惑。
顾准紧紧抿着唇,以为江鹿摇头是拒绝他。
联想到刚才江鹿对张挺说了一声谢谢,莫非江鹿已经决定好和张挺一起睡?
顾准手心捏得紧,手背骨节泛起青白色。
他看了眼张挺的身材,强健也就代表占床面积大,江鹿要是和张挺一起躺着,不用想都知道定会挤得不行,身体挨着身体。
尽管都是直男,挤着睡这样太正常不过。
顾准心里仍旧有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咽了下喉结,低声再次询问:“是不想和我一起睡吗?那你要……”
“和张挺一起?”
话毕,顾准握住床围栏的手指也收紧几分。
脸上虽然不显山露水,他自己却很清楚,他不想看见江鹿和张挺走得这么近。
……不仅仅是张挺,其他人也不可以。
想到这里,顾准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他不是江鹿的谁,又怎么能去要求江鹿照顾他的心情。
“嗯?”江鹿看了眼张挺,又看了眼顾准。
顾准穿着宽松的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凹凸分明的锁骨。
他很白,冷白的皮肤给人一种白雪清冽的感觉。
和张挺比起来,他的体温都好像要低几个度。
眉轻蹙着,唇角往下压,看上去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大概是因为他的小计划打断他睡觉了吧。
要知道脾气再好的人睡眠质量不好也多半有起床气。
江鹿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
事情分轻重缓急,在他这里,首要目标就是和顾准一起睡。
“晚上和谁一起睡呀……”
江鹿故作矜持地思考,外人看他的表情,都会以为他在默默地考虑。
几秒过去,江鹿张唇的那一刻,顾准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和顾准睡好了。”
“老大你太宽了,床本来就小,我就不抢你位置了。”
张挺对这个结果也很赞成:“也是,你和顾准睡是要宽敞点。”
尽管顾准是宿舍里最高的男生,可他的身材恰到好处。
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不够。
浑身线条流畅,不是那种鼓囊囊的肌肉,这样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流水线的迷彩服穿在顾准身上,都衬得他像某军校的学生。
“那今晚麻烦你了。”
江鹿抱着软乎乎的枕头,慢吞吞地踩在床梯上。
要一起睡……
顾准眸光微动,从心脏迸出的血液都是沸腾的,紧张又期待。
两人的床挨在一起,共用一个梯|子。
江鹿小心翼翼地踩到梯|子上,把枕头放到顾准床上,细白的手臂伸出去时,顾准拉了他一把。
江鹿一进去,本来就不算大的空间更显狭小。
“嗨~”
江鹿跪坐在床上,缓解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顾准:“……”
他扫了眼江鹿的腿,少年穿着裤脚很宽松的五分裤,白皙细腻的小腿在深蓝色被子的衬托下,亮得发光。
顾准拉下床帘时,没有发现对面床周舟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老大,拜托你关灯啦!”江鹿喊了声。
宿舍开关灯有很方便的简易装置,张挺也不用下床。
灯熄灭,整个宿舍陷入昏暗。
“我是和你睡一边吧,我不想睡床尾。”江鹿微微张大眼睛说。
“当然,不是嫌弃床尾不干净。”
“我知道你很爱干净的。”
比起张挺和周舟位置上繁多的生活用品,顾准的位置就是极简风。
其他人不够用的空间对顾准来说绰绰有余。
所有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按照色系深浅排列。
“嗯,我知道,你就跟着我睡。”
顾准把枕头往旁边挪了点。
江鹿脸又红了,在心里腹诽着这句话的歧义。
他把自己的枕头塞在空位上,睡在里面。
掀起被子一角时,江鹿脸蛋漫开血色,垂眸时看了眼顾准的身体,慢吞吞地钻了进去,靠在了一起。
躺下的一瞬间,单人床对两个高个子男生来说,确实不够用。
彼此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江鹿的脚尖也蹭过顾准的腿。
“你被子好好闻。”江鹿抓起被子嗅闻了一下又松开。
偏长的额发慵懒地垂着,微微遮住清秀的眉。
他的眼睫很长,卷翘乌黑,轻颤时像振翅欲飞的黑蝶。
嘴唇轻轻地抿起,下唇丰盈,上唇薄,唇珠圆润,唇瓣柔软又粉。
……
顾准忽地想起操场上的那一幕。
江鹿直接对嘴喝他的水。
咫尺距离,顾准的视线轻松地扫过江鹿脸上的每一处。
就算眼神再肆无忌惮,眸底隐藏再浓烈的情绪,这样直直地看也很正常。
毕竟他们靠得这么近,也只能这样对视。
除非谁先转身。
不仅仅是脸,江鹿纤细的天鹅颈和锁骨也一并收入眼中。
江鹿不可能转身看墙,顾准也不会背对过去。
于是彼此看了很久。
久到江鹿都被看得脸红了,下意识将被子往上拽得更多。
“那今晚就打扰你了,我睡觉很乖的。”
江鹿声音闷闷的,瓮声瓮气中带着一点软。
他的人和发丝一样细软,每时每刻都给顾准一种想将他抱入怀里揉的冲动。
顾准喉结发紧,嗓音很沉:“嗯。”
才说自己很乖的江鹿动了下,腿也悄悄地靠过去。
江鹿裤子长度只到膝盖。
顾准的腿感受到牛奶般质地的丝滑时,呼吸顷刻间变沉。
“你的腿……”
顾准浑身不受控制地紧绷。
“不好意思哦,床太小了。”
江鹿的耳朵有点热,含含糊糊地说:“你应该不介意我不小心踢到你吧。”
“不介意。”顾准敛了下眉眼。
张挺和周舟好像都还没有睡。
透过床帘的缝隙,江鹿隐隐看见黑夜中有微弱的光,俩人估计还要玩一会儿手机。
他侧躺,看着顾准。
目光细细地描摹男生每一寸五官。
顾准其实已经闭上了眼,可空气中清甜的蜂蜜牛奶味太明显了。
并不是他的味道,是属于江鹿身上的味道。
江鹿就这么踏入了他的领地。
在不知道他怀着什么恶劣心思的情况下。
“顾准,你这么帅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人追过你呀?”
江鹿轻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准一睁开眼,就发现江鹿都快睡到他的枕头上。
柔软的枕头将少年的脸颊挤得鼓起,瞳色和眼白明晰干净,眼里透着明晃晃的好奇和求知欲,可爱又稚气。
顾准心悸了一下。
目光又再次落在少年柔软嫣红的唇上,呼吸也变得乱了点。
不等顾准回答,江鹿自顾自地说起:“肯定有很多人追你,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顾准嗓音低沉:“你很好奇吗?”
“是呀。”
江鹿脸颊滚烫,支支吾吾地说:“就想要再了解你一点。”
少年的眼睫也很长,睫羽轻颤阖起时,像自带了眼线,很有神。
“为什么?”顾准眸光微动,眼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期待。
江鹿一时语塞。
犹豫片刻后他很快想到理由:“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
顾准还没明白对方怎么忽然提这件事。
“奶茶店的吻是我的初吻。”
江鹿微微嘟着唇,有点小委屈地说:“你要是谈过恋爱了,不是初吻的话,我就好亏噢,我以前念书的时候,看到早恋的同班同学,就在想初吻一定是那种很怦然心动的感觉。”
呃……
他和顾准的那个吻好像是还挺心动。
江鹿舔了下唇,又开始瞎编:“要亲得很甜,再久一点,亲得面红耳赤那种。”
“我还想着在大学里谈恋爱再亲一下呢。”
“可是现在初吻都没了。”
“所以问一下你,你也是初吻的话……”江鹿眨眨眼,“我就没那么亏了。”
“嗯。”顾准轻哼了声。
听的不太清晰,江鹿稍稍起身,一小部分身体压在顾准的肩上。
他歪着头问:“你刚才说了嗯吗?你也是初吻呀?”
少年偏长的头发轻轻地垂下,扫过顾准的脸,泛起一片酥麻。
顾准抬眸,江鹿的衣服领口太宽了,也不知道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码,锁骨以下若隐若现。
“是初吻。”顾准抿了抿唇。
江鹿微笑:“那就好,这样听着就不那么亏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初吻。”
“不过你竟然用那种方式来测我喜不喜欢男的。”
江鹿哼了声:“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谈到这里,顾准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从最高峰猛地跌落到最低谷。
要是江鹿不说,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
“那你喜欢女生还是男生?”顾准还是忍不住又问。
尽管他知道江鹿确实是直男,可还是想问清楚。
江鹿也跟着愣了下。
他当然喜欢男的啊,可他还和顾准躺在一张床上诶。
要是说自己喜欢男生,顾准岂不是就看出他的小手段了。
忧愁。
江鹿瘪着嘴,皱着眉,似乎很苦恼这个问题。
“很难回答吗?”顾准喉间漾开疑问。
“就、就我也不知道啊,反正都行嘛。”江鹿热着脸小声嘟囔。
“都行是什么意思?”顾准眼睛微微亮了点。
江鹿眨眨眼,很认真地说:“爱情,可以跨越性别。”
顾准心思忽地就活络起来:“……挺好。”
“嘿嘿~”
江鹿勾了勾唇,下意识就蹭了顾准的脖颈,头发丝撩得顾准的下颌痒。
“……”
“…………”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江鹿的耳尖瞬间涨红。
“不是,我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我床上不是有个抱枕吗?”
顾准喉结滚了滚:“知道,我有看见过。”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羊驼,看着也是软乎乎的质感。
“嗯……”
江鹿心虚地挪回到自己的枕头上,“晚安,明早还有课。”
萦绕在鼻尖的蜂蜜牛奶味随着江鹿的离去变淡。
可存在感却极其强烈,扰乱顾准的心神。
彼此的呼吸声起伏。
夜深人静,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顾准僵硬的身体才慢慢地放松。
躺在他身边的江鹿已经睡了,对着墙。
他垂眸盯着少年纤细脆弱的后颈,过了很久才有睡意。
……
顾准做了一个绯色的梦。
又回到了接吻的那天,地点还是在奶茶店,盛夏。
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江鹿在。
江鹿一张脸通红,紧抿着唇,对于这个意外的吻表现得极羞赧。
这一次却没有结束。
他和江鹿并没有马上离开。
江鹿踮着脚,用一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说:“要亲得很甜,久一点,亲得面红耳赤那种。”
顾准咽了咽喉,勾起江鹿的下巴。
他撬开少年的嘴唇,探了进去,很强势地吻。
舌尖勾缠厮磨,尝到甜。
和想象中一样软。
阳光变得越来越热。
顾准浑身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压在心底最深层的情绪喷涌而出。
——
他睁开眼时,额间和喉间洇出薄汗。
颈侧热得不行,顾准愣了下用手抱了抱,温热柔软。
江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他怀中,还缠他缠得紧,呼吸不停地拂在顾准的脸上。
顾准下意识晃动身体,感觉到什么后,漆黑的眸子里掠过错愕和不可思议。
“……”
黏腻湿热却越发清晰。
半晌,顾准很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