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承包了小山岗子,赵良生的时间大部分都消磨在了上面,荒山治理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更别说是满是石头的荒山了,赵良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要想把小山岗子改造成花果山,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他每天天朦亮就起床,下午太阳落山了才回家,还不能耽误了地里的庄稼,个中辛苦真是无法言说,累得赵良生头一挨枕头就能入睡,好像刚闭上眼睛天又亮了。
春秋两季还好说,天气不冷不热,可到了炎夏和寒冬那就不好说了。夏天,炙热的太阳烤得后背一层皮一层皮的掉,尤其是石头上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手往上面一放都烫手,冬天又和夏天正相反,凛冽的寒风刮起来,那就是小刀在往身上戳,脸颊上、手上全部都是皴裂的血口子。
为了保暖,严思勤专门给赵良生织了一个套脖,戴到脖子上从眼睛往下都能护住,可脑门子又受罪了,那西北小风一刮,冻得脑瓜顶子冰凉,赵良生就把套脖戴到额头上,这下好了,脑门子是不凉了,下巴和腮帮子又受不了了,严思勤又连夜给他做了个厚棉帽子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村里人初听赵良生花钱把小山岗子承包了,都笑话赵良生傻,那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诶,你说赵良生这人是不是精过头了,花那冤枉钱去承包个破石头山,你说那山就在他家跟前,他就是不花钱还不能让他上是怎么的?”
“就是啊,那山上除了石头就是草,他承包来也不能种粮食呀。”
“嗐!种啥粮食嘞,我听说是要种树。”
“种树呀,那更不好弄了,上面哪有多少土啊。”
还真有人想到赵良生心坎里去了,“没土怕什么,往上运呀,只要土够二十公分深,等树成活了,树自会往下扎根。”
赵良生根本不理会别人说什么,他一心扑在了小山岗子上面,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来,首先是先把山上的荆棘和酸枣树移下来种在山根处充做篱笆,单单这件事就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山上也有土,但那是薄薄的一层浮土,酸枣生命力顽强,有点土就能活,营养不够怎么办,自己找,根茎顺着石缝能扎很深,这给赵良生移植造成了很大的障碍,酸枣枝子上全是枣刺,根本就不能拔,全凭他一锄头一锄头的往外刨,就这,那手上扎的还都是血口子,晚上睡觉前,严思勤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帮赵良生挑手里的刺。
每挖出了一颗酸枣树遗留下的就是树坑就是将来果树的树坑,赵良生将树坑一点点刨大,土不够怎么办?每天就往上面背土,就连赵雨和赵晨兄弟两个都知道上山不能空手,要抬着一桶土上去。
赵雨兄弟两个第一任务就是学习,虽然赵良生说了,他们两个管好自己就行,家里的活不用他们帮忙,但懂事的小兄弟两个,只要写完作业天还没有黑都会抬着土往山上送。
唯一轻松愉快的就是小霸道了,小霸道现在是成年的家雀子,胆子锻练的贼大,每天跟着赵良生两口子往山上去,和一群鸡抢虫吃,高兴了还耀武扬威的落到鸡身上站着。
好在付出总有回报,春暖花开的时候,移下来的荆棘也都发出了新芽,枣树发芽比荆棘晚,但看着枝条的颜色,应该也是成活的。
站在山顶四下望去,赵良生胸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山坡上一个一个的小树坑等着它的新主人入住,山脚下稀稀拉拉的围着一圈的酸枣枝子,看着这些七漏风八漏气的篱笆,赵良生不禁蹙起眉头。十多亩地的小山全凭移下来的这些荆棘和酸枣树来做篱笆还是太少,远远不够啊。
春天是最适合植树的季节,过两天有一个集日,大集上卖什么树苗的都有,赵良生想着回家和严思勤商量商量,要不先买些核桃、栗子之类的干果树挨着酸枣树种上一圈。
要说赵良生辛苦,严思勤也不轻松,她每天除了洗衣做饭,还得照顾家里的鸡,伺候好田里的地,没事了还挑着土往山上送,帮赵良生刨树坑,说起来,她干得一点不比赵良生干得少,承包小山第一年,她和赵良生两人都累得黑瘦黑瘦的。
别看严思勤忙累得恨不能端着饭碗都睡上一觉,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石可,尤其学生放寒暑假的时间,当时可可爸爸说了,等孩子放假了就送孩子回来过上几天,所以一到放假,严思勤就盼着可可能突然回家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把小山岗子笼罩,严思勤做好了晚饭,看赵良生还没有回来,对着饭桌前等着吃饭的赵雨说道:“大壮,去喊你爹回来吃饭。”
赵雨是个好孩子,娘的话他向来奉若圣旨,当即痛快的答应,“哎!”说着起身就往外跑,赵晨一直是哥哥的跟屁虫,赵雨去哪他去哪,也把板凳一推,追着哥哥跑了出去。
弟兄两个跑到山脚下,赵雨将两只手拢成小喇叭放在嘴边,气沉丹田对着山坡上的赵良生大喊,“爹,吃饭了――”
赵晨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爹,饭好了,吃饭了――”
儿子的声音唤醒了还沉浸在劳动中的赵良生,他放下手中的锄头,捶着酸软的后腰站起来望着家的方向,朦朦胧胧中看见两个小身子正欢快的往山上跑,他忙答应一声,“来了,你俩别上来了,我这就回――”
赵良生扛着锄头就往山下走,赵雨兄弟两个蹦蹦跳跳的往山上迎,到底是小孩子腿脚利索,不一会儿赵雨就跑到了父亲身边,伸手就去接赵良生肩上的撅头,“爹,我帮你扛撅头吧。”
赵雨这半年长得很快,已经完全褪去了小男孩的稚气,有了小少年的样子,个子眼看着到了赵良生的肩膀处,赵良生也不和儿子客气,直接将撅头递给赵雨,自己则牵住赵晨的小手,爷三个一起往山下走。
天边,一轮月芽慢慢的爬上来,但因为天还没有黑透还是白色的,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融合在半空中像雾一样在村子上方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柴草与饭菜的烟火气,闻到这股味道,赵良生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赵晨还记得爹说过的,山上要种各种果树,他抬头看向身边的父亲,“爹,咱们家的山什么时候能长出大苹果?”
“快了。”赵良生自豪的打量着山坡上亲手刨出来的一个个树坑说道:“过两天我就去买树苗子。”
瓜果飘香的花果山也是赵良生的动力,当他累得干不下去的时候,就站在山顶憧憬着自己躺在摇椅上,围绕自己的全是各种果树,鼻息间皆是果香的情景。
“那太好了!”赵晨高兴得跳了起来,“那等妹妹回来我带她上山上摘果子吃。”
当年石可走的时候,赵晨回到家没看见妹妹,撒泼打滚的好一阵哭闹,最后闹的赵良生没办法了,就骗赵晨说石可还回来呢,赵晨这下记住了,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挂在嘴头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不忘了石可那一份。
“好。”赵良生对儿子总是提起石可早就习惯了,他大手一挥哈哈笑着,“到时候爹和你一起摘!”
严思勤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后,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爷三个,赵雨跑得最快,看见严思勤的身影就开始喊:“娘,我们回来了――”
等赵雨跑到跟前,严思勤接过儿子肩膀上的撅头,慈爱的抚了抚他的头顶,笑吟吟的说道,“快,进屋洗手吃饭。”
“哎!”赵雨答应的特痛快,小手洗得更是快,就见他在水盆里涮了两下,还带着满手的水珠子就要去抓馒头。
“你洗干净了没有?”严思勤将撅头树到门后头,急忙在晾衣绳上拽下一条毛巾追了上去。
“干净了,干净了。”赵雨觉得娘真是小题大怪,喊爹吃饭之前他已经洗过一遍了,现在又让洗,他左手抓着馒头满不在乎的往嘴里送,伸出右手给严思勤看,“不信你检查。”
说话间,赵良生领着赵晨回来了,“娘,我饿了。”赵晨在严思勤身后喊了一声。
小儿子说饿了,严思勤顾不上大儿子了,她牵着赵晨的小手就往水盆边上走,“饿了呀,咱先洗手手,把小手洗的白白的,做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给小儿子洗手的空,严思勤问跟过来的赵良生,“今儿个又挖了几个树坑?”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是干活了。”赵良生拿起一块肥皂,将满手打的都是肥皂泡泡,“今天挖了整整二十个树坑。”
“这么多!”严思勤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知道越往上走山上的土越少,树坑越难挖,赵良生挖了二十个树坑,那真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严思勤心疼男人,嗔怪的说:“活是干不完的,你也别光顾了干活,还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赵良生换了一盆干净水,将手冲洗干净,“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顺手将严思勤额边的乱发掖到脑后,内疚的看着妻子,“这段时间把你也累坏了吧,看你瘦的,一会儿你也多吃点。”
严思勤抿嘴一笑,“我哪顿都不少吃,就是不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