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计划、重兵围困的第3军从容逃出包围圈,当然只是暂时脱离了围困,仍令第1师团长和田归治中将大光其火,也因此把火发到了担任殿后的人民军伤兵身上。
这些伤兵,有之前重伤432人、无法动弹的超重伤员108人、以及在撤退中无法跟上而再度退回的中等伤员200多人等,在21团副团长王猛的组织下担任狙击,为主力撤退作力所能及的帮助。在日军大部包围下,很快就丧失了作战能力,但也多少争取了些时间,并为此又增了些伤亡。
当杀气腾腾的日军士兵冲进人民军依托伤兵营组成的阵地后,王猛知道抵抗没有意义了,他下令全体官兵停止抵抗。在一名日军的枪口下,他淡定地说:“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日本军中找来了翻译,把他带到和田师团长身旁。望着这位步履蹒跚的人民军将领,和田虽然凶残,仍然显示出一丝尊重的神色来。
此时的王猛已经失去一只胳膊,在草草包扎下,他的胸前一片殷红。尽管如此,他还是用仅存的右手整理好领口的风纪扣。
透过翻译的口,王猛提出优待战俘的要求:“中将阁下,我是人民军第3军第7师第21团中校副团长王猛,我要求你善待我们的伤员和其他在战斗中被俘的人员!”
和田很惊讶:“要求?”
“是的。没有武器,就不再是战斗人员。我已经听说了你方的一些士兵侮辱我方伤兵的事件。这个事情是很丢脸的,至少在我们的要求是这样!”
和田眯着眼的缝里露出一点凶光,他冷冷地说:“作为败军之将,你没有资格向我要求什么!”
王猛果断地反驳:“不是战败,是失去作战能力!我们的军队做到了他们能做的一切,而且你也看到,他们的英勇说明了一切。”军人的荣耀战胜了一切,他不能无视敌人对他的侮辱。
和田微笑说:“那好吧,中校先生。你去集合一下你的队伍,让我们看一看他们是多么英勇!”
已经无法集合了。重伤员自己都需要被抬,根本无法照顾到其他无法动弹的更重的重伤员。只有一些后来被俘的人民军官兵以及部分伤兵,他们或两个架一个,或相互搀扶着,或是直接用被单拖着战友,慢慢地向前走。
一个日本军曹不断地催促快走,然而无法多走哪怕快一点的伤兵不能配合他的动作,他愤怒地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一下一个拖着一条伤腿的人民军。那个士兵根本无法抗拒,直接倒地,无意识挥动的双手还搭住在前边人的背,把他们也带倒了。日本兵哈哈大笑。
见此情景,王猛大怒,他直接指着和田的脸说:“他们都是我们的无畏战士,你们不能这样侮辱他!将军,作为战士,他们在战场上是无可指责的!”
和田仍然在微笑,但是他的嘴角动了动,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下了决心的表现。他默默地向一旁按捺不住的一名大佐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地点了点头。
集中起来的人民军战俘约有六百多人,都被日军驱赶到一处山凹里。看着碎石嶙峋的坡面,以及日军不怀好意的笑,王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安顿伤兵,而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架势。没有医药,许多伤员都活不过今晚。只是,他没有想到,日军有比这更凶狠的打算。
一切安顿好了,和田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中校先生,对帝国军人来说,最好的勇士就是在战场上战死!你也说了,他们在战场上是无可指责的,那么,作为对胜利者的补偿,我想没有比看着对手的死去最好的方式了。”
王猛骇然而惊:“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俘吗?!”
和田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杀俘?不不不,他们不是俘虏,是战士,这是对他们的尊重!”
连续四个师团的覆灭,让日本全国上下都陷入复仇的狂热之中。对日本陆军来说,如何鼓舞士气从而一雪前耻是各位高层的重要课题。只是,和田更倾向于选择杀戮。对军人来说,杀戮是激发阳刚之气的最好办法。
王猛留下来,就是为了有机会妥善保护这些伤兵,却不料碰到世界上最无赖的军队!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声色俱厉地说:“和田!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武士道精神难道就是对付伤兵吗?我该为你感到羞愧!在战场上你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连人品也输得一干二净!你和你的军队,必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和田再怎么说也是有脸面的,他恼羞成怒地命令:“把他拉出去,毙了!”
王猛挣扎着被两个凶悍的日军按着推出去,他的一只手已经废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猛就这样被硬拉着站向北方,那里有他的父老乡亲、妻儿老小。
伤兵们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然而一瞬间都开始明白了,日军这是要杀人啊!王猛的警卫员石头首先扑了过去:“放开我们的团长!”他大喊。
石头身上已经有了几处枪伤,额上还流着血,只是没人来包扎了。在战斗中,他亲手打死了一名日军,是他这个很难有机会上第一线的小兵的最好的奖励。只是,这也是最后的奖励了。
因为,一名日军举起长枪,子弹直接把他贯穿。挣扎了两下,他就断气了。
目睹场景,伤员们一齐走向石头的地方。他们没有力气咒骂,也没有力气走得稍快一点儿,但是他们迎着日军的明晃晃的刺刀和机枪,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哒哒哒!”这是日军的机枪在吼。随着火舌,士兵们相继倒在血泊里,和石头的血流在一起,汇成大河。
王猛泪如雨下,石头本来不会死,他是为了自己才坚持留下的啊,他才十九岁!他愤怒地转过头来,向着和田轻蔑地看了看,“祖国和人民会给我报仇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他仿佛看到,无数个人民军战士踏着祥云向东瀛小岛杀去。在他意识尚未离开身体前,这一幕被永久定格在某个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