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豹和白隼一起吃了小半只羚羊便停了下来。
雪豹趴在地上,舔舐着身上的毛发,猫科动物大多爱干净,平时没事就喜欢整理自己。
白隼振翅,停留在它后背上,同样低头梳理羽毛。
雪豹回头去找,只见纯白的鸟儿稍一腾身,落在雪豹的脑袋上,它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雪豹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音,抬起爪子用厚实的肉垫碰了碰,确定白隼确实在身边,才放下心来,继续整理沾上血的毛发。
克伦威尔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忍不住调出记录仪,问:“这两只应该也是有名字的动物吧。”
记录仪:“是的,那是陆烬朝和林啸鸣。”
陆烬朝,林啸鸣,好熟悉的名字……
克伦威尔皱起眉头,有什么东西就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他想的脑袋都发痛了,也想不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定了定心神,决定不先折磨自己了,继续看向那边。
在克伦威尔的理解中,雪豹作为雪山悬崖峭壁上的独行侠,应该是一种比较高贵冷艳的生物,亲眼见到了,才知道这种大猫甚至有一些粘人。
雪豹吃得满足,趴在雪地里,将蓬松粗壮的大尾巴咬在嘴里,翻滚着玩耍起来。
相比起来白隼才是真正高冷的,它就站在旁边陪伴着雪豹,只有被闹到的时候,才稍微扇动翅膀闪躲开来,或者矜持地回应一下。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生物,是怎么发展出这样亲密关系的?
克伦威尔想不明白,来到动物园之后,有太多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了,就像他没办法解释园长养的黑背安德森为什么那么喜欢山顶雪地里的北极狐。
白隼和雪豹应该注意到了克伦威尔的身影,但并没有表露出攻击性或者恐惧,它们只是朝这边看了眼,便继续着自己的餐后活动。
同样这边的黑背和北极狐也放松下来,明明凶残的雪豹可以轻易将它们咬死才对。
克伦威尔挠了挠头,这时候记录仪发出提示音,他赶忙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正在西斜,如果再不返程,可能天黑之间就没办法下山了。
今天也算完成了目标,见到了山顶上的景象,果然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克伦威尔叫上安德森,黑背相当不舍,抱着北极狐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才爬起来,回来克伦威尔身边。
一人一狗原路返回,北极狐傲娇本性尽显,默不作声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段时间,如同在送别黑背。
看着黑背时不时回头望向那雪白的狐狸,克伦威尔顿时有种自己拆散了一对小情侣的罪恶感。
搞什么,肯定是错觉,明明一只是狗,一只是狐狸,会有生殖隔离的!
在雪地里呆的时间太久,腿脚都有些冻麻了,走路不太顺畅。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克伦威尔原本就有点腿酸,再向下一走,有时候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他心里也忍不住着急,不会真的要在山上待到天黑吧,白天的树林还算平和,到了晚上可就不一定了。
虽然有能量球护身,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心急之下,他加快脚步,然而常年坐办公室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这一举措,在迈出某一步的时刻,克伦威尔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
当他意识到自己要摔倒的时候已经晚了,身边既没有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树木,也没有能充当缓冲作用的灌木丛,克伦威尔只得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
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了。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几秒钟后,只听得耳边尖锐的鸣声。
糟了,他该不会摔到头了吧!
克伦威尔眼前一片发黑,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心跳也因此突然变得急促,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听到来自外界的其他声响。
黑背在狂吠,克伦威尔从来没听安德森这样凶猛的叫过。
不过他好像才认识安德森两天不到,没见过也正常诶。
克伦威尔脑袋晕晕乎乎的想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草叶和灌木被触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最先被触碰的是手臂,软中带硬的身躯爬了上来,覆盖上他的脊背,在淡淡的腥气之中,慢条斯理地将他缠绕。
安德森叫的更大声了,几乎要响彻整个树林。
克伦威尔真怕它把其他的凶猛动物引过来,按照自己现在的状态,妥妥的盘中餐。
不对,好像这东西就不是好对付的!
克伦威尔拼尽全力想要将手伸到口袋,去拿能量球,只要碰到,能量罩就会撑开,将他牢牢保护在其中!
似乎查察觉到他手臂的动作,那东西的速度一下子快起来,将他整个胳膊缠绕住。
随着身体的收紧,明显的压迫感让克伦威尔动弹不得,他奋力地扭过头,想要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猩红的蛇信触在了他脸上,尖锐的蛇牙随着巨口张开,就在眼前,他甚至都能清楚看到喉咙内部的情景。
克伦威尔整个人僵住,他大脑宕机得呆了一下,旋即在极度惊恐之中,一声不吭晕了过去。
11
好痛……
克伦威尔皱起眉头,他说不上究竟是哪里疼的厉害,但就是不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四下一片寂静,他现在还在森林里吗?或者说已经被那条巨蟒吃掉了?
据说巨蟒吃人都是整个生吞,现在睁开眼会不会看到它肚子里的场景?
克伦威尔做好心理准备,眼皮动了动,终于沉重地睁开。
触目所及是昏暗的洞穴顶部,天色马上就要彻底黑下去了,只剩下西边颜色淡去的朝霞,提供着最后的照明。
克伦威尔不敢轻举妄动,他保持着呼吸的频率,微微扭头,小心观察四周。
看到洞穴深处墨绿色身影的时刻,他身子猛地一僵。
他从来没想过蟒蛇竟然能长到如此之大,那条巨蛇盘踞着的身体至少有十一二米长,身体最粗的地方甚至比他这个并不纤细的成年男人都要宽。
不,那不是蟒蛇,那是一条森蚺!
此时此刻,森蚺的脑袋朝着他的方向,正吐着猩红的信,冷冷注视着他。
克伦威尔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似乎察觉到他已经醒了,森蚺朝这边爬来,沉重的身体游动过程中发出细微声响。
克伦威尔赶忙重新闭上眼睛,冰冷潮湿的蛇身贴上了他的手臂,盘附上他的身体,压在胸腔之上,它肯定能清楚感知到其中心脏跳动得有多剧烈。
蛇头触碰到他的脖颈,压着喉结摩擦而过,来到唇边,蛇信点在眼皮上,腥味更加浓重了。
他的呼吸肯定瞒不住这只巨大的恐怖生物。
克伦威尔忍不住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因此上下滑动。
似乎被这微小的反应取悦到了,森蚺整个动了起来,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扭动身体,竟然就这样将克伦威尔整个人缠绕了起来!
蛇吻触碰克伦威尔的唇角,整个身体最细也是最末端的蛇尾从裤脚探进去,沿着小腿倒行着游动,冰冷潮湿的鳞片摩擦,让克伦威尔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是要吃掉他吗?他听说蛇类在进食之前,会把食物生生扼死。
探索的蛇尾很快到了粗壮的地方,卡在裤脚,无法更加深入了。
森蚺似乎非常不喜欢他身上的衣服,是的,谁会喜欢食物穿着衣服呢?
克伦威尔将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估量着这里到洞口的距离,体型过度庞大的生物行动起来也会受限,如果爬起来迅速逃跑,他应该会比森蚺快。
不能待在洞穴里,现在这玩意没吃他很可能是因为不饿,顶多等到明天,自己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克伦威尔下定决心,就要趁着森蚺不注意爬起来逃跑,突然感觉到对方停了下来。
森蚺的上半身竖起,充满压迫感地立在克伦威尔面前,冥冥之中克伦威尔总觉得自己似乎非常熟悉这种感觉——
森寒从后脚跟一路攀上脊背,巨大的冷血动物亲昵地贴着他,仿佛想要从人类的身上获取一些温暖……
可他分明是人生中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恐怖的大蛇才对!
太阳落下之前的最后一缕余晖照进洞口,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微光,克伦威尔清晰看到了眼前景象。
森蚺蛇信吐着,应该到了最长的程度,而那细长的蛇信此时此刻,竟然弯成了一个心形?!
克伦威尔:???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再看,没错,确实是个心形。
把舌头生生拗成这个形状应该挺费劲的,森蚺的脑袋在克伦威尔面前上下左右的晃动,明显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这条蛇……在向他比心?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克伦威尔还没来得及震惊,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抵着自己。
他浑身僵直着视线向下,发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事实。
这是一条处在求偶期的森蚺。
12
“啊!”
克伦威尔大叫一声,从床上直挺挺的坐起来。
他呆呆地望着熟悉的卧室,过了好几秒才缓过劲来。
原来是梦吗?
身边的哨兵不出意外被吵醒,尼科拉眉头皱了皱,睁开烟灰色的双眼。
克伦威尔重新躺下,没再闭上眼睛,他在温暖的被窝里回忆梦中发生的事情,他被一条蛇绑架到了巢穴,那条蛇向他发出了求偶信号,然后就是……
妈啊!
克伦威尔脸上一阵发烧,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尼科拉的私人生活就足够害臊的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梦见更加突破下限的。
如果他没想错,在动物园里看到的所有动物都是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那条森蚺,是尼科拉的。
他是个普通人,无法看到精神体,也就无从知晓森蚺究竟是什么模样。
梦中见到的大概是他潜意识中脑补出来的形象,巨大的,冰冷的,喜欢贴在他身上的冷血动物。
和尼科拉相处的时间久了,被森蚺贴近的克伦威尔当然会有所察觉。
也许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睡前用鞭子抽打尼科拉的时候,森蚺可能就盘踞在他腿边,舔舐着他脊背的皮肤,猩红的蛇信弯成一个心形。
想到这里,克伦威尔忍不住看向哨兵,尼科拉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他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会稍微淡上一些。
哨兵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昨晚留下的鞭痕还清晰可见,一条条淡淡的红痕交织着,显得那么……
很适合再滴上蜡油,半透明的红色蜡质凝固在鞭痕上,视觉效果一定很不错吧。
从最开始报复性的欺瞒,到兵荒马乱的学习相关技能,再小心翼翼地实践到尼科拉身上,放在几年前,克伦威尔绝对想不出他和尼科拉之间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逐渐接受了威严冷酷的上司俯下笔挺的脊背,低声叫他主人的模样,或者说,完完全全的享受于此。
虽然现在的这种关系也很不正常,但也比从前那种强迫性质的床伴好多了。
克伦威尔戳了戳尼科拉肩膀,小声问他:“你的精神体现在在哪里。”
“你脚下。”
克伦威尔双脚踩了踩,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总觉得脚底凉凉的。
梦中的景象正随着时间迅速消失,只有最后的感触还深深印刻在克伦威尔心中,他有点想问问尼科拉森蚺是不是真的有两根,却又觉得如果问了肯定会引起什么不太妙的后果。
昨晚刚放纵完,这大早上的,还是稍微歇歇吧。
反正自己也看不见,没有必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克伦威尔重新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会儿,今天休班,不用早起。
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哨兵伸出手臂搭在他腰间,以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势放着,似乎在驱赶某只看不见的生物。
克伦威尔早就习以为常,在哨兵的怀抱中,睡意逐渐重新冒出。
——也许还能再回到梦中那片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