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回司礼监多时,司礼监才是他办公的场所。
平时颇有眼力见的王安,看到冯保的面容,就知道发声了什么事。
“老公公,小的有这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王安心里忐忑,冯保并非好伺候的主,但是他也想往上走走,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冯保正是盛怒之时,谁也路敢搭话,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表现一下。
自己是因为走了尚衣监掌印胡本杨的门路,才得到冯保的赏识。
冯保慵懒的抬着眼皮:“有什么话讲!”
王安小心的说道:“老公公,宫里传开了,说市舶司以后就不归咱们管了。皇上将市舶司交给了内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冯保微眯的眼睛透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皇宫大内更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别看他们表面上规规矩矩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
“怎么?都知道了。”
王安点点头。
“传话下去,不该议论的把嘴闭严喽。太祖说的内宦不得干政,都忘脑勺后拉。那天让皇上皇太后撞见扒了你们的皮,到时候咱也救不了你们。
也用不到皇上皇太后,以后咱要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亲自扒了他的皮!”冯保栗色说道。
王安不自觉哆嗦。
他可知道冯保的性子,杀人不眨眼。
“是。”
王安欲言又止。
冯保漫不经心的溜达到窗前说道:“屋里没有别人,有啥说的就说吧,吞吞吐吐的,能成什么气候。”
王安掩饰着吞了口吐沫,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回道:“老公公,既然市舶司交给了内阁,不日,就该批红了。
难道市舶司就这么交出去吗?”
冯保扶着窗棂,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有办法让咱不交出去。皇帝金口玉言,为了咱还能改了章程。真当皇上是小孩子,还是当皇太后不存在。”
“小的就是替老公公不愤,从太祖以来,市舶司就一直归咱们管着,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世人还当咱们好欺负。”
冯保摇头,他也不想啊。张居正这是骑着自己脖子拉屎了,但是上面还有皇上,眼下皇太后正在盘他,结果估计不容乐观。
他心里多有忐忑,好不容易有个下蛋的母鸡,自己没收多少鸡蛋,倒是给张居正做了嫁衣。
“竟说些没用的话,咱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不是让你添堵来的。”
王安壮着胆子:“小的觉得虽然市舶司咱交给内阁,但是目前还在咱们手里,虽然今年的税钱已经收了,但是来年的还没有收呢。不如?”
冯保转身,目光直视:“愚蠢。这就是你想的主意。
眼下正是改革的关键时期,咱敢在这上面捣乱吗。你也不想想,皇上开了口子,势必要盯着这块,奏疏你没看过,咱可是看的清楚,张居正早在税上大做文章,目的是多收税。
这是个下蛋的金窝银窝,看着诱人,却不能造次。”
冯保想明白了,自己算是输了一成,不过山高水长,较量的机会多着呢。走着瞧好了。
他看了眼王安,心想这小子不错,别人躲自己还来不及,他却巴巴的往上敢,勇气可嘉。
只是谋略不足,还要磨练啊。
“去给咱把胡本杨找来,咱有事情要交待。”
王安告退。
没多一会。胡本杨一溜小跑的赶来啦。
气息未定,胡本杨赶忙见礼:“好儿子给爹爹请安了。”
冯保背着双手:“行了,起来吧。”
胡本杨现在是尚衣监掌印,深得冯保信任。
他看出冯保的脸色不好,心里忐忑,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好的勾当,不知道为什么将自己唤来。
内官监掌印吴和,最得冯保信任,那个时候冯保还不是司礼监掌印,吴和是压了身家性命的看好冯保,到处支着耳朵打听孟冲的消息,只要有消息他就禀报。
他这样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一旦冯保失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翩翩冯保就赢了,所以将内官监掌印交给了吴和。
吴和想更近一步,便认了冯保当干爹。
从那个时候开始,吴和平步青云,凤头一时无两。
但是吴和这个人不知道低调,凡是太过高调,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这样的人难以成大器。
做了内官监掌印还不到一年,便大量的搜刮钱财,在宫外还置办了三进的院子。
又在宫里头砸了重注,勾搭上宫女,两人成了对食。
吴和不知轻重的将人带出了宫,两个人在他的小院行鱼水之欢时,被抓了个正着。
他得罪的人太多。告密的人更多,也无从查起。
最后皇太后知道了此事,将宫女赐死。
吴和因为知道太多冯保的事,便被冯保放弃了。
胡本杨倒是从中看到了希望,于是有样学样的认了干爹。
自从认了干爹之后,好处太多了。
就连徐爵对自己都要比以前客气了不少。
在皇宫之内,还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找自己的霉头。
胡本杨也看到了吴和的失败,所以,他更加的隐秘低调。
冯保都看在眼里,所以对胡本杨的信任可不一般。
如今自己虽然输了一成,但是如果不去反击,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脸面。
“马上就年关了。”冯保望着天空。
“宫外头是不是有些喜气了。”
胡本杨不明所以,还是顺着冯保的话说道:“嗯,爹爹说的没错,大街小巷都开始沸腾了。街面上人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市面上已经有了过节的商品,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就是一片红色。”
冯保点点头:“嗯,这宫外头热闹了,宫里头还是冷清,一点年味都没有。
前段时间皇上还念叨着自己的衣服陈旧呢,你们尚衣监还存有多少件龙袍。”
“干爹,皇上这两年也没做新的龙袍啊。有几件龙袍那还是皇上登基时候的呢。可现在皇上都多高了,早就不能穿了。眼下库房没有存货,倒是以前隆庆皇帝的龙袍还在。”
“听听,皇上多节俭啊。眼下都快要过节了,竟然连新衣服都没有。这让皇家的脸往哪放。
你说你,咱们作为内庭的人,怎么连皇上过节的衣服都不知道张罗呢。咱看你这尚衣监掌印是当够了吧!”
胡本杨苦笑:“干爹啊,不是咱不张罗,前段时间张阁老还教训了皇上,皇太后也同意的了。
眼下再提起这事,是不是?”
冯保瞪了他一眼:“那会是那会,现在是现在。这不过节了吗?咱们难道让皇上还穿着那件掉色的龙袍。
届时皇上宴请群臣,总不能诸位大臣都穿着光鲜亮丽的,让皇上下不来台的吧。
还有皇后也有两年没做新衣服了。过年了嘛,也该喜庆喜庆。”
“那儿子就按干爹说的办。此时还需干爹跟皇太后说。”
“这是自然。待明日咱就去找太后明说。”
胡本杨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冯保还想着皇帝的新衣,如此忠贞的内臣,皇上怎么能答应将市舶司交给内阁呢。
“干爹,儿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干爹如此为皇上,却…儿子觉得不公!”
“混账!”冯保爆喝,指着胡本杨的鼻子骂道:“你个滚蛋玩意,这是你尚衣监掌印该说的话吗。没有皇上,你我是个屁啊。
作为内庭的人,不能为皇上分忧,要你有何用。”
胡本杨忙跪下磕头认错。
冯保不耐烦的摆手:“行了,退下吧。记住咯,今年皇上和皇太后的新衣咱按最高规格,什么样式的,配什么珠子,都要详细的扩列好。明天交给咱。”
“是,儿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