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陈大河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拿竹笋壳,喊道:“排到前的觉报姓,谁家的,领完粮食就赶紧退到一边去,不堵住人的路。”
苏欣妍坐在一张木桌子,眼前摆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上她列成了个表格,详细地记录了每家每户的一年总工分,和应该领取多少东西的数据。
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里的一切她也了然于胸。
排到前人只报上家门,她就能很快翻到他们家所在的那一行。
“我是陈六公家的。”
“陈六公,一家八口人,每人一年口粮三百斤,一共可领两千四百斤粮食,全家一年赚工分总数一万三,抵粮食还剩一千工分,给你兑换成一百块钱。”
苏欣妍拿一个红印泥给那个人,指着代表对家庭那一行数据的最专门留来签的空格,道:“确认无误按个手印,然去那边领粮食。”
本来是说签的,但是村里大多数人都是文盲,根本不会写字,所以换成了按手印,这样又便又快。
“应该没错吧。”
领粮食的大汉里算了算,没算明,不过有口粮拿还能有多余的钱赚,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按了手印,走到另一边领东西去了。
这样一家家地领取下来,苏欣妍眼前的长龙也逐渐变短。
太阳从东升到西斜,了一口气将领粮食的事情全都给办完,她午饭都没吃,全耗在这里给人分粮食了。
粮食的分配,首目的就是保证人能吃饱,或者说饿不死。
所以口粮是按照人数目分配的,一个人每年能分多少粮食,这是规定死的。
不是说你家工分赚得多,或者是今年收成多,你就能多分一粮食,真这样,恐怕得饿死不少人。
所以分粮的候,会先工分抵扣你应该分到的粮食数目。
工分超了的部分,就给你换成钱,工分少了的,你就得拿钱补上。
不过有些老赖,或者是家里真的艰苦的人家,年年都得欠着公家的粮食,还也还不上,渐渐形成了个窟窿。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眼瞧着人活活饿死吧。
所以每年的口粮也照例会分配到位,不过村领导会另外各种手段,催促着那些欠债人家还上欠款。
大家都围观着分粮食。
到那些分了粮还能拿钱的富户,都忍不出发出羡慕的声音。
这些人家一般都是那种有很多兄弟姐妹,壮劳力极多的人家,没这些人口,都赚不到足够的工分。
所以这年才讲究说,人丁兴旺家财富。
因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根本养不活一家子人。
例如陈七爷爷家,他们家人口少,还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什么壮劳力,今年赚的工分就不够分的那些粮食了。
还好,陈七爷爷日常给人赶牛车赚钱,工分不够,但他有钱啊。
他一向都是拿钱缺的工分给补上的。
宁家因苏欣妍的工作『性』质,所以一般都是排到最才去领粮食的,不仅是他们家,其实整个村干部全都觉留到最,不去和村们抢。
眼着天『色』渐渐黑了,分粮大会即将进入尾声,苏欣妍那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小在在听见声儿,第一个安耐不住,忙拉扯着哥哥们拨开人群赶过去。
她怕妈妈欺负了。
还未走进,就听见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声。
“怎么可能?我们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活,就这么一工分?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们少算了?”
原来是新来的知青觉得己得到的工分太少了,正闹事呢。
“这位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小声儿,我们这里不是谁说话大声就谁有理的。”苏欣妍的声音很平静,跟那位吵吵闹闹的姑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实际上,她很想挖耳朵,实在是眼前这高分贝的姑娘给吵得耳朵疼。
小在在抿抿嘴,拉着最强壮的大哥小跑上前,挡在妈妈跟前,冲着那位闹事知青展开双臂,做出一副保护姿态。
“不许凶我妈妈!”
敢凶她妈妈,她也会凶回去。
小在在超凶的!
“在在,小翰,你们都过来。”见儿子儿冲出来保护己,苏欣妍欣慰感动的同也担孩子受伤,忙招呼着他们过来己身边。
“妈……”宁翰向母亲,欲言又止。
苏欣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妈妈能解决。”
其实面指着失责,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新知青刚来不久,还处于新鲜期,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们每天干了多少活,拿了多少工分,恐怕村里有些八卦些的婆子都能比她这个会计还清楚。
但到现在也没见有谁站出来帮忙说句话,想也知道这个数据是没错的。
不管既然人家闹了,她还是得想办法解决。
苏欣妍弯腰从木桌子底下抽出一本厚厚的账本,里记载了所有知青一年到所赚的全部工分明细,同样她表格制作出来,简单明了,一就会。
“你叫……李飞飞是吧。”
不需对回应,苏欣妍径直翻到写了李飞飞字的那一页,递给她。
“你来我们陈家村已经二十三天了,这里有你每天上工下工所赚工分的记录,空地就是缺勤跟请假的,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是有什么问题,就先己,完再说话。”
有些好奇重的,忍不住凑上来。
“上写了啥啊?”
“不懂,我不识字。”
“找个认字的来瞧瞧。”
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他爹推出来。
他探一瞧,忍不住笑了:“哟呵,来咱这儿二十三天,就缺勤了十天的工,每天最多也就赚四五个工分,最拿了五十五分,不是很正常的吗?”
热闹不嫌事大,少年甚至成就给做了一道简单算术题,李飞飞的全部工分再现场算一遍。
跟苏欣妍的计算结果没有误差。
“这不是没错吗,有什么好闹的?”有人憨憨地挠挠,发出疑问。
旁边有那精明的人立马跟他分析,“你不懂,人就赚这么工分,都不够扣之前村里借给他们的口粮,不闹一闹,村里让补钱怎么办?”
“补钱就补钱,欠了村里,不还这么行?”
对待外人,他们可不像对村里人那么宽容。
这些议论的人完全就没考虑过事人的感受,那说话的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大声,就差没吼来了。
听得李飞飞,包括她旁边的那些新来的知青们脸『色』一个青一个。
感觉这些粗野的乡下人们全都在赤/『裸』『裸』地讽刺他们,更是他们的脸面狠狠扯下来,丢在地上猛踩。
到这一幕,隐匿在人群里的宁航面无表情地垂下,悄无声息地转身,绕到妹妹跟妈妈的身边。
小在在若有所觉,扭瞧瞧她二哥,『揉』了『揉』脑袋。
“唔,哥哥捂住在在眼睛了。”
“别『乱』瞧。”宁航松开手,妹妹的小脑袋给她掰回去:“好好戏。”
戏?
小在在还不懂得这两个字的意思,旁边的宁翰却是笑了。
确实是一出好戏。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村长那边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立即气势汹汹地过来赶人:“没事都抱着粮食回家吃饭去,别聚在这儿跟石似的挡路!”
热闹的人驱散,他又扭瞪向那些闹事的知青,语气极其不客气。
“你们几个,是不想领粮食就赶紧走,再瞎闹事,我就写封信上去,让上重新给你们安排地儿去,我们陈家村庙小,可容不下几尊大佛。”
一听这话,所有不管新老,所有知青的脸『色』都变了。
退回去的知青能有什么好结果?
上的领导见着了,只会觉得是他们品『性』不好,爱惹是生非,这才村子里的人忍无可忍地送走。
最等待他们的,不是发配偏远地区,就是直接送进农场里。
不是劳改,胜似劳改。
即就有几个老知青转身离开,跟李飞飞他们划清界限的态度和明显。
就连和李飞飞站在一的那些人里,也有人神情动摇,脚下不觉地退几步,想溜。
事到如今,李飞飞终于知道怕了。
她悔己的一脑热,生怕真的退货,沦落到更加凄惨的境地,只能战战兢兢地道歉:“对,对不村长,我只是一糊涂,弄错了数,您原谅我这次,我以再也不敢了。”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陈村长冷声道。
李飞飞咬了咬牙,满的怨愤,可是形势比人强,还是只能转过身,跟苏欣妍道歉:“这位阿姨,真的很对不,我不是故意的,您就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
苏欣妍:“……”
这姑娘都二十了,而她明明才二十五,两人才相差五岁,她怎么就成阿姨了?
『摸』不准对是不是在故意恶己,但苏欣妍决定恶恶她。
老虎不发威,还真她没脾气?
她扬亲切的笑脸。
“这位……大妹子,我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叫我阿姨,叫一声姐就成,你对我的工作有异议,认真指出来,我也给你积极回应了,这事儿咱就让它这么过去,也谈不上什么道不道歉的,只是……”
她故意停顿一下,等欣赏够了对铁青的脸『色』之,才继续说道:“你刚来的候,跟我们村里借了些粮食,一共三十斤,按规定,五个工分换一斤粮食,三十斤粮食需拿一百五十个工分来抵,你这工分肯定是不够还的,还有明年的口粮也是,你瞧瞧,是钱还,还是先还掉今年的,明年的再明年的工分抵?”
不管哪个选项,李飞飞都得掏钱还村里。
她摇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像是欺负得快哭了的模样。
可惜在场的人没一个生同情的。
毕竟经历过对刚刚的大吵大闹,这姑娘的形象早没了,很多人里对她的印象就是个泼『妇』,怎么可能会产生怜惜之类的感情?
“怎么样,大妹子你选哪一个?”苏欣妍笑得一脸和善。
仿佛真是一个没有任何坏眼的农村傻大姐。
“快选,这天儿都黑了,还有一堆事儿没干完,别再耽搁我们大家的间。”村长帮着催了一句。
『逼』无奈,李飞飞只能忍着痛道:“我……我先今年缺的补上。”
她下乡的候,家里也就给了五十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