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老夫愿意献出家产,求军爷高抬贵手,放过高家。”
辽阳府城北的一处占地颇广的府邸,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朝一位刚刚跨过门槛的军官苦苦哀求。
在姜勇的身后,正有两百多名手持刀弓的红甲兵从大门处涌入,府邸中就响起男人的惊呼声和女人的尖叫。
“家产?”姜勇宽厚的手掌落在刀柄上,看着眼前作揖求饶的老者,冷笑不止,“现在整个辽阳都是我山海军的了,你们的妻妾,你们的家产都是我山海军的,哪里还有属于你们的东西。”
老者名唤高世亮,他家乃是渤海右姓高家的一支,他还有个儿子高庆裔,是金国右司谏高庆裔。
今日高世亮听闻辽阳城破,被吓的脸就跟死人一样白得可怕。
那些从辽南杀来的贼人,可没少对渤海豪族干抄家灭门的事情。
恐惧之余,马上派出家奴找来其他几家渤海豪族,一番合计下来,便决定派人去向山海军传话,想要交一笔“保命钱”,换取族人性命无虞。
山海军倒是没有正面回复,只是让他们交出所有宋人奴婢,呆在家里不许出门。
高世亮惴惴不安的躲在家中,听着回荡着辽阳的喊杀声,尖叫声,淫笑声,知道贼人已经开始屠城,心里害怕极了。
见贼人迟迟没有对自己家下手,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定是那些贼人害怕得罪自己那个能干的儿子,引来大金国的怒火。
就在高世亮思考着待贼人退去后,如何与其他渤海豪族争夺辽阳府的权力真空,自己的大儿子高昌裔慌慌张张的找到他,言贼人进府了。
姜勇的强盗逻辑,让高世亮脸色勃然大变,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姜勇,满脸不忿道,“吾儿高庆裔乃大金国相的心腹,尔等若敢动我高家人的性命,国相绝不会放过你的。”
姜勇懒得再废话了,刷的一声拔出腰刀,指着高世亮嗤笑道,“大帅有令,城内的渤海右姓,一家不留,全部屠尽!你儿子也许会替你报仇的,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高世亮急了,哭喊着饶命,“军爷饶命,军爷饶命,老夫不是渤海人,老夫是汉人,本是宋国忠州刺使,乃是蓟州人氏,三十年前被夏人所俘,献俘至辽国流落至此,为活命而谎称……啊!”
姜勇才懒得听他辩解,提着刀冲了上来,在高家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刀砍在高世亮的脖子上。
“啊”的一声惨叫,高世亮捂着鲜血狂喷的脖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姜勇,后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倒地之后,高世亮试着挣扎站起,可是却感觉到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喉咙乃至嘴里都是泛血的泡泡,到了最后,他已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也再也呼吸不了,嘴里只“咕嘟咕嘟”的往外泛着血水。
“阿爹!”高世亮身后的长子高昌裔见到自己老爹被杀,“啊”的一声大叫,嘶吼着便要冲上前跟姜勇拼命。
姜勇身后的两个鸟铳手见状,端着鸟铳就对他的要害打过去。
砰的一声,高昌裔哀呼着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流出来,挣扎了少顷便没了进气。
“杀,把高家的男人全给我杀光!”高勇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迹,一挥手,恶狠狠的嘶吼着。
“杀呀!”
一个大队的山海军凶神恶煞的冲进高家府邸,见人就杀,吓得那些家仆婢女们尖叫连连,东跑西窜。杀红了眼的士兵们也不管看到的男人是渤海人还是汉人,是高家人还是家奴,反正长官叫杀,杀了就是,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纵然有拼死反抗的高家人,最后结局也无外乎被乱刀砍死,或是被鸟铳打死。
那些躲在各个角落的高家女人,上至贵妇士女,下至奴婢厨妇,都被士兵野蛮的拖走,敢有不从者,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与尖叫声将这座府邸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在最后一个老仆被姜勇一刀砍下脑袋后,高家的男人已经被全部杀完,仅有一个尚留在燕京的高庆裔暂时躲过一劫。
“弟兄们手脚利落些,快把高家的女人都绑好,送到户部使司衙门去!”姜勇一手揽着个年轻的小妾,招呼部下动手快点。
高家的女人全被抓到一起后,姜勇命令士兵们将她们带到东京户部使司衙门,在留下一个中队清缴高家的财物后,便带人往另一家渤海豪族,渤海万户大挞不野的家族扑去,看看第二大队清洗的如何了。
与此同时,山海军对辽阳城内的各家渤海豪族,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大清算。
高家,张家,李家和大家等传承数百年的渤海右姓,都有穿着红甲的山海军野蛮的闯入府邸,进行残酷而又血腥的屠杀。
城东的张觉家族,由第二步兵营指挥使郑飞亲自带兵上门抄家灭门,两百多名士兵鱼贯涌入张家,不由分说就砍杀张家的男人。
张家府邸后院的一处院落,两个没地方可躲的小妾听闻外面惨叫声连连,还有不断逼近的脚步声,惊慌失措之下,便想翻墙跳出去。
“哈哈,这里有两个娘们!!!”
一个小妾刚刚一脚踩在同伴肩膀上,身后便传来一声淫笑。
下一刻,她的腿就一只大手给牢牢的抓住,跟小鸡似的被拽到地上。
望着面前这些不怀好意的红甲兵,两个小妾吓得不轻,她们不断的求饶,其中一人灵机一动,指着一间屋子,颤声道,“军爷,刚刚有人躲进了衣柜,是家主张行愿。”
闻讯赶来的小队长,听完后示意跟着进来的士兵看好这两个女人,然后就带着三个鸟铳手跑向那个屋子,在门外小心的往里查探一番后,见屋子里没有人,便带着人冲进去。
进屋后,小队长看到落在衣柜外的一只鞋,嘿嘿一笑,指着衣柜喊道,“有人躲在里面,打死他!”
一声令下,三杆鸟铳刚刚对准衣柜,还没有开火,就见衣柜门就被人从内推开,一个老头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大声叫嚷着,“老夫乃是张家家主张行愿,老夫的儿子张浩乃是郎主身边的承应御前文字,愿以重金自赎,求军爷饶我等一命”
“啰嗦,打死这个老东西!”
小队长可不管这老东西的儿子是何方神圣,命令士兵开火,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杀光张家的男人。
两声“砰”的爆响声后,张行愿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慢慢放大,恍惚中看到两个红甲兵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摸着一番后,便拔出刀来,朝着他的脑袋一刀挥下……
辽阳城东北隅宫城,原“让国皇帝”耶律倍的御容殿
气派非凡的大殿,远不及朱云前世见识过的紫禁城那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琉璃铺顶,也没有南边东京皇城的端庄典雅,清秀雅致,却带着一股大气磅礴的独特美感
更宽的横面,粗硕的斗栱,敦实的柱子,处处透露唐朝遗风。
朱云端坐于宽大的檀木座椅上,欣赏着在书房找到的唐代精美字画的同时,聆听吴大飞汇报清洗的进展。
午时六刻,完颜宗辅妻舅,渤海谋克李石全家被屠,全家男丁八十五人被尽数诛杀。
未时二刻,高庆裔全家被屠,满府上下包括家主高世亮在内的男丁六十六人,无一幸免,府内女子一百二十人被押往临时充为收容处的户部使司衙门。
未时四刻,承应御前文字,阿骨打身边的秘书张浩全家男丁一百三十一人被屠,府内女眷被尽数押往户部使司衙门看管。
未时六刻,渤海万户大挞不野全家被赵强屠尽,其父欲翻墙而逃,被流矢射杀,全家男丁一百七十五人被屠,女眷二百余人被押往户部使司衙门。
申时,静江军节度使、寿州刺史,渤海猛安高彪全家被屠,其父原榆河州千户高六哥自知生还无望,遂召来妻妾子女,令家奴持刀杀之,后又上吊自缢,死前留下一言“吾儿高彪日后定杀尽尔等贼人,为父报仇!”
……
辽阳城内的渤海右姓大多未做抵抗,或自尽,或引颈就戮,唯铜州猛安张玄素之兄张玄征,面对前来灭门的朱霖,率家奴持械顽抗,然寡不敌众,在一通鸟铳加霹雳弹的组合拳下,被朱霖破府,屠尽满门。张玄征见突围无望,遂携其二子张汝弼和张汝霖躲入屋内,引火自焚。
至此,在辽阳繁衍发展近两百年的张氏,李氏,高氏和大氏等渤海右姓豪族,在一天之内被山海军屠灭满门,除了数百名从南方掳来的宋人奴婢外,无一幸免!
虽然还有张浩,李石,张玄素,高彪等人,因为在外随军征战和在朝中供职,而侥幸逃过一劫,但不可否认的是经此一屠,金国国内的渤海豪族惨遭屠戮,元气大伤,实力大跌,日后在金国国内的政治地位难免一落千丈。
除了城内的渤海豪族外,许多平民百姓也惨遭屠戮,十不存一。
这场发生于靖康之变的第二年,有目的且有组织的毁灭性大屠杀,在史书上被称作“辽阳之变”,又称丁未之变。
也是数十年后不少因为朱云的“锄强扶弱”,“右贫抑富”“摊丁入亩”等政策,而对朱云恨之入骨的文人,以及千年后的众多大棋党和团结癌痛骂,指责朱云的黑点之一。
对于吴大飞汇报的每一家被灭门的渤海豪族,朱云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低声问道。
“完颜赛里呢?”
“城破后,完颜赛里的亲兵带着他杀出安远门,向北渡过东梁河,逃亡沈洲去了。”顿了顿,吴大飞又补充了一句,“据被俘虏的留守司衙门官吏所言,那完颜赛里当日逃入辽阳府后,就整日卧病在床,期间来了许多郎中却始终无济于事,似乎命不久矣。”
“退下吧”
朱云挥手示意吴大飞退下,将手中的书法扔到案桌上,起身走出御容殿,屹立在殿外的朱红色巨柱旁,一眼望去,只见天边一抹血色残阳沉沉浮浮,那颜色,比血色还要鲜艳。
那如血的残阳照耀着辽东大地,给辽阳城这片曾经这片安宁的乐土,凭添了一份血色的凄凉。
殷红色的余晖落在朱云的身上,仿佛他的身上带上了一片血色。
回忆着穿越三个多月来的所作所为,朱云脸色复杂,心中感慨万分。
从一个红旗下长大的五好青年,转变为一个唯利是图,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军阀头子,马基维利亚主义者。
甚至为了打击金国,加速汉本位下的“民族融合”,朱云不惜破城后纵容炮灰烧杀掳掠,血洗辽阳城。
现在回想起被自己下令屠戮过的地方,那些很七竖八被堆起尸骸,从男人到女人,从小孩到老人,他们的脸上带着或狰狞或愤怒或惊恐的表情,朱云已经没多少内疚,反而能坦然处之。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麻木了。
“难道我骨子里就有军阀的潜质?”
一个念头在朱云脑海中浮现,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清空。
杀了就杀了,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好后悔的。
况且老子下令屠杀的渤海人和女真人,有不少人的手上也是血债累累。
即便是那些妇孺老人,他们家中的男人也不是善类,也许此刻正在两河屠戮汉人百姓。
想到这里,朱云有双手叉腰,脸上是格外的轻松,没有丝毫的愧疚。
“辽东的民族融合,指日可待!”
这些渤海豪族传承数百年,作为一个民族的精英阶层,也是渤海人中民族意识最强的阶层。
现在朱云一番屠杀后,瘫痪渤海人中的精英阶层,就等于阻碍“民族融合”的祸害去掉大半,未来让渤海人融合进汉……哦不,是华夏大家庭,难度会小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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