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这两天右眼皮一直突突的跳,跳的她心烦,老一辈的人说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右眼跳铁定不是什么好事。王英记得娘右眼跳的时候,都是撕一点红纸,贴在上面,说是能把邪气压一压。
王英找了半天没找着红纸,后来想起来过年时贴在门框上的门对子是红色的,她从上面撕下一条,蘸点唾液糊眼皮上了。
红纸是贴好了,可心里还是慌慌的,为求心安,她在心里头开始默念阿弥陀佛,可念佛语也不见效果,依旧是心绪不宁。王英六神无主的东想西想,一会儿想路上可别出什么事,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公公的病厉害了?总之就是坐不下来。她在家里忙忙这、忙忙那的,也不知道自己都忙了些什么,最后没法了,还是挺着大肚子,领着安安去崔云香家打发时间。
他们这样的单职工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面赚钱,女人负责照顾好孩子和家庭就行。
崔云香的任务就是每天想办法把二个儿子伺候好,养的壮壮的。
崔云香正在擀面条,她准备中午做炸酱面吃,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丁炒熟,熟油炸一炸甜面酱,与肉丁和在一起做成卤子,切点黄瓜丝待用,煮好的鸡蛋手擀面过一遍水捞出来,放一层黄瓜丝,再浇上两大勺卤子,你看吧,香!儿子每人都能吃两大碗。
“嫂子,又吃面呀?”王英托着后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嗯,军子哥俩喜欢吃。”崔云香铿铿的使劲擀着面,抬头回了一句。
张兵见来了小伙伴们,拉着安安去院子里玩,王英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就在院子里,别出大门啊。”
都说软面饺子硬面条,说的是擀面条的面一定要硬,这样的面条擀出来才筋斗好吃,所以说擀面条也是个力气活。
崔云香发现王英眼皮上的红纸条,两家是老乡,没多远,风俗习惯都差不多,往眼皮上贴纸条的事她也干过:“咋了英子,右眼皮跳了?”
“嗯。”王英忧心忡忡的说:“嫂子,我这右眼嚯嚯的跳的我心难受,怎么压都不行,我就没好猜闷,就怕应在什么不好的事上头。”
“还能应到什么事上头?要我说啊,就怕还是你公爹的病。”崔云香把面擀成一个大饼,折叠了好几下,拿起菜刀“咣咣咣”的,只一会子功夫,粗细均匀的面条就切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勇他们动身的前几天,我看着她爷爷已经不好了,就是做儿媳的,一句狂话不敢说,我也盼着公公的病能好,可咱说了不算呀,我也就是跟你说说,他们这一走,只怕是再也见不得她爷爷了。”
崔云香把面条收到盖帘子上,又开始擀下一剂子面:“唉!生老病死,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要我说,你公爹就是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他那个样子,我看着都受罪。”
“谁说不是来,当儿女的谁都希望老人健健康康的活着。”
两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快,不知不觉间到了放学的时间,崔云香的面也擀好了,她先晾了一盆凉开水,刚准备煮面,张军踩着饭点回来了。
“娘,饿死我了。”大老远的张军就开始嚷嚷。
“呦!觉不着都该吃饭了,嫂子,那我先家走了。”王英急忙站起来,跟崔云香告辞。
“别走了,你娘俩个也不值当的回家做饭,就在嫂子这吃吧。”
“那哪行嘞!”
“有啥不行的?咱两家谁跟谁?对吧安安,在崔娘家吃面好不好?”
“好。”还没等王英说话呢,安安主动答应下来了。
“你看安安都答应了?你也别客气了,赶紧来给嫂子帮忙。”
两家人走的近,平时不管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端一碗送过去,当下里王英也不再跟崔云香客气了,帮着摆桌子拿碗。
回程因为不需要再照顾病人,石大勇开的比较快,晚上也没有找旅馆休息,早早的动身,晚上就已经到家了。
此时已是深夜,王英早就带孩子睡觉了,“哐哐哐”的敲门声想起,初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又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喊她,这才一激灵惊醒过来,侧耳细听,还真是石大勇的声音,她慌忙拉开灯,披件衣服就往外走。
“来了!来了!”急急的打开门栓,大勇扶着孙秀芳,三个人一身疲惫的站在门外。
“英子,家里还有面条没有?可饿死我了。”石大勇边走边说。
“有,还有挂面,我这就去下。娘,你赶紧进屋歇着去!”炉子早就封上了,王英忙把炉门打开,让火苗串上来。
这一路上石大勇可真是又累又饿,早上动身的时候从家里带了干粮,趁中午在加油站加油的空,找了热水,三人凑合着吃了点,晚饭时间,石大勇跟孙秀芳商量:“娘,咱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走吧。”
孙秀芳想,这都坐一天的车了,是不是快到家了,要是离家不远的话就忍忍到家再吃,反正也不太饿,她问石大勇:“咱离家还有多远,要是没多远,咱家走再吃吧,外头的饭那个贵劲的,以后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了?咱省几个是几个。”
“那也行,反正离家也不是太远了估计再开两个钟头就到了。”平时大勇也有这个习惯,当下里也就赞成了。
天黑,路上车少,车子开的又快,9点多钟的时候车子开进了家属院,连续十多个小时的车,石大勇真是累坏了,车也不想往队里送,就想回家热乎乎的喝上一碗清汤面,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王英这边抓紧做饭,也顾不上和大勇说话,等面条端上来,她才注意到石大勇的鞋蒙上了一层毛边白布。这种穿法叫戴重孝,只有父母走了,儿女才会这样穿。
到了这个点才吃饭,其实三个人都很饿了,当即谁也不说话,稀里呼噜吃起来。
收拾完碗筷,等孙秀芳和瑞民都上床睡觉了,夫妻两个躺在床上,王英轻声问道:“大勇,你穿着重孝,是不是咱爹?”
“嗯。”石大勇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啥时候的事,你这一来一回总共也没用几天,还得发送老人,日子算起来,难道刚到家爹就走了?”
“到家的当天,吃完中午饭,下午走的,英子,我累死了,明儿个再跟你细说啊。”石大勇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强打着精神跟王英说完,自己一翻身,瞬间就以入睡。
公爹走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王英心里还是很难受,她一时半会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这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石大勇现在一脑门子就是想办法赚钱,第二天,石大勇就回到单位,一切开始步入了正轨,他还是三天两头的驻勤,好在娘来了,有娘陪着王英,他也能放点心。
两个月,转眼即逝,早上起床,王英就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她知道自己这要是发动了。
石大勇也算着日子呢,知道王英这几天就要生产,他专门跟别人换了班,这两天一直在家里陪着王英。
“大勇,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王英捂着肚子,脸色有点白,虽说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王英还是害怕,一是还要承担生产的痛苦,二是怕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辜负了婆婆和大勇的期望。
孙秀芳和石大勇总觉得王英这一胎铁定是个儿子了,石大勇更是我儿子、我儿子的挂在嘴上,这让王英有了很大的心理负担,越临近生产她越紧张,都说隔皮猜瓜,也不知道婆婆和石大勇母子俩个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儿子。
孙秀芳听王英说她肚子疼,明白王英这是发动了,她赶紧忙了起来,尿布王英早就准备好了,不用她准备,她赶紧把家里的大锅刷了刷,坐上一锅水,准备烧水。
婆婆这个架势,还是准备让王英在家里生,王英看看石大勇,用眼神示意他跟婆婆说,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这一胎准备去医院里生。
石大勇摸摸鼻子,走到孙秀芳跟前:“娘,你烧那么多水干啥来,咱又喝不了。”
孙秀芳嫌他碍事,往旁边一扒拉:“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都生两个了,还不知道烧热水干什么?”
“那个啥,娘,你不用烧了,我一会儿送英子去医院,咱不在家生了。”
“什么?你钱多烧的是吧,生个孩子还用去医院?我生了六个也没说去医院生!”
一听婆婆说这话,王英就生气,生老大的时候,石大勇不在家,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意思不听老人的话,说让在家生,她就在家生了,那也是她最遭罪的一次,还险些把命给搭进去了。生老二的时候还是不让去医院,说是已经生过一胎了,二胎就好生,简单着呢,就跟拉粑粑那么容易,她信以为真了,结果安安太胖,生下来八斤多,费老鼻子劲了。这要生老三了还不让去,王英一生气,脸色就不好看,她耷拉着脸躺在床上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