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快到了,班里小朋友也要准备节目。
其中就有传统的《白雪公主》话剧表演。
白雪公主小演员的竞选尤为激烈，一连好几天，班级里可可爱爱的小女孩都从家里带了许多零食，就是为了在投票时收买人心。
江鹿吃零食吃得很爽,某天放学回家,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面对一大桌子家常菜和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江鹿只动了几筷子。
“今天儿子吃这么少吗？”江爸爸好奇地问,“胃口不好？”
江鹿都还没想好理由,就被江燕无情又冷酷地戳穿了。
“他呀。”
“肯定在学校里吃了好多零食,小肚子都鼓鼓的。”
“是吗？看来我家宝贝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
为了奖励江鹿如此受欢迎,江爸爸给鹿鹿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儿砸,吃！”
江鹿看着碗里比他手还大的鸡腿，觉得刚才吃下去的糖醋排骨都顶到了喉咙眼。
他摸摸鼓囊囊的肚子,又把碗里的鸡腿重新夹给爸爸：
“爸爸,我爱你,你吃大鸡腿。”
江爸爸脸上刚露出笑容,耳边就飘来江燕的轻笑声：“宝宝是吃不下了才给你。”
江爸爸笑容一僵。
江鹿耳朵一红,坚决不承认：“没有没有，大鸡腿给爸爸，鹿鹿喜欢爸爸。”
江燕捂着唇轻笑，见江鹿是真的吃不下去了，也没逼着他吃太多。
晚上,江鹿坐在客厅锃亮的地板砖上看卡通动画片。
江燕和张晚韵打着语音随便闲聊,那头突然就传来一阵清泠又悦耳的叮咚声。
“这是顾准在弹钢琴吗？”江燕好奇问道。
琴声婉转又流畅,江燕在心里暗暗称赞着顾准的优秀。
“是啊,感兴趣的话,那我上楼拍拍？”张晚韵笑着说。
好奇心十足的江鹿起身，刚凑到妈妈身边，屏幕上就出现了正在弹钢琴的顾准。
男生衣着随性，简单的烟灰色居家休闲衣，脊背笔挺，纤长的手指灵活又轻盈，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月光和灯光融合，斜斜地照亮顾准的侧脸，优雅又唯美。
歌声流淌，萦绕在耳边。
即使是通过视频来听音乐，清清泠泠的音色也未受损分毫，清越的钢琴声宛若一汪清水流淌进江鹿的心间。
江鹿轻眨眼睫，只觉得手机屏幕里的顾准比平时还要帅气。
修长冷白的手指行云流水地演奏。
江鹿一时间都挪不开眼睛。
顾准哥哥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帅气。
几人安静地听他的演奏，一曲终了，江燕正要夸顾准，啪啪啪的掌声忽地响起。
江鹿大力地鼓掌，双手都拍红了。
“顾准哥哥，你好厉害呀，好好听。”
江鹿稚气的声音通过电话扩散到了顾准的耳边。
顾准还以为他的妈妈只是在录像，听到江鹿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在和江阿姨他们通视频。
“鹿鹿可真捧场呀。”张晚韵眼睛弯成了月牙。
“哥哥弹钢琴比杨老师还厉害！”江鹿抱着他妈妈的手机，奶声奶气地夸奖。
杨老师是他们的音乐老师，音乐课上会教一些简单的歌曲。
比如小星星、两只老虎、小老鼠上台灯、虫儿飞等等歌曲。
这些儿歌和顾准演奏的歌曲对比，就太小儿科了。
“顾准哥哥，原来你这么会弹钢琴呀，下次可以教教我吗？”江鹿眼睛亮晶晶的。
顾准被夸得微微耳热，他浅浅道：“当然可以。”
“鹿鹿有没有想听的歌？”张晚韵友善地说，“现在可以点歌，让哥哥给你弹哦。”
“真的吗？”江鹿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准。
顾准点了下头，发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嗯，可以。”
“那我想听……”江鹿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旋律，可让他具体说歌名，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弹奏《上学歌》可以吗？”
儿歌对顾准来说都很简单，顾准应下，心里也有谱子。
他并没有因为要弹儿歌太过简单而不认真准备，还是像往常一样，调整坐姿和手势，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指尖轻触黑白键，琴键高低交错，轻快活泼的旋律从指尖流泻。
江鹿睁大了眼睛，也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欣赏歌曲，成为顾准的小听众。
“那哥哥要不要在元旦表演弹钢琴呀？”江鹿好奇地问。
顾准摇摇头：“不弹。”他对那种文艺演出没什么兴趣。
“可是哥哥弹钢琴的时候超级帅气，琴声也很好听。”
“哥哥你就表演一个节目嘛，到时候鹿鹿给你送花花。”
“我家玻璃花房里有好多漂亮的花花，到时候我把最漂亮的花花摘下来送给哥哥。”
江鹿都这么极力地劝说了，加上张晚韵还在一边起哄，顾准最后还是松了口。
江鹿“耶”了一声。
挂完电话，妈妈表情欲言又止。
“唔？”江鹿疑惑地问。
江燕唇角扯了扯，捞起江鹿就把他往卧室里抱，一边抱还一边轻轻地拍江鹿的屁股：“摘最漂亮的花花是吧？”
“知道花花有多么难养，才能长得那么漂亮么。”
被打屁股的江鹿脸色微微泛红，他理直气壮地嚷嚷着：“那也不是妈妈养的花花呀，是阿姨养的花花。”
江燕：“…………”
她更生气了，“那妈妈也认真地修剪过枝丫呀。”
“鹿鹿还从来没有给妈妈送过花。”
胡乱挣扎的江鹿忽地就安静了，他冲着江燕甜甜地一笑：“那我也摘最漂亮的花花给妈妈，给你和顾准一人一束。”
默默跟在老婆身后的江爸爸举手：“爸爸也想要一束花。”
江鹿颇为大方地说：“都给，都给，宝宝都给你们花花，再给张阿姨一束花花。”
江燕把江鹿放到地面，有些无奈地扶额，包扎完这么多花，花房还能看吗？
可是看到江鹿天使般的笑容，江燕又觉得那些珍贵的花什么，都无所谓了。
花没有了再种就是，这么可爱的鹿鹿只有一个。
江燕捧着童话书，轻声细语地给江鹿讲故事，江鹿乖乖地躺在床上，身边还多了一只超级大的玩偶熊。
就是张晚韵送给江鹿的那只，上次江鹿回家后，这只熊也被带了回来。
天色渐晚，别墅外还有小区的人在夜跑。
听见小孩子浅浅的呼吸声，江燕关了台灯，起身离开前温柔地亲吻江鹿的面颊：“宝宝，晚安好梦。”
……
一连好几天，《白雪公主》话剧的女主角都没定下来。
幼儿园的小女生都想当公主。
不管选谁，也会有其他小女生不开心，老师最后干脆让班上的同学投票，一起决定谁来当白雪公主。
“老师知道很多小朋友都想当主角，但是想要成功地表演完整个舞台剧，每一个角色都必不可缺，不管是王子公主，还是邪恶的王后、七个小矮人……还是森林里的树木、草丛……每个位置都很重要。”
“当然啦，老师现在这么讲，大家可能还是不会明白，那么这样，我们全班来投票决定好不好。”
“老师待会儿会给大家一张小纸条，把你认为最适合公主和王子角色的人写下来，好不好？”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说好。
每个小孩都拿到方形便利贴，老师站在讲台上：“那我们就先写王子和公主吧。”
“王子帅气又高大，公主漂亮又可爱，老师希望大家能选出最适合的角色。”
教室里，小孩子们个个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似乎在思考究竟要选谁当公主。
江鹿坐在小板凳上，拿着铅笔写字。
王子要选择最帅气的人！
江鹿想都没有多想，见过顾准弹钢琴的画面，他觉得顾准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男生。
而且顾准身高也比大家都高，正好符合王子的形象。
他一笔一画写下“顾准”。
这两个字对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是很生僻的文字。
江鹿见过很多次了，照着记忆，虽然顺序笔画不完全对，字迹也歪歪扭扭，但两个字的形状完全正确。
公主的话，江鹿想了一会儿，写下一位女生的名字。
……
不多时，老师就收回全班学生的纸条，许多小朋友还不会写字，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
老师拿着粉笔，开始唱票。
除了一些字迹难认外，令她惊讶的是，公主那一栏，“江Lu”票数居然最多。
投票全部统计结束。
“那按照投票结果，就由江鹿小朋友当公主吧，小王子是顾准。”
“接下来，我们继续选择最重要的配角，恶毒王后和七个小矮人吧！”
教室里，江鹿久久不能回神，他揉了揉耳朵，满是疑惑地看向顾准。
他歪着身子凑过去和顾准咬耳朵说悄悄话：“我是不是听错了呀，老师让我当公主？”
顾准也很意外江鹿会得到最多的公主票。
“确实是你票数最多。”
江鹿还想再问什么，老师又开始选小矮人了。
小矮人有七个名额，名额充足，老师让想当小矮人的孩子举手，上台来演讲。
一节课就用来选角色了，上次邀请江鹿过家家的小女孩拿到了恶毒王后的角色。
下了课，她蹬蹬蹬地跑过来，嘿嘿地笑：“鹿鹿，我这次要喂你吃毒苹果啦。”
江鹿掌心撑着脸颊，牛奶白的脸颊肉挤出掌心边缘一点儿，他笑起来，眸底倒映着璀璨的灯光，很开心能和她一起合作表演。
“那我吃完就躺板板啦！”
小朋友全都被逗得笑起来。
江鹿掏出特意身上的糖果，分给了大家：“这次演出一起加油呀。”
小朋友们攥紧小拳头齐齐地喊：“加油！大家一起加油！”
顾准看着这一幕，懒懒地笑了声。
出演小王子的话，好像也不错，不过他还要你再报名弹钢琴吗？
放学后，顾准给老师说了这件事，老师无比惊讶顾准这么小就会弹钢琴了：“可以呀，到时候你先弹琴，下台后再一起准备舞台剧就好了。”
顾准点头：“好的，老师。”
顾准一扭头，就撞到悄无声息走过来的江鹿的额头。
江鹿额头一红，连忙拿手捂着揉了揉。
顾准：“……”
他抬起手揉揉江鹿的脑袋：“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江鹿眼眶红红，委屈巴巴地说：“本来想吓一下你，人没有吓到……呜呜。”
没了办法，顾准摸出一颗巧克力，以此来缓解江鹿的额头之痛。
江鹿趁着他妈妈还在校外，拨开巧克力的糖纸，直接把巧克力球塞进嘴里，加速了咀嚼速度，争取在妈妈接他之前，把巧克力毁尸灭迹。
……
老师把江鹿亲手交到江燕女士手里。
江鹿一说话，黑黑的牙齿就露了馅。小屁股被重重地拍了下，江鹿面色一红，抱住妈妈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回家再打叭。”
“好多小朋友都在看我。”
江燕哭笑不得，拉着江鹿和老师、几位家长说拜拜。
车上，江燕问：“又是顾准哥哥给你的糖？”
江鹿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对，哥哥给的。”
江燕掐掐江鹿的脸蛋：“那么喜欢吃糖，小心哪天牙疼。”
江鹿捧着脸蛋自信道：“不会哒，我有好好刷牙！”
江燕关上车门：“迟早变成胖小鹿。”
……
接下来的这几天，幼儿园都在为元旦节目排练。
顾准要弹奏的歌曲并不算太难，他本身就会弹奏，大部分重心还是放在舞台剧这边。
按照童话故事书里写的那样，公主被邪恶王后赶出了城堡，被追杀，得到七个小矮人的庇护，但还是死于王后的毒苹果下。
小姑娘拿着红彤彤的苹果，露出邪恶的笑容，她把苹果递给了江鹿。
单纯的江鹿哪里看得出来这个苹果有毒，直接大大地咬了一口。
刚咬完吃进肚子里，他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气氛忽地安静下来，所有的小朋友都震惊地看过来。
顾准也定定地看着江鹿。
此刻，江鹿的脸蛋彻底红成了苹果。
没办法，谁让他今天都啃了好多好多苹果啦！
江鹿故作镇定，又继续表演，终于把尴尬的场面混了过去。
元旦节那天下午，幼儿园老师邀请家长来看小朋友表演。
江鹿小书包里装着和妈妈一起包扎的花束。
送给顾准哥哥那束花是最漂亮的，玫瑰花和向日葵盛放得最灿烂。
穿着小西服的顾准端坐在钢琴凳上，指尖跳跃流畅，琴声清泠灵动，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像帅气又矜贵的小王子。
一曲终了，他站起来鞠躬谢幕，大人们友善地鼓起掌，江鹿抱着花束上台，迎着众多目光，他紧张得不行，走向顾准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暗示自己千万别摔跤。
都走到了顾准面前，脚心还是一滑。
江鹿：“！”
腰间被牢牢地抱住。
顾准眼皮跳了跳，扶稳了江鹿，江鹿红着脸把花花送给他：“送给你，你真棒！”
花朵是清晨才摘的，花瓣鲜艳又娇嫩，芳香弥散在空气里。
顾准笑着接过，在如潮水的掌声中，他抱着花束，拉江鹿一起下台。
中间穿插了其他班级的节目。
《白雪公主》舞台剧表演前，小朋友们在后台换表演服，慌慌张张地准备着。
江鹿换上白雪公主的小裙子，他有些不适应地抓起裙摆，想要掀裙子透透气。
冬天，他里面穿了厚厚的裤子，又闷又热。
他刚把裙摆掀起来，一群小女生围过来制止他：“鹿鹿，你是公主，公主不可以掀裙子哦！”
“公主时时刻刻都要漂漂亮亮的！”
“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
被委以重任的江鹿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再乱动了，他热着脸蛋说：“好，我漂漂亮亮，不乱动。”
老师笑了下，又帮江鹿戴上长长的黑色假发。
都还没化妆，五官精致的江鹿就成了一位华贵的公主。
他生得太好看了，长发和裙子在他身上并没有违和感，年纪小，性别就没那么明显。
江鹿坐在小板凳上，顾准拿起化妆台上水钻璀璨的皇冠，戴在了江鹿的黑发上。
“哇，鹿鹿真的好好看。”
“你当公主的话，我心里就没那么不开心了。”一小女孩说。
“公主！”以为扮演侍卫的小男生走到江鹿面前，蹲下拉起江鹿的手，低头作势要亲上。
江鹿：“？？？”他连忙收回手，尴尬又羞窘。
轻靠在柜子边沿的顾准很轻地笑了下。
立刻遭到江鹿一记眼刀，江鹿心想：待会儿下台顾准不给他巧克力，他就不原谅顾准取笑他。
“都在呀？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燕拿着照相机溜进了后台，看见雪白肌肤的黑发白雪公主，眼神微怔。
“鹿鹿？”她不敢相信面前可可爱爱又高贵的小公主是江鹿。
第一眼完全没有违和感。
五官精致昳丽，女娲精雕细琢的炫技作品。
不对，应该是她和老公的完美毕设作品才对。
江燕心花怒放，拿起相机就要拍照。
穿着小裙子，江鹿还是有一丢丢害羞，见妈妈要拍照了，江鹿连忙躲到顾准的身后，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脸红又羞怯地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相机刚好记录下这一幕。
江鹿犹豫片刻，松开顾准的衣摆，跑到妈妈眼前去看照片，他热着脸，奶声奶气地商量：“妈妈，鹿鹿是男生，能不能不要保存我穿小裙子的照片呀。”
“嗯——”江燕故作一番思考，摸摸江鹿的脑袋说：“宝宝要是不想留照片也可以，不过妈妈觉得你和顾准表演舞台剧是一个很值得记录的宝贵时刻。”
“看，你和顾准关系多好呀。”
江燕半蹲下来和江鹿商量，“这张照片妈妈留下来，只给爸爸和张阿姨、顾叔叔看，不给其他人看，鹿鹿你看可以吗？”
江燕认真地和江鹿沟通，见他脑袋上的小皇冠歪了，伸手扶正。
“那好吧，妈妈答应我不许乱传哦，拉钩钩。”江鹿弯起小拇指，江燕粲然一笑。
表演快开始了，江燕拿照相机回到观众席，江爸爸侧身让她坐进来。
“给你看看穿着小裙子的鹿鹿。”江燕献宝似的把照片拿给老公看。
“我儿子可真俊。”江爸爸唇角勾起笑容，对江鹿的表演也越来越期待了。
舞台灯光骤地亮起，一群小朋友蹬蹬蹬地跑上台，经过接连几日的排练，有模有样。
家长们很安静，静静地看着小朋友们表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虽然是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故事内容也没有新颖的改编，但每一位家长都很满意小朋友的表演。
故事来到最后：
衣着华贵的王子低头，轻轻地吻公主，唤醒她。
江鹿躺在那里，身边有鲜艳盛开的假花遮挡，花团锦簇，他明明该闭着眼睛，却突然睁开一只眼偷偷看顾准。
顾准：“…………”
他迟钝了片刻，并没有太过惊讶，也没有露出破绽。
该亲还是要亲。
他缓慢地俯身，靠近，和江鹿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对视，轻轻地亲江鹿的唇角。
一吻落幕。
公主睁开眼睛缓慢地起身，从此以后和王子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
………
夜深人静。
装修风格冷淡简约的床上，一截白皙细长的胳膊压在墨绿色的被套上。
江鹿一头浅栗色的毛茸茸细发服帖地陷进柔软的鹅毛枕头里，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大半，白墙上的空调呼呼地吹着，皮肤沾染凉意，睡梦中的江鹿冷得缩了缩脖子，发出一声梦呓。
床边书桌，白炽灯光下，身形挺拔瘦削的男生正在做题。
台灯旁放着一个木制相框。
照片里，黑发公主的江鹿躲在小王子顾准身后，羞窘地看向镜头，顾准表情一脸淡定。
听见声音，顾准放下手中的中性笔，扭头看向自己的床。
见江鹿睡着踢开了被子，顾准无奈起身。
凳子划过地板发出轻轻的声响。
顾准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拿起江鹿的手臂，在不扰醒江鹿的前提下，顾准握住清瘦的腕骨，把江鹿的手放回温暖的被窝里。
又捏着被掀得很远的被子，拢好盖在江鹿的身上。
睡梦中的江鹿眉眼舒展，唇角轻轻抿着，呼吸很轻。
已是高二，快成年了。
江鹿五官早就长开了，比起小时候的可爱精致，长大后的江鹿面容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眉目轮廓清秀，鼻梁高挺，唇色很浅，淡淡的樱粉色，很润。
处处和小时候不同了，江鹿面容清俊中透着矜贵。
又处处和小时候相同，他身上的蜂蜜牛奶味十几年如一日，和顾准房间里的清冽木质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可能是顾准垂眸看他太久，也可能是江鹿本来就被刚才椅凳划出的尖锐声惊醒。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江鹿虚虚地睁开眼，视线模糊，眼前的身影却无比熟悉。
“要亲我了吗？”
江鹿困倦又轻软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扩散开。
顾准还捏着被子，手背恰好蹭着江鹿的下巴，温热和温热接触，微痒。
听闻，顾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看着江鹿空濛水润的眼眸。
低声问：“什么亲？”
顾准变声期已经过了，比起以前清越干净的嗓音，刻意低压喉咙说话时，声音很有磁性，沉沉却并不闷。
房间里昏暗的光影笼罩着顾准，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脸庞轮廓分明，眉骨深邃挺括，薄唇，顾准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视线顺着往下，喉结线条锋利又冷淡。
顾准喉结滚了滚，又重复了一遍：“什么亲你？是做梦了吗？”
他身上的清冽香气传到江鹿鼻畔，让江鹿迷糊的脑袋清醒了一瞬。
“嗯……”
江鹿从恍惚的梦境里醒过来，他摇摇头，“不是亲我，是做梦了。”
“梦到了小时候和你一起演白雪公主。”
“原来是这样。”
顾准起身，戏谑他：“我还以为你是梦到什么不可描述。”
“怎么可能。”江鹿热着脸反驳，他弯着一条腿坐起来。
身上还是顾准的短袖，衣服大太多了，领口斜着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
江鹿很自然地差遣着人：“好渴，想喝水。”
“自己不倒水？”顾准挑了下眉。
江鹿动了动脚，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顾准。
对视几秒，顾准还是落了下风，他起身去客厅接了杯温水回来。
温水刚交给江鹿，江鹿得了便宜还卖乖：“嘿嘿，我自己不倒水，水还不是自己就来了。”
顾准指尖动了下：“……”
不捏江鹿的脸都算他脾气太好，思考片刻，他还是上手了。
像小时候一样，男生指骨分明的手肆意地捏着江鹿绵软的脸蛋。
江鹿：“？？？”
不就差遣你倒了一杯水吗，小气！
他瞪着顾准，下意识直接伸手去扒拉顾准瘦削冷白的手腕，却忘记手里还拿着水杯。
哗啦啦——
盛夏闷热的夜晚，江鹿腰腹往下那块儿被浇了个透心凉。
短袖衣摆也湿润了，透明地沾在身上，隐约露出瓷白的肌肤。
空调凉风一吹，江鹿立马打了个寒颤。
“顾！准！”江鹿横了他一眼。
顾准眼皮一跳，迟疑地辩驳着：“是你放手才——”
“那也是你掐我！我才松了手！”江鹿踹了顾准一脚。
他没穿袜子，脚踝细细一截，还想再踹一脚，脚踝被顾准牢牢地握在手中。
“别闹，吹空调冷着，要是感冒了。”
顾准起身打开衣柜，给江鹿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洗澡，换上吧。”
江鹿接过衣服，点了点头：“你试卷写完了吗？我还等着抄呢。”
顾准：“还差一点儿，等你洗完澡出来估计就写完了。”
“意思就是再给你五分钟？”江鹿笑问。
顾准扯了扯唇角：“尽量。”
江鹿惊讶地挑眉：“这么厉害啊，那行，我先去洗澡了，出来等你的答案。”
浴室亮起了灯，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磨砂玻璃泛起薄薄的水雾。
顾准沉下心做试卷上最后一道附加题。
他轻垂眼睫，冷白的手臂撑在桌面，放下笔的那一刻，眸光落在相框上。
看了好几秒，顾准唇角不自觉上翘。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蒋羿泽约他明天去学校打球。
顾准回消息：【有约了】
蒋羿泽：【又要和江鹿要去约会？】
顾准：“……”
他慢条斯理地打字：【什么约会，只是去市图书馆买点儿教材】
蒋羿泽：【那还不是约会，所以江鹿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呢？】
顾准：【大概吧。】
蒋羿泽：【妈的，这都多久了，你可真能憋】
顾准：【……】
蒋羿泽：【卷子写完了吗？拍过来让兄弟我借鉴一下？】
顾准拍了答案，刚把照片发过去，浴室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白茫茫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漫出来，江鹿浑身带着潮意，脸颊被热水蒸得粉融融。
他拎了一条长裤，身上只穿着版型宽松的T恤，两条长腿白皙又漂亮，一览无余，灯光照耀着瓷白的皮肤，像上了一层釉。
顾准眼神微怔，将视线挪到江鹿的脸上。
“怎么不穿裤子？”他低声问。
“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江鹿把裤子随手挂在椅背上，打开了衣柜。
他低着身子去拿裤子，背对顾准，弓腰翘臀，饱满又流畅，挺多肉。
江鹿身形瘦，浑身也没多少肉，只能说肉还挺会长地方。
顾准：“…………”
他轻咳了一声，仿若空气都变得热起来。
找到裤子，江鹿关上衣柜，他直接抬起两条腿套了进去，裤脚长了一大截。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补品了，突然就比我高这么一大截。”江鹿愤愤道。
顾准跟打了激素一样，身高狂飙到一米九。
就他还迟迟没有突破一米八的门槛。
好气。
“小时候我就比你高。”顾准冷静地陈述事实。
他坐在那里，两条大长腿塞在课桌下的空间里，无处安放似的，略显憋屈。
“那也只高我一点点啊。”江鹿系好裤腰，还是松松垮垮。
不仅仅是长裤，还有不符合他号码的内裤也显得空荡荡。
这个时期的男生总会暗地里攀比写什么。
作为顾准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江鹿除了攀比成绩，青春期了，也自然会攀比身高、大小。
江鹿随意挽起裤脚，径自走向顾准，轻轻地掐住他的脖子晃了晃：“你果然还是背着我吃了点儿什么东西吧。”
“怎么会大那么多！”
“小时候一起洗澡我记得差不多啊啊啊啊，可恶！”
顾准的脑袋被江鹿掐得晃了又晃，半晌，顾准一言难尽地说：“合着你小时候还偷看我？”
江鹿：“什么偷看，一起洗澡，不就是光明正大地看。”
“我就不信你没看见我的。”
顾准轻咳一声：“确实没什么印象……”
他盯着江鹿，黑眸掠过一丝兴味：“可能不太明显。”
“顾！准！”江鹿脸都气红了。
“别以为我还要抄你的作业，就不敢打你了。”江鹿眼神透着愠气。
也不是真的生气，倒像是在和顾准闹。
“咳咳。”顾准连忙求饶讨好，“行，不闹了。”
“不过至于你说的偷吃了什么东西……”
“还真有这回事？”江鹿瞪大了眼睛。
“想知道？”顾准好以整暇地问。
江鹿连忙点点头，废话，谁还不想自己更加厉害一点儿。
“叫声哥哥就告诉你。”顾准不紧不慢道。
“……”江鹿沉默了几秒钟。
要知道，自从小学二年级后，江鹿就没好意思再屁颠屁颠叫顾准哥哥了。
都喊顾准全名。
“这么为难？当初你还叫得可甜，还主动亲我说喜欢我。”顾准松弛地坐在转椅上，懒洋洋的。
“别说了。”江鹿有点儿难为情。
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他。
“所以，想知道我吃了什么补品吗？”顾准笑问。
纠结几秒钟，江鹿还是败下阵来，叫声哥哥而已，就当回忆过去了。
他捏着拳头轻喊了一声：“顾准哥、哥哥。”
喊完整张脸都红透了，脑袋都在冒烟。
他掀起眼眸，看见顾准怔愣的表情后臊得更厉害了：“喊了喊了，快说吧。”
趁着还能长身体，要是真有什么偏门的法子，早用早有效果。
顾准回神，稳住了加速跳动的心脏，耳边还回荡着江鹿的轻软呢喃。
确实好听。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顾准招了招手。
江鹿心想：搞得这么神秘？
他把耳朵凑了过去。
耳朵忽地被热风吹拂。
“天生的，要相信科学，不要逆天改命。”
“……”
“…………”
“顾准，你赔我叫的那声哥哥，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