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达的溃兵更多了。
从南天门逃难回来的溃兵、难民,差点挤爆了这座小镇,后来难民都走了,但溃兵却被留在了禅达。
禅达人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家里能吃的东西防贼一样的保护了起来但预想中的偷鸡摸狗并没有出现,因为军队管理着这群溃兵,并对他们进行了整编。
溃兵因此急剧减少,但有一条街上的溃兵,却雷打不动的无人去整编,禅达人担心这个“收容站”出一窝毛贼,但日复一日过后,这个收容站的“溃兵”并没有去祸害周围的百姓,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在巷口哨兵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询问:
“你们顿顿有吃的吗?”
“当然有!”
“奇了怪了,这年头溃兵还顿顿有吃的?”
“老子们不仅顿顿有吃的,而且还是白花花的米饭,缺油少辣了龟儿子就屁颠屁颠的给老子们送过来!还有”这个被百姓问及的溃兵,突然恶狠狠的看着问话的百姓,说: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听好,老子们不是溃兵!老子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川军团!你个龟儿子晓得不?”
“你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在南天门打仗的是你们?”问话的百姓震惊的看着这个一脸凶狠的“溃兵”。
“如假包换!”
哨兵这时候却出声冷嘲:“狗屁的川军团!川军团没了,现在成虞师了!”
“你个龟儿子,老子就是川军团!老子们都是川军团!狗屁的虞师!躲在怒江边看见鬼子就拉稀,老子们打完小鬼子,现在被你们这群龟儿子当做犯人,龟儿子就是想抢我们的功劳!”
“抢你大爷!我们虞师看得上你们的狗屁功劳吗?”哨兵大怒,却有种心虚的感觉。
和他对骂的川军士兵却继续冷嘲,这时候有个小年轻一把拉住了冷嘲的士兵:
“要麻哥,不要和他们吵了,咱们回去吧。”
“回个屁啊!天天听迷龙,老子受不了了!”要麻破口大骂:“老子昨晚又一宿没睡!够鈤的迷龙,不是个玩意的东北佬!”
“咋个?你给我们学下?”哨兵却起了八卦之心,贱兮兮的问黑眼圈的要麻,要麻变脸,贱笑的说:“想听?”
“当然,谁不想听啊!”
“没门!豆饼,咱们走!”要麻昂首挺胸就走,气的巷口的哨兵直跺脚,围观的几个百姓轰笑起来,轰笑过后,其中一人问:“军爷,那川佬吹牛皮吹上天了吧?居然说他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现在的溃兵难道这么不要脸?”
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但巷战的哨兵没有附和,其中一名哨兵还一脚踹了过去,骂骂咧咧的说:“好笑吗?很好笑吗?笑你祖宗!要不是他们在南天门打了一仗,你们现在想在这看笑话?滚!都滚滚滚!”
几个百姓狼狈而走,远离了变得凶神恶煞的哨兵。
“我滴个乖乖,他们真的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
“原来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就是他们啊,也没看出长了三头六臂啊。”
“你们说他们既然在南天门打过仗,为什么会被人关在这里?”
“这又不是关,关人那得是地牢,你看看他们说的,顿顿白米饭,怎么可能是关押?”
几个百姓正你一言我一眼嘀咕的时候,突然有个当兵的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对方和煦的问:“劳驾问下,川军团是不是在那里面?”
“南天门打过仗的川军团?”
“对对对,就是他们。”
“在里面呢。”
“谢谢!”
当兵的急匆匆道了一声谢,就扑向了被前后左右彻底封锁的“军营”。
哨兵拦下了这个带着一脸兴奋的大头兵,看了眼对方的军衔后,带着审视问:“诶诶,你什么人?”
“川军团,夏天。”
几个哨兵疑惑的对视,其中一人问:“这都一个月了,你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巷子里就传来一声怪异的惊呼:
“赚啦?”
“蛇屁股?吃啦!”
巷口的哨兵对视,还真是川军团的?
几人再没有阻拦,而此时,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
“卧槽,吃啦,你特么把菜刀装怀里干嘛?”
“失误,失误啦。”
半条巷子成了“川军团”的军营,上面对他们也是讲了一次良心白花花的米饭、面粉管够,蔬菜从不短缺,但是,已经月余了,他们的命运却始终是个迷。
一间院子中,一众黑眼圈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到底怎么个事嘛?你们不是去见了死啦死啦吗?到底咋回事?”
“我哪知道咋回事!我就喊了句中华要灭亡湖南人先死绝就滚下来了。”不辣委屈的说。
众人目光又聚集在阿译身上,阿译为难的说:“我我也不知道,唐副师座没说清楚啊。”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啊!”烦啦站了起来,烦躁的说:“都聚在这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蹲一起惹人烦啦,我去找要麻!”
“睡觉啦!睡觉啦!”不辣哼哼起来,一旁的迷龙面色不变,假装自己不懂这货是什么意思,但就在这时候,走到门口的孟烦了却驻步不前,随即一声“你大爷”响彻全院。
“烦啦,行了啊,差不多点就行啦,有完没完?我我特么”迷龙这次不装糊涂了,色厉内荏的嚷了起来,但孟烦了却恍若未觉,而是依然怔怔的站在门口。
这时候贱兮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嘿,开会呢?这是等着迎接我呢?”
嗯哼?
嗯?
咦?
呀!
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大门口,随即,整个院子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叫声:
“赚啦?”
一群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的家伙,自然不会傻到怕鬼,于是,在下一秒,一群人疯一样的扑了过来,像丛林里那一次一样,不断将夏天抛起、抛起、再抛起。
动静很大,半条巷子里所有的兵都钻了出来打探,当他们得知是夏天回来后,半条巷子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疯狂的开始沸腾。
巷口。
“怎么回事?里面的这些家伙疯了吗?”巷口的哨兵听着里面的喧嚣,一个个不解的对视。
“是疯了啊。”
“难道和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有关系?”
“他不是他吧?”
“不是,你说的那个他该关着呢,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
“行了行了,少说这个。”
班长终究稳重些,呵斥着部下停止讨论这个禁忌一般的话题,就在这时候,一辆吉普突然停在了不远处,哨兵们立即息声,站的更直了起来。
因为那是他们师座的车!
一个军官从虞啸卿的车上下来,接过了虞啸卿递来的手枪,随即出现了让哨兵们咋舌的一幕,那个军官居然开始点头哈腰起来,活生生一个鸡犬升天中的犬像一点也不像他们印象中虞师的军官样!
虞师的军官该怎么样?
站的笔直,走的正、行的端!
可再看看这货,点头哈腰的那丑象,活脱脱一个汉奸!
果然,他们的师长对此报以极端的愤恨,吉普车一脚油门丢下了一屁股烟尘就飞了。
该!这鸟样就该吃灰!
几个哨兵心里满满嘀咕,但随即收起了流露出的戏谑,因为那个军官正双手插着皮带,人模狗样的走过来了。
擦,居然还是个中校?
哨兵心里嘀咕,顺便心里又鄙视了一下这个不成样子的家伙。
中校带着一种莫名的嘚瑟走了过来,像痞子一样站在了严肃站立的哨兵们跟前:“哥几个辛苦了啊!”
哨兵班长斜了一眼,机械的回答:“不辛苦。”
“不辛苦?嘿,还喜欢上了给我的人站岗?如果有心,我给虞师座说说,你们就到我的团里来呗。”
“多谢长官提携,不用。”哨兵班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哦,”中校略带失望,然后又笑哈哈的说:“那行了,你们就走吧。”
哨兵们不解。
“没听明白吗?”中校还在笑,但笑容中却多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从现在起,我的人、川军团,再也不需要你们给他们站岗了,以后站岗的事,我们川军团会自己解决,不用劳烦各位的大驾了,够明白了吗?”
我的人、川军团?
哨兵班长愣了很久,才从这段话中听出了重点。
“刚才那是虞师座,还不明白吗?”中校大笑起来,再不理会发愣的哨兵,径直走入了巷子。
许久后,才有哨兵疑惑的说:“他他是谁啊?”
“笨蛋,还没不明吗?”哨兵班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部下。
“不明白。”部下老老实实的摇头。
“川军团!团长!”
夏天发愁的将帽子拿在手里把玩,等找食组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将现在的情况说完后,他才呆呆的说:“所以说,我们屁事没有也没屁事可干?”
众人点头,表示夏天形容的很形象,孟烦了插了一句:“是我们,但不包括他,他现在每晚都在干屁事。”
“孟烦了,我整死你!”迷龙大怒。
“行啦,行啦,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饿啦,整点吃的。”夏天烦躁的制止两人,迷龙却诧异的说:“你怎么也跟这个饿死鬼一样?”
他指着一个略微发胖的的生脸对方居然闭着眼睛轻打呼噜,夏天奇道:“他谁?”
“克虏伯,自称是炮兵,现在跑我们这混吃的。”孟烦了随意介绍。
“饭好了?我饿了。”孟烦了口中的炮兵瞬间惊醒,熟稔的说了一句所有人都熟悉了的话,迷龙恨恨的说:“吃吃吃,光知道吃,吃死你!”
“没吃的啊,”炮兵失望,悄悄的后移,又靠在了柱子上,看样子打算继续眯眼。
夏天苦笑,这哪里来的奇葩啊,不理会这厮,他朝蛇屁股说:“吃啦,给我开个小灶,饿死我了。”
“没问题的啦,”蛇屁股应声,屁颠屁颠的起来打算去忙活,结果看到门口突兀的站着一个人,看清了那张脸后,ia一声,刚抽出的菜刀直接掉在了地上,差点剁了自己的脚,蛇屁股跳了起来,随即大吼:
“死啦死啦!”
“死你大”气急败坏的咒骂在瞬间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被活生生的吞了下去,孟烦了目光古怪的看着门口的人影。
“团长!!”
康丫激动的大喊起来,夏天始终认为这货之所以激动,完全是因为看到死啦死啦后,他想起了自己的本职才激动的,绝对不是因为见到死啦死啦,因为这货在激动完后,就跑去了外面,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座驾,结果讪讪而回。
阿译、不辣、要麻、豆饼、兽医
丧啦、烦啦、吃啦、亏啦
一个个激动的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他们最关注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一身校官服和军衔,而死啦死啦也摆出了自认为很酷的动作,任凭自己的部下们围观自己,但他不知道,他手放在腰间的矜持动作,他做出以后,只有一种暴发户的骚味。
“看什么?嗯?看够了?够了就给我列队,去把人都我拉出来!本团座、虞师亲自认命的本团座,要检阅本团座麾下的兵!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啊?哎呦,这是虱子?啊呀呀,阿译少校,你长虱子了?”
死啦死啦大惊小怪的绕着阿译转圈,阿译简直无地自容曾经的他是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啊,现在
“死瘸子,传令兵,不瘸了吧?”
“亏啦,傻杵着干嘛?”
“吃啦,把你那家伙什收起来,本团座还以为你要行不轨呢!”
“诶诶,兽医,往前走,别忘后溜,丧啦,你离我远点,我知道你怀里还藏着你弟弟呢,你怎么没去四川?要不要我给你开张条子?”
死啦死啦向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庞说着,但他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了最后面那里蹲着一个人,正用和自己一样贱笑的表情盯着自己。
死啦死啦收起了刻意摆出来的贱和大家都最喜欢的亲近、平易近人,慢慢的走向了后面。
“怎么,看到本团座大驾光临,不晓得给我站起来敬礼吗?”其实死啦死啦想抱住这家伙的,但看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甚至无数次倏然泪下的脸庞,他却不会表达自己的激动了,只好用这种上官对下级的“刻薄”来打招呼。
“你谁啊?”
“龙文章,川军团团长龙文章!”死啦死啦大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如假包换!”
夏天突然肃立、敬礼:“长官好!团长好!”
这一刻,龙文章再也绷不住了,狠狠的熊抱起了夏天,用尽了所以的气力将这个兵狠狠得拥在了怀里,许久许久后,他低声在夏天耳边呢喃:“真好。”
一旁的克虏伯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对话,又会有这样的拥抱,但那一刻,他只觉得,这两人,浑身在激动。
就像他见了炮一样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