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兵部尚书谭纶追上首辅张居正,他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张居正客气的回礼。
“阁老,您说今个皇上…”谭纶欲言又止。
张居正摆手:“子理,妄言!”
谭纶本性格沉稳,奈何今日皇上不同凡响,如清空一声响雷,震的人耳聪目眩,云里雾里。
作为人臣不应对皇上议论,但真是耐不住性子。
听张居正所言,谭纶便恢复性子,总是内心有再多的思量,也只好放下。
至少今日的皇上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一个爱民如子,体贴臣子的皇上并不多见。
于是谭纶抱拳告辞。
张居正看着谭纶宽厚的背影,心中升起轩然,看来皇帝是想亲政拉。
张居正脑海里不断的翻阅历史,历史上海真没有哪位皇帝十四岁便亲政的,当然一岁继位的不在少数,那也都是太后在身后摄政,自己的这位皇帝现在想亲政是不是有些过早。
这年头,十四岁也不算小,在乡下有的已经成婚生子,扛起了一家子的重任。
可那跟皇帝亲政是两码事,小家不同于大家,家国天下,张居正甩甩脑袋,似乎这样能让他暂时忘掉烦恼。
回到乾清宫,李彩凤早已经再等待。
朱翊钧看着满桌子的吃食,顿时胃口大开。
说实话,这早朝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五更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稀里糊涂的洗漱一番,不论皇帝还是大臣就没有吃早饭出来的,一番早朝下来,所有人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咕咕响。
待朱翊钧净手后,端起银耳羹吃了起来。
早朝的事李彩凤都已知晓,吃饭的时候,盯着朱翊钧瞅,眼前的朱翊钧像是芳香四溢的紫罗兰,越看越喜欢。
朱翊钧抬头望着李彩凤,有些撒娇的说道:“母后!”
李彩凤笑盈盈的说道:“吃饭,吃饭。”
朱翊钧吃了两块桂花糕,算是填饱了肚子,漱口结束了这顿早餐。
李彩凤贴身宫女蓉儿沏好了茶,母子俩一左一右的开始闲聊。
“皇上怎么想的,可跟母后说说。”
李彩凤颇有兴趣,像个好八卦的妇人,全然没有往日的端庄。
李彩凤本出身农家,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也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她所会的都是在入裕王府后,王府里学的礼仪。
她自己知道,本为农家,就担心人看不起,所以平时一点一行都要谨慎小心,所以对待朱翊钧异常严厉。
今日高兴,便放下了身段,当一回农家妇人。
“母后,朕也没怎么想,当朕看到殷正茂满身的伤痕,朕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朕想啊,咱大明的臣子在外流血杀敌,咱不能让大明的勇气流血又流泪。”
“好!好!好!”
李彩凤一连叫了三个好,乐见他心里是多么的高兴。
知恩图报,不只是大明的传统,更是刻在李彩凤骨子里的烙印。
还记得自己跟着父亲从山西来京城的路上。
自己生了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好在有一座庙,虽然庙并不大,香火也不算鼎盛,但是哪里的主持收留了自己。又给自己治好了病。
后来自己当了皇后,前方百计的打听,终于找到了那座庙,只可以主持已经死了。
但是人死庙在,于是自己娟了香火,重建了那庙。
所以李彩凤自小就知道,有恩报恩。
这一点,朱翊钧随自己。
说起这事,李彩凤就不免生气,于是问朱翊钧:“那个言官叫什么?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以前李彩凤绝对不会征求朱翊钧的意见,今天倒是新娘入洞房,头一次。
朱翊钧皱着眉头,针对言官的这条大明祖制,朱翊钧不以为然。
广开言论确实应该,可没有如此大张旗鼓,大行其是的欲所欲为。
要知道一个人是否罪与否,不取决与你说的啥,取决于证据。
眼下大明的官员,眼睛都盯在这块,有事没事都得整点事出来,心思都放在整人上了,还哪有时间去用心工作呢。
必须想给办法杀主这种风气。
一时间朱翊钧又想不到好的办法。
“母后,这明言官叫李世济,朕也不打算怎么着他,先放一放,如果朕这会处置他,又该有人说朕有违祖制,独断专行,度量狭窄了,朕可不给他们机会。”
李彩凤思量会,皇上说的也是,不过她还是愤愤不平,自己儿子让人欺负了,她这个做太后的尽然没有办法。
朱翊钧的这身内侍孙海轻咳一声,倒是引起两个人的注意。
李彩凤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孙海不至于没有眼里,在宫里这么多年,没看见主子说话吗?不懂规矩。
朱翊钧看到他欲言又止,便问道:“孙海,你有什么话想说?”
孙海叩首:“回太后,回皇上,奴才以为不如让锦衣卫查查这位李大人。如果这位李大人一身清正,那他也不视为好言官,如果他自己就有问题。”
话说的明白,李彩凤点点头,抹去心中的不快。
“那还等什么,让冯保给咱查,越快越好。”
孙海推门出去。
李彩凤呷了口花茶,眼神怪异的望向朱翊钧。
“皇上,莫不是想亲政?”
朱翊钧刚端起的杯子,又轻轻的放下。
他看了李彩凤一眼。
怎么说呢,李彩凤的眼神带着一丝期盼,夹杂一丝不安,不能言明的复杂。
朱翊钧复又端起杯子,浅尝辄止的泯了一小口。
被如此犀利的眼神盯着,朱翊钧有些心虚。
他不知道李彩凤是怎么想的,所以他知道自己要不要表态。
不过他还是乖巧的问道:“母后以为呢?”
李彩凤眼神恢复温柔,教训道:“钧儿,这屋里就咱们娘俩,此时没有君与臣,母后就说说心里话。
你父皇走的早,走了也没给咱们娘俩留下什么。
那时候太仓空虚,半两银子都没有,要不是张先生运筹帷幄,咱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钱你父皇没有留下什么,但是,他留下了比钱更重要的财富,就是诸如张先生这样的治事能臣。
高拱,高仪,张居正这三位是你父亲留下的顾命大臣,本以为他们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你。
哪成想高仪病重身死,高拱又欺咱们孤儿寡母,三位顾命大臣,就剩下张居正。
咱们大明的情况,你身在宫中知晓。
可以说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也不为过。
这样的情况下,就得有一位力挽狂澜,救大厦将顷与水火,而这个人,就是张先生。
如今四年过去了,张先生殚心竭虑,先京察,再考成,兴水利,整军备,还有接下来要做的一条鞭法。
这些都是为我大明。
钧儿,你可明白,张先生的苦楚和不易。”
朱翊钧自然明白,所以他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所以,大明需要张先生的抱负,你跟咱都需要,钧儿你懂吗?”
语重心长啊。
可怜天下父母亲。
李彩凤做太后也不容易,尤其还是个女人,带着年幼的自己,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生存。
确实不易。
朱翊钧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的点点头。
李彩凤欣慰的笑了。
朱翊钧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