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愣同志,你背诵起来很流利,但是落实得怎么样?你来说一说,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刘二愣认认真真地回答:“报告少帅,我没有尊重民族地区的生活习惯,对马存清战友的饮食有看笑话的想法。这些错误,我会在今后好好改正。”这个态度很端正嘛,阿訇们很欣慰,便想出言表示安慰,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王主任,按照人民军条例,对刘二愣同志的错误,应该怎么处罚?”发声的是张汉卿。“报告少帅,根据规定,他能够知错就改,应该处以十五天的禁闭。因为他已经被执行禁闭四天,所以还需要禁闭十一天。”张汉卿点点头,严肃地说:“那么继续执行!”王以哲敬礼领命,他一挥手,便有两个宪兵过来,刘二愣举手敬礼。这时候,又有声音发出了:“少帅,我也要检讨错误。按照少帅的要求,‘凡是有条件的,都不要同少数民族群众共用一个水源;实在有困难的,要设置专用水桶;绝不用装过猪肉猪油的器皿打水’。军需部没有及时意识到新加入的回族士兵的要求,因此没能及时安排专用的伙食和就餐。此次冲突事件,我们有很大责任,请少帅责罚。”说话的是西北人民军总军需部长米春霖。这回阿訇们及时出面圆场了,米春霖毕竟是肩上挂着两颗星的中将,地位非同小可。连他都要受苛责,可知人民军的民族政策不是虚的。虽然民族不同,但人心都是一样,他们也强烈感受到受到了尊重。一个阿訇说:“少帅,我们都已经看到了人民军的诚意。这位小战士本无恶意,既已说开,也就请原谅他。倒是马存清和马守智两人应该向他认真说明我们的习惯,不应该有这种过激反应。先知曾说:‘不让邻居安宁者,绝不是穆民’,他们两个人的行为,不是真正的穆|斯林所为,需要请少帅处罚。”要说怪不得各地的阿訇基本上都是德高望重、知书达礼呢,人家这看法就是中肯。都是一样的人,不可能处罚了一头,那一头轻轻放过,这是主动求罚的。尽管有些人心里并不赞同,但在表面上,都是点头称是,有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少帅处罚了这位小战士,那其他人都是应该一道处罚的。”张汉卿点点头说:“阿訇的意见很中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这次事件中一方严格注意,一方又能宽容对待,本来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学良带兵无方,让大家见笑了。”众人连声不敢,更有恭维起张汉卿纪律严明、有错必罚,有古大将遗风的。“学良为什么会让大家都过来一看究竟?那是学良想让大家亲眼看到,回汉以及其它民族之间的一些冲突,本来就是很小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们不处理或是处置不当,各族民众有怨无法申诉,时间久了,就会有积怨。可能在某一天,因为某一件小事,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怂恿,便会上升到民族矛盾。”他指向马守智:“这个同志就是这样。本来刘二愣和马存清只是小冲突,两人生生气、说一说就好了,他一出面,喊什么‘汉人打回人’这句话,就把一次小冲突上升到影响回汉团结的大事了。”马守智低头表示认错。“一次不要紧,两次,三次之后呢?会不会给别人一个印象,矛盾已经不可调解?那时代该怎么办?只有抄家伙干喽!”他笑了一下,缓和了一下气氛,指着坐在板凳上的二十几个人:“你看这次群殴,四个战士受了重伤,有一个现在还在野战医院里呆着。如果不明真相,他的家人、亲戚、朋友、邻居该怎么看?有时候以讹传讹,这根刺会扎在心里,时间久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把这根刺扎得更深些。”张汉卿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相信在坐的年龄稍大的还能记得,发生在同治年间的陕甘之乱,那一次的教训很深刻啊,两千多万汉民、一百多万回民都成了无辜牺牲者!虽然原因有多种多样的,但是本来回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几百年来大体上相安无事,因为这一次乱局,又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众人听少帅忽然提起此事,很多阿訇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没有经历过的人也会从书上看到,或者从家中老人口中代代相传,那真的是一场浩灾难啊!同治年间,太平军西征部队进入陕西,多地回民响应。回民在YSL宗教领袖的带领下,趁晚清局势动荡,企图在中国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暴乱开始后先杀尽八女井数千汉人,接着杀安抚者、清帝老师、陕西团练大臣张芾,升级暴乱,广泛屠杀。清王朝先有多隆阿带兵平乱,后来多隆阿在陕西省周至县战死,又命左宗棠派兵平乱,所向披靡,最终平息了这场暴乱。其结果是两千多万汉民丧生、关中汉民几乎被屠杀殆尽,当然,回民也遭到左宗棠的报复性屠杀。这个阴影导致历史上后来的马家军在西北对汉民持续的报复行动,也使马家军在历史上臭名昭著。今天再研究这段历史,仍然有积极的意义,给回汉如何共处树了一块反面镜子。重要的当事人左宗棠虽然杀人,但处理棘手的民族问题时,能落实“剿抚兼施”的政策。他曾反复说:“从前汉回仇杀,其曲不尽在回”,“陕回之祸,由于汉回构怨已久,起衅之故,实由汉民。”但是因此两千万多人活鲜的生命堪称一场宗教战争。战乱让关中之后的陕西关内在几十年未曾修复,殃及河南洛阳等地,后来的建国选都中,陕豫地区因为经济凋敝而落选,很大程度上正是缘于此次回民暴乱。张汉卿一席话撩拨到三马及阿訇们敏感的神经,他们本能地认为,这位年轻的少帅又要来算账了。可是,如果真的这样想的话,又何必做出这么一番看来很公正、很友好的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