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皋是打仗的能手,王瑞华是张汉卿的亲信(至少于学忠这么认为),所以在很多军队建设上,他也虚心地向赵鸣皋请教,并在人民军政治工作上,完配合王瑞华的要求。
主将都如此认可,赵鸣皋也就渐渐为他的气度和一心为人民军的精神所感动,本来他对于学忠这么快爬到他头上还很不解。现在看来,少帅用人,有他的超常见解。
而在主将都如此配合下,王瑞华的政治工作做得顺风顺水,在军队中很快树立了以人民党为领导的理念。华南人民军,甚至比华中人民军都要认可人民党的领导。当然,张汉卿作为于学忠的入党介绍人,于学忠也火线入了党。
人民军进入广东,打得是求助孙逸仙的旗子。可是安顿了广州后,却不见请孙逸仙来善后。此时的孙逸仙还呆在伶仃洋里过着漂泊的日子。
这时候的广东形势很复杂,人民军和粤军在各个地方对对峙。而粤军又分成几块:忠于孙逸仙的、跟随叶举的叛军、倾向于陈炯明的、与三方都不搭界但又与人民军相峙的,还有几支不知所措的。
不过华南人民军占有绝对优势:无论从数量还是指挥统一上。虽然它也是由几大势力临时组成的,但绝对要比粤军好很多。
但是乱则生变,广东需要稳定。张汉卿决定拜会陈炯明,他现在需要他出面收拾残局。
陈炯明现在待在惠州老家。广州大总统府遭炮击的消息一传来,他颓然长叹:“我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不过还是在第二天急电粤军第三师师长兼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粤事弄到如此田地,炯实难辞咎,惭恨之私,匪言之宣,惟有完下野,以谢邦人。目前粤省沦胥,保孙公勋誉,艰巨之责,不得不赖吾兄。”
次日又给已继他为省长的伍廷芳电文,亦是要求他设法保孙逸仙安,可惜80岁的老伍在惊闻大变后惊愤成疾进了医院,这也是人民军进广州后无人收拾烂摊子的原因之一。都是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对这里有细致的调查。
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起用与张汉卿执政理念几乎同出一辙的陈炯明就是应有之义了。不谈政治争议,陈炯明在私生活及操守方面,与人们理解的军阀作风完不同。
他不仅颇有文采,而且廉洁自持,不蓄私财。历史上后来在香|港病死时,竟然要用其母所备的棺木。在生活方面也很严谨,自己还以不二色感到自豪,这一点至少张汉卿表示敬佩。以至于他去世后,香|港《工商日报》这样评价:“国民党死了一个敌人,中国少了一个好人。”
他从议员一直到作为省长都把禁赌作为一项重要的工作:清政|府把财税作为一条重要财源,禁赌无疑要砸掉成千上万财商的饭碗,要截断官府一年数百万两银子的滚滚财源,其压力可知。
可是他做得非常决绝,主张用雷霆手段,所以章程一下,广州市面赌博绝迹,所以去年广州建桥命名为“陈公禁财纪念桥”,可见此事深得人心。
他搞得县级自治和司法独立深得其中三味,对经济和教育也颇有建树,只是掌权时日太短,成效尚不如其禁赌的名头来得响亮。
不过他在前几年主政漳州的政绩还是得到美国驻厦门领事凯利顿的高度评价:“陈氏…施行各种市政改革,他用的手段,近乎革命;但成效极佳,结果人民都感满意。这令中国人看到,事可办成,不必需要过度辛劳和重税。”
他认为陈炯明治下闽南二十六县堪称“模范小中国”。
这就够了,冲着他的能力,他的为人民做事,才不管他和孙逸仙的历史恩怨呢。一切为民做事的出发点,不管结局是什么,都有值得赞扬的地方。
张汉卿是在惠州陈炯明的家里拜会他的,当时拥护陈的部下以为人民军是来抓陈的,纷纷拿出一幅拼命的架势。张汉卿淡笑着留下他的卫队还有一个团的人马,就这样施施然地走进陈家门。
既然决定把他收入麾下,自然要做出点信任的样子来,而且到这个份上还有这么多人死忠于他,可想而知他的为人也不错。不管结果如何,自己是来作客,怎么着也不会有事,这是张汉卿的小算盘。
对于张汉卿敢如此大摇大摆来拜访,陈炯明还是很震惊。张汉卿的事迹他知道些,但认为不过是外界的谀赞之辞----一个不懂事的娃娃懂得什么皿煮、三权分立、司法独立?自己为了实现这个想法绞尽脑汁还不是芸花一现?至于人民军的军事动作,只能理解为张作霖招得好兵,才不信他能赤手空拳在中原打开这么大的局面!
可是张汉卿的胆气他不是佩服的,这个可不是教出来的!尤其是在这种双方还在各处敌对的情况下,谁能够保证官兵中间没有谁因为什么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他一面和颜悦色地亲自把张汉卿迎进客厅,一面低声对他的弟弟、师长陈炯光说:“去安排一下,要绝对保证少帅的安!”
张汉卿也不藏着掖着,他开门见山地说:“学良的来意,陈总司令可能也能猜出一二。现在粤军与国民军大起兵戈,广东省境一片混乱,为了尽快安定局势,学良请陈总司令出面安稳旧部、息掉争战、重掌政权,还广东一个和平的局面来。”
陈炯明慨然长叹:“省城之乱,我已身败名裂,又有何脸面再见我的同僚?而且十六日之变,我的部下已经完失控,少帅应有耳闻。少帅请我,好意心领,但实在无能为力。”
张汉卿笑笑说:“陈公还在为兵变懊恼?依学良之见,这才是陈公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陈炯明面色一变:“少帅这是在奚落陈某人吗?”
张汉卿正色说:“不敢。学良只是想,孙元帅一直要北伐,究竟要达到什么结果?”
他自顾自地回答说:“最好的结果,无非是他胜,取天下。但是以陈公对他的认识,孙元帅能够做到保国安民吗?他从南洋、日本、美国不断筹款,不断起事,结果呢?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他要护法,现在段祺瑞安福国会已经解散;他要北伐,伐得是谁?是现国会推举出来的黎总统吗?那可是合法的总统!别说他口号叫得响,如果国民军进入湖南、湖北,人民军第一个就要和他交手!如果败了,对不起,一切都成泡影!”
“他要建立一个‘五权分立’的新民国,何其可笑!他的提法是好的,但是实际上根本做不到!不谈中国两千年来的传统影响,我们缺少皿煮制的土壤,妄想生搬西方那一套一夜之间让中国进入皿煮社会?可能吗?从袁世凯时代开始,围绕国会问题一连打了多少次仗?结果又如何?
不是皿煮行不通,而是在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没法子实现我们理想中的皿煮。就凭着国会那些坐班之客在国会里高谈阔论就可以实现中国统一、实现皿煮?坦率地讲,开国会是无聊之举,不过国家处此无可如何之时,随波逐流而已。
北方的俄国以苏维埃统一了思想变得强大起来,我知道陈公私下和他们也有交流,对他们的建国方式有向往之意,但是又对其‘党的独裁’坚决反对。老实说,我们之前也走的是一条类似的道路,但是我们摸索出一条更好的约束人民党的权力的办法。
在东北,我们已经在政权上基本实现三权分立的架构,也充分想到了约束党及党的干部、不让他们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办法并正在有条不紊地实施,将来陈公有机会可以去实地看一看。
当然国家行政管理、军队控制,包括立法工作仍然在人民党的指导下进行,这个原则不能变,否则会大乱。为了避免西方列强的干涉,我们没有宣布走社会主义道路,但其实我们是一种皿煮的社会主义。这句话,我只会在这个场合,和陈公私下里说说。传到外面,我是不认的。呵呵。
现在人民军和奉军的强大,已经朝着建立统一的民国方向迈出了一大步,而前些天的一场兵变,也会给孙元帅一个警醒:不是所有人都要跟着他的大棒团团转,他现在在做的是一个独裁的国民党所做的事,就像他当初改组国民党,要求党员按手印向他宣誓效忠一样!
他在广东进进出出这些年,广东百姓的生活水平怎么样?难道他们要求的北伐,要得就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能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讲什么主义、论什么政策都是假的。我不谈东北奉系治下的百姓活得怎么样,就凭每年近两百万百姓闯关东,一切都不用说!
在人民党控制下的地方,行政管理是任人唯贤,而不是看他是不是人民党员!是不是奉系出身!陈公知道的陕西的于佑任省长、湖北的夏寿康省长、安徽的许世英省长----许省长半个月前已经被我推荐为中|央内务总长了。
他们都不是人民党的人,甚至在进入华中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他们也成为一方大员。
所以,学良认为有能力为粤省人民造福祉的陈总司令,可以名正言顺地作为粤省的省长!这也是我今天来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