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那里有血,地面上很多血迹也是新鲜的。”并且步九照后面还补充道,“昨天我们走后十三一定出来过。”
经他一提,众人再在四周细细观察,发现事实还真与步九照所言一致。
神庙外悬崖平台地面上血迹颜色深浅不一,他们先前由于不忍没有多看,就算看了,可能也反应不过来,毕竟他们都不是血痕鉴定专家,对鉴别血液痕迹没有太多经验。
应倚灵问:“但是十三怎么出来?他没钥匙啊。”
“不用钥匙,那条金蛇变大后可以直接把石门撞开。”宋曲悠提醒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红着眼睛怔怔道,“那岂不是说,十三最后掉下悬崖去了?”
神庙外的平台上、乃至悬崖边的石苔藓上都有新鲜的血迹,石路上却没有,这证明十三真的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他们,哪怕自己落入无底深渊,都要如他给众人承诺那样,一步都不会踏上浮空石路。
谢印雪垂眸盯了石路半晌,眉头微蹙,侧身问了云茜一句:“云茜,你能再念一边藏宝图上关于出口给出的描述吗?”
云茜二话不说拿出了藏宝图,直接给青年念藏宝图原话:“‘神庙出口就在影壁后方的石门外,打开石门,即见出口’,原话就是这样,一个字都没错。”
詹蒙和穆玉姬都为云茜作证:“对,藏宝里关于出口的全部描述就是这句很像废话的话。”
郑书和谢印雪连续在三个副本里遇见过,看其神情就知道青年肯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便问他:“谢印雪,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觉得——”
谢印雪也没藏私,指尖指着浮空石路下漆不见底的深渊说:“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神庙出口。”
——打开石门,即见出口。
而石门外,是浮空石路和无底深渊。
浮空石路走不通,那就仅剩下无底深渊可走了。
“啊?”宋曲悠眼睛圆睁,愕然道,“不可能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穆玉姬忖思片刻后附和着谢印雪说道,“木乃伊森林里,前寻宝猎人小队给我们这些后来人留下的引路符号是∞。”
∞是无限符号,在某些时候,人们也会用其代表无限循环,因为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正如他们此刻面临的困境:从平原走到木乃伊森林入口,进入森林再找到安全营地,随后穿越森林来到失落之地神庙,再离开神庙踏上浮空石路,最后回到浮空石路尽头的平原和木乃伊森林入口,这是个非常完整的循环,他们也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无论怎样就是走不出去,
穆玉姬说:“我们现在就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带的表面上,以为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路的终点,殊不知……这条路是没有终点的。”
“也许前寻宝猎人小队留下的‘∞’符号不单单是一个引路标记,还是一个提醒。”
提醒他们如果这个无限循环无法被打破,那么他们想要离开,就只能选择跳出循环。
詹蒙听了穆玉姬的分析,专心沉思几秒后同样点头说:“对,是可能这样的。搞不好浮空石路的尽头就是平原和木乃伊森林,我们之所以无法离开,纯粹是因为走错了出口,跟我们拿不拿不死泉水和黄金没半点干系。”
尤岚听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问:“……那我们要跳下去试试吗?”
这么黑的深渊,别说跳下去了,光是往底儿看一眼都让人腿软。
“真要跳吗?跳下去我们就没后悔的余地了,而且我不明白,如果以把人拉回来的长索飞虎爪呢?”
宋曲悠本就恐高,对跳崖十分抗拒,何况之前她就差点掉下去了,虽然后面被应倚灵拉回来了,可那几秒的失重感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为了干扰我们的判断吧。”詹蒙瞅瞅宋曲悠和易曜、牧金海尤岚等人背上的重机枪,“你们的枪的不也没太大作用吗?既打不穿金蛇的身体,也打不死木乃伊之树,背着又沉又重,早知道还不如多塞点瑙洛塔城居民们送的吃的。”
……好像是这样子没错。
宋曲悠无法反驳。
“对啊,谁说给了装备就一定要有用呢?”柳不花这时也开始扮演心理医生开导她了,“实际上我们在这个副本里都是一群废物,雇佣兵的枪不行,格斗技巧也没有;媚娃小队不全员媚娃;司机不会开车;我这个医生还是个精神病患者……我们身上的任何一个装备单独拿出来,作用都不大,唯有我们团结在一起,才是有用的一个探险队伍。所以这个副本通关不能靠装备,而是要靠我们团结!”
“……”
听完柳医生的这一通没有任何安慰效果的开导言论,宋曲悠满脸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认命道:“那我们就跳吧,反正不跳等到了第七天也没法通关,不如跳了试试。”
“跳肯定是要跳的。”谢印雪如此说着,却迈步走上浮空石路,“但不是今天跳。”
詹蒙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今天得先把不带黄金和不死泉水能不能离开这个实验做完。”
应倚灵懂了:“那我们就明天过来跳。”
郑书叹气:“唉。”
——实验还没出真正结果呢,应倚灵就已经下意识地认为实验结果是他们无法走出失落之地神庙与木乃伊森林这个循环了。
“确实是明天过来跳好一点。”詹蒙想得还更深入一些,“我们明天过来后把不死泉水拿上,要是跳到一半后悔了,把水喝了,那我们摔成肉酱了也能复活。”
易曜也振作起来了:“那我能拿块金砖再跳吗?这样就算不能通关,死了我也会高兴点。”
牧金海鼓励他:“拿啊,使劲拿,拿大块的。”
第210章
话题进行到后面,易曜又开始对着两个好友“你们俩拿六,我拿四”的分赃了。
看上去对跳崖这件事全无排斥、毫不抵触,甚至还有些期待。
“你们不考虑一下万一我们在成肉酱前没来得及喝下不死泉水会怎样吗?”郑书是真有点多年打铁经验在身上的,特别喜欢给人泼凉水,“我们会真的成肉酱,还是稀巴烂的那种。”
“来得及,来得及。”柳不花凑出过来胸有成竹地说,“下坠落地也是需要时间的,人体的自由坠落速度是每秒钟大约十米,视力范围也有一定限度,我们平时能在天上看到的战斗机飞行高度是八千米左右。你看这悬崖那么深,连底都看不见,保守估计三千米起步,那我们至少也要自由落体个三十秒才能到底吧?三十秒,够你拿来喝不死泉水了。”
郑书:“……”
柳不花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你说他有病吧,他逻辑思维清晰,计算能力极强,观影辨时、落体算深什么都会;你说他没病吧,他顶着这么一头粉红毛,为了当黑牡丹晒黑的皮肤也还没完全白回来,一看脑子就有点问题。
“怎么,三十秒这么久都不能满足你吗?”
偏偏柳不花见他说不出话,还面露狐疑问些怪里怪气的问题,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在说:是三十秒又不是三十厘米,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郑书顿时就觉得他和谢印雪肯定是不合适的,他不信步九照没被柳不花气死过,现在两个人能正常相处,表现得“母慈子孝”,不过是步九照在硬撑罢了。
于是他后退一步,又说出另一重忧虑:“好,就算喝了不死泉水我们不会死,那如果到底后我们发现底下就是普通的崖底,却又上不来了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找摆渡者npc做交易了,反正他应该就在我们几个之中。”牧金海无所谓地摊手,“这么几天相处过来,我相信以我们大家的良好素质来说,不会有人冒充摆渡者npc的。”
首先冒充摆渡者npc的人,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锁长生副本里原就存在的鬼怪npc冒充的,它们想弄死参与者;二是锁长生外来的参与者假冒的,他们也想整死其他参与者,为自己减少竞争长生的对手。
那么当他们都待在崖底无处可逃时,仅剩求助摆渡者npc这一条可选时,假冒摆渡者npc就是完全无意义的事了,因为这没必要。
云茜侧头看他:“你这么肯定他就在我们之中?”
“这个副本出现的人很多,但锁长生不会让摆渡者npc只出现一天,排除掉瑙洛塔城的居民,剩下的人,就只有我们了,步九照嫌疑最大,他都没有驾照。”
牧金海抬手指向浮空石路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他是跟着谢印雪走上石路的,宽肩窄腰,背影高大,听见自己的话也没回头,反倒是被他追随的青年闻言转过了身体,微微侧着身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苍白面容。
牧金海看到青年唇角上扬,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明明是在和自己说话,似是泛着涟涟泠波的眸光却没有一瞬落在他的身上,只望着他身后的男人轻声说:“我也没有驾照啊。”
那一刻,牧金海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了差错,语气便也掺上了些犹豫:“不,就是他……因为他几乎没有说过与副本有关的任何话语,每次开口都围绕着你,你还会思考一下失落之地神庙的真正出口在哪,他连想都不带想的。”
步九照在以前的副本中就因为这个理由被其他参与者们怀疑过是摆渡者npc,如今又被牧金海点出谢印雪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步九照对通关与否不甚在意的态度确实很容易让人起疑。
应倚灵也感觉牧金海说的有道理,可是还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但是他在和谢印雪谈恋爱诶,副本npc怎么会和人谈恋爱呢?”
她还记得自己和宋曲悠从第一眼见到这两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在拉拉扯扯卿卿我我,如果步九照是摆渡者的话,谢印雪不就是喜欢上了副本里的一个npc?
真的会有人这样做吗?
异地恋和网恋现实里起码还有见面的机会,活人和副本npc,那就像是两个次元里的人物,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相遇的。
没错,正因如此,郑书宁愿承认步九照是谢印雪家的厨子,都不觉得他会是摆渡者npc。
“好吧。”牧金海抓抓脑袋,“那就是詹蒙了,他没有朋友,是单独进入副本的,可能性也很大。”
“草?”詹蒙“啊”了一声,摸着下巴胡茬纳闷道,“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尤岚认为没必要那么早纠结此事:“算了先不说这个,等真到崖底了再讨论也不迟。”
牧金海点头道:“行,那我们回安全营地去吧,最后在这住一晚。”
郑书问:“你们都不想想万一这回我们能走出去了呢?”
穆玉姬开口:“没这种可能。”
郑书:“……”
还是得亲姐上场,这话让穆玉姬来说郑书就不敢抬杠了。
而众人这回没携带神庙里任何金器或是不死泉水,走完浮空石路后,他们果然还是回到了木乃伊森林入口。
詹蒙看着这些树都没劲骂人了,只双手合十闭目虔诚道:“我愿茹素一月,只求明天过后别让我再看见这些树了。”
易曜拍拍他的肩膀:“明天都要跳崖了,跳下去以后,你想看都看不到了。”
倘若还能有别的选择,宋曲悠是真不想跳崖,眼下必须得跳,她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希望明天能在崖底看见十三。”
云茜道:“如果我们明天跳崖后没出事,他也一定还会活着的。”
自十三走后就较为沉默的卞宇宸在这时也接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谢印雪闻言望他一眼,目光在男人脸上扫过,竟也辨不出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走了。”
不等谢印雪再细看,那边“勤劳”的步九照又把帐篷搭好了,还过来牵青年的手。
谁知牵住后,青年却道:“今晚不进帐了,我要在这里看日出。”
“你想在外面吗?”男人身形顿住,眉宇间萦着疑惑,似在思考,片刻后像是挨不住祈求般无奈答应,“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我需要释放的禁制得加强,灵力波动太大有可能会被发现……”
谢印雪:“……”
他用脚都知道步九照想歪了,还歪得比“∞”符号更没边没际。
因此谢印雪打断男人的话:“不用禁制,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坐着就行。”
这下步九照听懂了——天天吃荤,青年现在想吃点素改善一下。
“好。你等我一下。”
步九照答应地过于爽快,跟他们俩这几晚夜里欢好缠绵时暴露出的霸道贪婪模样割裂严重,以至于谢印雪都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被夺舍了。
他正诧异间,男人已转身钻进入帐篷,几秒后拿着薄毯出来铺在地上,自己坐在右边的角落上,掌心拍了拍腿面,勾唇望他:“不是要看日出,过来坐着等吧,要不要靠我腿上?”
谢印雪怔忡了一霎,稍稍回神后也弯唇笑起,侧身伏在他膝头。
青年砂金色长发就势垂落,宛如绸缎铺散开来,在悦动篝火下泛着一种荧如碎星的光泽,步九照觉得好看,垂首抬手捞起一缕,可惜发丝却凉若流水,仅端在他手中停留须臾便由指缝中溜走,于是他便不再玩弄缎发,五指悄悄地移到了青年脸侧,然后拢住轻抚,感受着青年软似脂膏的玉白雪腮。
滚烫的热意自男人掌心阵阵传来,谢印雪仰面望着他,看着男人冷峻的眉眼在摇曳篝火的中覆了层熔金般的暖,以至于凝向他的眸光都带上了温度,于是他也抬起手,指尖轻轻触摸男人的高挺的眉弓,又自鼻梁滑落,停在薄薄的唇上。
青年手指太凉,点在唇上就似吻住了一片雪。
步九照抬起另一只手握走青年捣乱的冷指,俯身贴了贴他唇瓣,一吻即离,随后开口:“不看你的日出,一直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