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但谢印雪不该只是个凡人吗?

他哪来的本事抗衡一个恐怖逃生副本里的鬼怪npc?

参与者们不知,教导主任也不知。

她只知道那日谢印雪突然的到来坏了它生祭百人的修炼计划,导致她被警察盯上插翅难飞,最终流落到这个地方……所以她恨极了谢印雪!想让他死!

然而她不过是“锁长生”中最低贱的鬼怪,一切行动都会受到规矩的束缚,纵然想要杀人,也得那人触犯禁忌后自己才能动手。

“谢、印、雪!”

双目赤红,面容狰狞的女鬼一字一句、嘶声力竭高叫着青年的名字,只是谢印雪感受不到它的癫狂与愤怒,只觉得这鬼吵得不行。

假如他不是想在这个副本中低调收敛些,防止参与者们将他误以为成摆渡者npc,谢印雪都想再弄个纸团来先把教导主任的嘴巴堵住,让它好好冷静一会。

但老实说,谢印雪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对自己这么狠的,这一举措,不过他以备不时之需而想出的法子,说起来还是步九照给的他灵感。

因为谢印雪很好奇,能让这只红笔动的到底是两个握笔的“学生”,还是看不见上身踪影的第三人“老师”?

假设学生是能够使劲,那他有十足的把握让这红笔只按自己的意愿移动。

毕竟大部分人们在现实中玩的笔仙游戏其实是请不来真正的“笔仙”的,玩家们的笔之所以会动,往往都是游戏中某个人在扮鬼吓人而已。

待到谢印雪也握住笔开始请仙时,他才得以确认,原来在【写】课开始后,能移动红笔的就只有受邀而来的“老师”。

不仅如此,“老师”操控红笔的能力,需全数建立在两个的学生手能动的情况下,这和现实中笔仙游戏迥然相异。除了做到了十足的公平以外,还给了参与者们一条生路——只要你有办法让这笔不能动,也能在穿骨的剧痛中依旧紧握住笔身不松手,那你就能活下来。

正如那些和摆渡者npc做了交易而难度骤升的副本一样,它只是难,却不代表着没有生路。

到这,谢印雪终于得以确定:“锁长生”想做的事,从来都不是单纯让参与者们死去。

他任由教导主任无能狂怒了整整两分钟,后面瞅着它脸上的表情,觉得教导主任大概不可能冷静下来了,便张开唇瓣,用仿若服软的温和语调说:“看来我的期末成绩还不错呢,既然答案我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送走‘老师’下课吧。”

教导主任闻言只是“嗬嗬”怪笑,然后啐了一口血沫,阴鸷喝道:“你做梦!”

这一回答和裴清嵘的猜想全然一致,教导主任只要不配合谢印雪送走“老师”,将时间拖到下课,那么这堂课就算失败。

届时到底是柳不花因为没完成作业丢失一朵小红花,还是谢印雪当场死去,大家不得而知。不过看教导主任怒视青年时恨不得恨不生啖其肉,死追其魂的模样,下课后,等待谢印雪的十有八九是第二种结局。

可是这一晚上谢印雪带给众人的震撼太多,他此刻仍然站定自若的模样,更叫大家连礼貌性为他担忧惊恐一下都做不到,总感觉今晚死状很惨的人……或许会是教导主任也说不准。

果不其然,被教导主任厉声拒绝的谢印雪蹙眉装模作样哀声叹了口气,可是那逐渐扬起的唇角却彻底暴露了他的真正心情。

“不好意思,我忽然又记起一些未解之谜,想请‘老师’为我解惑。”他先还与教导主任道了句歉,才继续柔声说,“老师老师,请你告诉我,教导主任会不会如同这所学校的名字一样……在地狱受无间痛苦、永劫无止?”

青年缓缓抬眸,羽睫轻颤,纵然他已经很努力在蹙眉佯装伤心了,可耐不住演技太过拙劣,笑容也过分放肆,所以根本无法让人相信此刻他有半分难过的情绪。

教导主任脸上的得意神色也随着青年的渐渐呆滞,满目不敢置信的望着谢印雪,听他笑道:“如果不会的话,就请你随便画九十九万个圆吧。”

九十九万个圆?!

别说现在红笔根本不能动,就算能动,这九万个圆画到这张纸摩擦生火恐怕都画不完吧?

其他参与者还在想谢印雪损人前还要先道个歉的行为颇有古人君子先礼后兵之风骨,就听他说出这么个数字,大家才弄懂:谢印雪这哪是什么先礼后兵,他分明是杀人诛心!

“唉,笔没动,看来是会啊。”更扎心的是青年还继续着他浮夸的难过,摇头道,“太残忍了。”

“大孝子”柳不花也欺鬼太甚的干嚎了两声,用袖角擦着不存在的眼泪顺便遮掩笑容哈哈道:“好可怕!好残酷!”

众人:“……”

“谢印雪!!!”

教导主任的怒喊越发歇斯底里,听得谢印雪有些耳朵疼。

他揉揉额角,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伤害般虚弱道:“怎么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还是说教导主任您已经上够了这堂课,想早点结束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教导主任已经将谢印雪千刀万剐了。

可惜现今惨遭凌迟割肉之痛的人应当是教导主任才对,谢印雪也不想给它个痛快,弯唇继续笑道:“您不想结束吗?那行,恰好我又忘了十八层地狱除了拔舌一刑以外,还有哪些刑罚,舂臼?石压?”

“啊,我还想知道,一个人死了一次之后……”

“——还能不能死第二次?”

谢印雪眸光如波,涟涟藏情,说出口的话却能让魑魅魍魉为之颤抖怯缩,仿佛他才是那个该被关押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的厉鬼。

步九照也望着他怔然出神,须臾后徐徐笑起,心中默道谢印雪生不逢时——他若是生于万年之前,那九重天上的众仙之位,又会没有他谢印雪一席之地?

可惜如今玄门没落、道法失传,游荡四溢在天地之间的灵气更是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计,纵然谢印雪有比肩神明之能,他也终究仅是一个凡人。

步九照忖思:如果不是他早知晓那些高居天宫的诸仙嘴脸是何种丑恶,恐怕就连自己也会误以为谢印雪是哪个陨落仙官神君的转世吧。

偏偏青年不是谁的来生,他只是谢印雪,世间独一无二的谢印雪。

教导主任一个区区无名恶鬼,连与谢印雪匹敌都不配。

时至此刻,教导主任自己也算明白,今日她和谢印雪就算确有一方会死在这,那人也绝不会是谢印雪。副本还有三天,她还有别的机会下手杀了谢印雪,但她不能今天就死……

于是她道:“你说的对,就快要下课了,我们把‘老师’送走吧。”

大家眼睁睁瞅着刚才还凶神恶煞几欲暴走的教导主任瞬间变脸,扯出个虽然僵硬,演技却比谢印雪许多的笑容开始乖巧配合,看地在场众人无不一怔一愣,心中惊愕困惑:怎么着?谢印雪还真能用这招鬼游戏来杀鬼?

只有见识过谢印雪“心狠手辣”的陈云清楚:今日教导主任哪怕死了,它也不是谢印雪在锁长生中弄死的第一个鬼,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前,404全班的【写】课便圆满结束了——没有人死去。

教导主任还得羞辱的留在原地,给学生们挨个发完红花才能离开。

而变成学生的众参与者给老师们都打了正分后,就看到谢印雪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将红笔猛然拔出,然后迅速扯断一截里衫的布料裹住冒血的伤口,再把雪腕藏入袖中,挡去其余人的窥探。

陈云对他说:“谢先生,我那有些医疗用品,不如我等会拿给您一些吧。”

谢印雪却婉拒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有。”

陈云也不勉强,放心了许多:“那就好。”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步九照想再去牵谢印雪的手,又怕弄疼他伤口不敢妄动,柳不花那厮则霸占在谢印雪的左边,红着眼睛哽声道:“干爹……”

“哭什么?”青年睨了他一眼,拦住柳不花的道歉勾唇道,“你觉得我会为你涉险吗?”

柳不花愣住,呆呆地仰头望着谢印雪问:“那干爹您……其实是想借机杀了它?”

谢印雪却不再看他,目视前方应道:“嗯。”

可柳不花面对如此冷漠的答案,反倒笑了起来:“那就好。”

他还揪着谢印雪的衣角,小声忸怩道:“不过我觉得您还是会为我涉险的。”

谢印雪只是笑着,不再说话。

唯有步九照心烦气躁,盯着柳不花扯住青年衣角的双手,嫉恨得想在那里烧出几个洞来。

——柳不花就是神他妈的烦!

自己刚刚应该趁机骂他几句的,真是失策了。

作者有话说:

柳不花:干爹真好。

np个头。

柳不花:?

谢佬:九十九万个圆很多吗?一点点啦。

教导主任:亿点点?

第92章

眼下谢印雪在这,当着他的面骂柳不花终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此步九照很收敛,只在几人如往日那样领了套餐准备入座时,一闪身挤开柳不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谢印雪身旁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番行径把柳不花看愣了。

但他对坐在哪里没什么特殊的执念,所以挠挠头就坐去了陈云身边,与谢印雪面对面。

当然,食堂里不仅仅是他们这边吃饭的固定小组座位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裴清嵘那一桌也是。

往日他们那一桌人吃饭,都是裴清嵘和刘翌还有何威坐,魏笑和雷成磊坐在他们邻桌,毕竟他们是五个人的小团体,四个学生得仰仗老师保护,所以不能让何威独坐才这样安排的。

后来雷成磊死了,魏笑就加入了裴清嵘那桌,四个人一起吃饭。

今天他们四个人虽然还坐在一起,几人之间的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样格外僵硬,那种尴尬滞凝的感觉,但凡是坐在这座食堂里的人都能感受到。

并且大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虽然这里的参与者或许不是人人善良,可像刘翌那样求着别人救自己,等别人救他时他又故意临时出岔子差点害了队友这种行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出的——最起码,不会在游戏才进行到一半时,且在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没有任何利益引诱的情况下干。

所以哪怕是陈云,现在对刘翌的看法都很复杂,既有可怜,也有警惕、后怕、困惑等诸多难以言述的情绪。

而柳不花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陈云此刻应该跟自己一样满腹疑问,再瞅瞅那边裴清嵘那桌的近似窒息的安静,他不由叹气:“唉,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必呢?真是想不明白。”

“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谢印雪垂眸望着餐盘里的白米,头也不抬道,“那个问题他必须问,那个因为今晚过后,没有人会愿意再和他组队。”

“为什……”

听见谢印雪这么说,柳不花一开始还没搞懂,但开口说了两个字后,他就反应过来注意到了谢印雪话里的重点——今晚,而不是今天。

在这个副本中,晚上又会发生什么?

柳不花微愣:“每晚的心里话?”

闻言,谢印雪轻轻颔首算是肯定。

陈云见状也想起了每晚窗外响起的众人“心声”,稍作思考,她就彻底想通了谢印雪话中的深意。

那些每晚出现的心里话,都会暴露变成学生的参与者们当日最在意的想法和念头,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参与者们心中是什么暗自计算的阴谋,还是慌乱无措的怯懦,亦或一些不该有的旖旎幻想,都会彻底曝光,展露无遗。

如果刘翌彼时就有了什么不能为人所知,还有极大可能可能会在夜晚心里话时间暴露的坏想法,那站在刘翌的角度来看,“后面还会不会有小组课”这个看似没必要的问题,他就必须问。

因为他还是个可怜的小角色时都没人愿意救救他、好心与他组队,待到大家发现他不仅没本事,甚至连当个听话的老实人都做不到时,就更没有人再愿意和他组队了。

这个结局和他此刻面临困境是相同的,区别只在于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所以横竖都是死,刘翌也只能放手一搏。

假设他真问到了答案,而答案是没有,那他反倒还得了好处;答案是有,等着他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更改。退一万步讲,就算如今他没问出确切的答案,眼下这一局面,不也正是他明日即将面临的吗?

“刘翌一开始……明明只是想回家。”

想到曾经每晚只会哀哀哭泣,念着回家的一个普通人变成这般模样,陈云心中不禁荡起万千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