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麟前脚刚走,“奉情局”就侦知消息,报给张作霖。
见冯德麟果然按照小六子的分析走上一条不归路,他暗叫着“天助我也”。28师群龙无首,是一次绝好的机会,面对这块肥肉,张作霖又馋又痒。
师长冯德麟和一位旅长张海鹏离开,留另一位旅长汲金纯和长公子冯庸坐镇。对冯庸,也就是个少帅的名,他此时在军中的地位和张汉卿不可同日而语,张作霖并不忌惮。
真正需要关注的是汲金纯,他可是在28师各级一路爬起来的,深得军心。而且此人相对正直,平时有些想法和冯德麟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否则参加复辟这么重要的事,冯德麟也不会只安排张海鹏去做了。
如果成功说动汲金纯,唤其率全师来投,想必冯德麟知道被釜底抽薪,心情一定不会大爽的吧?张作霖如是想,也如是说。他在督军署召开秘密会议,讨论对28师的处理问题。
杨宇霆是主张强势压迫的,他认为“现在冯德麟的军队人多势众,又恰逢主帅不在,只要派出重兵围困,不战定可屈人之兵”。他的想法很可行,因为只要己方军队不打他们,28师是不敢主动招惹自己的。光杆师长冯德麟如果无法叫得动28师,他在北京的作用就极有限。
张景惠是倾向于武力解决的。他在张作霖帐下资历已经不弱于孙烈臣、张作相等人,自然对28师师长一职甚是眼热。如果和平收伏了28师,以张作霖一贯的手段,势必会让汲金纯等人照拂以稳定军心,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只有用军事手段打垮28师----只要张作霖愿意,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他才有机会去重建这个师。他说:“邻葛的意见自然是好的,但也只能是权宜之计,事后还是要解决的。28师跟随忱阁多年,大帅想用第一师的方式让我们收编,恐怕困难重重。我的意思还是要打,直接把他们打垮了打怕了,再慢慢改编,要揉要搓,还不是由着大帅的意思?”
张作霖笑笑说:“叙五这是一劳永逸的想法。”火拼,当然张作霖是不愿意的,要想这样做,他早就做到的。但是他受张汉卿的熏陶,开会的时候让大家畅所欲言,用小六子的话说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的主意要好。”
因为张汉卿平时就是这么做的,这种好的作风现在在卫队师和第一师中被很好地沿袭下来。如果张作霖知道张汉卿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在军务、政务上有些事情并不十分清楚,这才用集体的力量来供他取长补短,不知会做何想?不过这也形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与张汉卿所推崇的“皿煮集中制”一脉相承。
张作霖也是在巡察张汉卿的军队中感受到这种开会方式的优点,才开始改变过去拍板式的决定的,不想效果很好,以往的一些分歧摆在台面下,现在大家有事说事,无形中降低了原本执行过程中的味:都已经说开了嘛。
孙烈臣、张作相等人或赞同杨宇霆,或认可张景惠,或者在两人的意见基础上作少些修订,但大致同一个意思:机会难得,务必要让冯德麟无法指挥动28师,紧要关头,就是用武力也要迫使对方无法入关,为将来的变局留得一线机会。
张汉卿却认为形势并没有这么严竣,他提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但又在历史上被屡试不爽的方法:斩首。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拿下28师不成问题,但困难在于兵戈过后荼毒生灵、奉天大变,父亲是要受指责的。况且28师与27师并称关外双强,这样杀敌一万,自损绝对不止七千这个数。
其实要想抓汲旅长很简单,因为他不像冯师长对父亲有这么大的抵触,只要父亲以督军的身份让他来奉天开会,碍于长官训令,他还是要来的----毕竟他不比冯师长爱摆老资格。他要是来了,我们或动之以情或挟之以令:以情,他完全收伏得住部下;以令,反正群龙无首的28师没有谁可以镇得住局面,只要不过分,他们对于正常的命令还是会听的,我们暂时只要它不乱就好了。
他要是不来,父亲师出有名,以后火拼也罢、围困也罢,都会按照我们的意愿来。反正只要冯德麟掌握不住军队,我们再各个击破,围困之下的28师迟早生变。”
本来很简单的事,不就是擒贼先擒王么?大家都没有往军令这块想,实在是之前冯德麟闹得太狠了,根本没把张作霖的督军之职放在眼里。张汉卿却对此浸淫甚深,他认为28师其他人的资历没有冯德麟大、地位没有他高,冯德麟能做的,别人未必能做,也未必敢做。北洋军太注重于主将的培养,却没有像后世的军队一样形成逐级代理机制,一旦群龙无首,立刻兵败如山。
孙烈臣、张作相都认为可行,就是杨宇霆也转过弯来,对这位少帅的心理学说极为佩服。张作霖见儿子出彩,神情甚是得意。
张汉卿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出彩,还没有波及到众多将领的利益,所以他在奉天的所作所为,内部排斥不大。但军事上的事不简单,兵油子们只佩服一种人,那就是有本事的。没有能力的,推你坐那个位置,关键时刻调不动一兵一卒,人家不听你的。
剿匪的建功,其实是镰刀割黄油,算不得多大事;卫队旅和卫队师其实是他花大价钱力推张汉卿上位的,就是第一师,也是故意让张汉卿捡漏,这种扶持儿子的立场已经很鲜明了。张汉卿争气是一回事,别人服气是另一回事,在他的耳边,难免有人认为张汉卿年纪太小,恐怕镇不住官兵云云。
直到他谈笑间瓦解了许兰洲的兵权,令军界不少人对他的手段刮目相看;整顿第一师,竟然没有受到来自其内部的阻力而出奇地顺畅----谁能知道张汉卿、政治部和教导团在其中的心血?
现在,张汉卿又不大不小地表现出他与同龄人所鲜见的睿智,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以后再在我的耳边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