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音晚算是体验了一把被架在火上烤、待宰的羔羊和刀架在脖子上等下一秒就会挂的心情是什么样。
“我、我真、真没。”
穿书之前,她都多少天没和人进行超过一分钟的对话了,她这个人胆小怕事,喜欢择相对来说熟络,看起来好相处的人说话。
凛舟虽是男主,相貌身材也是一顶一,但他无官硬朗,无官轮廓锋锐,唯一能传达感情的眼睛和嘴唇也永远是冷冰冰的。
徐音晚从小就忌惮这类人。在群体里当边缘人物太久,被迫当了主角,她快要焦虑得晕厥过去了。
她要是知道对方是好人也就算了,提前预知这是个疯批,影视里那些血溅满脸,杀人碎尸的场景轮番在脑海出现,徐音晚的心脏从见到凛舟开始高速跳动就没缓下来过。
凛舟一直走在她斜侧,走廊的顶光让他视线往徐音晚的方向偏了偏,只一眼,就看见有滴泪从她脸颊滑下来,一小颗像陨石砸在地面。
他心脏好似也撕裂一个小口。
“你哭什么?”
早在得知要来,凛舟就打听过这个大小姐,娇纵跋扈,被宠惯了,事事要依着她,脾气又爆,对身边的人动手也是在所难免,就是个长了张好皮囊的小恶魔。
可从他今天初见到她,她就一直是一副对他退避三舍的模样,甚至连说话都说不太顺畅。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徐音晚身子打了个颤,用手背去蹭脸颊,“没、没事。”
她步子加快上楼。
凛舟横一只手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我很吓人?”
“没、没有。”徐音晚眼眶泛红。
别再问她了行不行。
“那、那你、说话、为什么、结巴?”凛舟一本正经模仿她说话的停顿,声音也刻意放轻了点。
徐音晚歪头,嘴巴随即瘪了下去,窘迫之意更甚。
凛舟又补充,“你在、和他说、说话、的时候、没、没有、结巴。”
徐音晚没忍住往他手臂上锤了一拳,“你不要学、学我了!”
完了。
主角的部分属性并没有因为她的穿越而消失,徐音晚在被惹恼时会动手,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徐音晚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手势,“我不是、故意。”
这一拳不重,凛舟捂住被打的那处,竟扬唇笑了起来。薄唇抿起,无情眼也变得柔情了几分。
不是吧哥?我还给你打爽了?
你笑啥啊?
徐音晚觉得这个场景恐怖如斯,慌慌张张跳格爬楼跑到了阿姨身后,钻进了房间里。
“诶?你这孩子,去凛舟那看看?”阿姨被徐音晚绊了一下,听见她似乎撞到了门,“膝盖是不是碰到了?给阿姨看看。”
徐音晚把人推出去,“没有!”
阿姨盯着徐音晚的门,疼惜地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凛舟啊,这孩子因为徐总和夫人闹离婚的事心里受伤,有点闹脾气,徐总给她安排个同龄的陪读生陪她,也是希望对方能她转移注意力,学习生活上有人陪着开心点。不要沉湎其中。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她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不习惯有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生活里。你多花点心思,对她耐心点,也算是,阿姨求你帮个忙。”
凛舟一言不发,只是也抬眼盯着那扇门,定定地点头。
他本就寄人篱下,既然接下陪读生这个身份,讨好这位大小姐,不都是他应该做的么?
阿姨看凛舟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想着来日方长,转移话题,“卧室我都是按简约风布置的,参考了点网上小年轻爱的类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各类运动器材都给你添置了点,缺什么再跟我说。”
凛舟没心思细看房间,从小糙惯了,住过地下室,也住过隔间和样板房,舒适一词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反而是徐音晚,应该更需要小心呵护,“阿姨,治磕碰的喷雾有吗?”
阿姨担忧的神情一瞬转暗为明,连连应道:“有有有!我去给你拿。”
阿姨动作快,两分钟的时候折返,把药瓶推到他手中,又迟疑地喊了他一声,“这身校服,你以后就不要穿了,颜色太老,不衬你。等明天报道,学校会发当季成套的。”
凛舟眼梢垂下,只装不经意扫视了眼身上的衣服,看见裤脚有处脱线,拿过喷雾,脚后退了一步。
徐音晚听着门外一直有浅浅的交谈声,但听得并不真切。
明天一报道,就证明她和凛舟正式开始“同居”生活了。她得趁这之前把整个故事的脉络理清楚,提前预防可能会激发凛舟疯批属性的事情发生。
“咚咚咚。”
徐音晚从床上翻身而下,小碎步贴到门边,“谁?”
“是我。”
凛舟的声线独特,好听,但像冬天嚼冰块,沁人。
徐音晚拉开半个缝,露出一只眼睛,“有、有事吗?”
“我想跟你聊聊。”
这个点了,聊什么啊?
徐音晚摇头,“太晚,明天、再说。”
凛舟那边没了声,过了十来秒,他从门缝递进一张纸条,“你不愿意和我说话,那就写在纸上,行吗?”
上面清秀的一行字,“今天那个男生,是你想选的陪读生?”
这么直接?她今天偏要敢做敢当一回。
徐音晚侧头,“是。”
想得很雄心壮志,说得不知道多虚。
凛舟扣了两声门,“不管你现在多不喜欢我,我得留下。”
原文里有提及凛舟的忍气吞声原因,一是他父亲多年来的积蓄都倾覆给他母亲治病,在徐方时找到他时,就已负债累累,居无定所。他缺钱。二是他父亲临终嘱托,他不想忤逆。
徐方时能收留他已是仁至义尽,有如再生父母救他一命。
他并不想空手套白狼,让徐家帮他偿还债务。徐方时给他的高额陪读费用,是最快赚钱且能正常学习生活的方式。
归根结底食物链的顶端,也就是他的最终服务对象,是徐音晚。
徐音晚对他此刻的心理状态当然了如指掌,他缺什么,所以愿意为之隐忍。
如果是原来的徐音晚,直接给他钱,让他陪她演戏就好。可她终究是个在为人处事里要掂量斟酌许久的人,这种伤人尊严的事,她不做。
徐音晚干脆果断地回答,“我、同意。”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才艰涩地蹦出那几个字,“可我、有个、条件。”
“什么?”凛舟抬手,迟疑了会,屈起手指叩了叩门,“你写在纸上,写好了就像这样敲两声门递给我。”
徐音晚轻叩了一声,默声表示赞同。
她飞快从抽屉翻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既然原文凛舟多次对徐音晚有窥探、强夺、大篇幅肢体动作描写,极其擦边和不健康,要让凛舟对她的感情色彩健康正面一点,就必须争对书中感情走向定个协议互相牵制。
“乙方凛舟与甲方徐音晚定下三条约定:1.未经允许不得过问对方的私生活,包括但不限于随意出入对方的房间,触碰对方的物品以及试探彼此恋爱想法。2.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对对方发脾气。3.尽量避免肢体接触。若有违背,甲方可按15%的比例扣乙方的工资,若无,按天数每日增加每月工资的15%直至高三毕业。”
徐音晚写完后火速用手指在上边盖了个小章,这几点都不难做到。一方面可以隔绝她和凛舟接触,以防他生私心,另一方面还能悄无声息给他涨工资。
有钱幸福,人就不会变态?
她做了个预设。双手合十保佑一切能顺利。
协议从门缝递出去一半的时候,徐音晚才叩了两声门,凛舟看着那生怕开大一点的门缝,收回视线接下。
徐音晚一感受到拉力手上空了,门立即合上。
凛舟快速扫了眼协议,几乎是针对他二人日后相处定下的,她似乎很怕被人窥探私人领域。甚至为了和他界限分明,还拿他的工资作保。
生在富贵人家的小姐,果然知道什么能羞辱穷人。
和家境势均力敌的男生能喜笑颜开,和一贫如洗的他当然要避而远之。
“这份协议,我会签字盖章,但徐小姐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给你当陪读生这件事,我是先跟徐叔叔签的合同,除了学业外,我还要陪你上瑜伽课、花艺课、舞蹈课等私教课,陪你旅行散心,陪你购物……甚至于保护你的安全。”凛舟机械地播报着合同上的内容。
徐音晚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停停停!”
凛舟没打算作罢,一板一眼极有原则地说:“也就是说,除了睡觉洗澡等私人时间,我们几乎都要待在一起,你的意思是你我私下签的协议是建立在这份合同之上?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不得不打破一些规定,你也要扣我的工资吗?”
“也、不用、这么、严谨。”徐音晚没想到他会去抓漏洞,打得她个措手不及。
凛舟说话的停顿也像是在附和她的结巴,“那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
徐音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问。”
“你的结巴,是因为我造成的吗?”凛舟的声音近了些,虽然语气呆板生硬,但故作低柔的时候,像哄人入睡的男主播,很悦耳。
“是。”徐音晚一向不会说谎。
凛舟静了一刻,“除去合同的事暂且不提,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我让你变成结巴这个伤害。”
外边起风,撞得玻璃直响,呼呼的风声伴随着他的问话,明明不带多余暧昧的感情,清落却好似塞壬蛊惑人心。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