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鼎臣,字青竹。三十三岁,生于山西太原府阳曲县。师从原山西学政提督袁继咸,通晓诸子百家,尤精医术与道家,自创拳法和剑术,作为医术的补充。号称“五禽戏”之继。为人悲天悯人,颇好行侠仗义”
“此子曾在我国设在芝罘岛的据点协助行医。”
“勤政殿”,说起来有些寒碜,无非是较大的四合院落罢了,不过尼堪还是堂而皇之地挂起了一块牌匾,
眼下的他正坐在“殿内”正中的大椅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笺。
一旁的高几上还放着几张同样的信笺,正等着他一一。
“傅鼎臣?青竹?”,他有些茫然,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又陡然想起一人。
傅山,字青主。
他能知晓这个名字,不是史书所致,而是从武侠里得来的,在那本里,傅青主乃一代宗师,一柄长剑无人能敌。
冒浣莲,是他的徒弟。
难道是他?
尼堪禁不住摇摇头,他自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自从1625年他十五岁那年从尼布楚起兵,起劲已经十五年了,如今别说名人了,就算正经来投的士子也没几个。
不过退一万步想,若此人就是傅青主,现在的他依然用“鼎臣之名、青竹之字,说明他依旧没有放下红尘,彻底步入道教”,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
“嘿嘿”,他不禁有些期待。
“王骘,二十七岁。登州府福山县人,十六岁参加童子试,县、府、院三试皆第一。孔有德作乱登州时家境家境衰败,前年全家染病在家等死,幸被我军所救”
“王骘?”,这下尼堪完全没有印象了。
“冯如京,二十八岁,山西代州人。举人,师从孙传庭,曾在孙传庭幕府里帮办军务,谙熟庶务,尤精军务。”
“呵呵”,放下这张信笺,尼堪终于由衷地笑了笑,此人是孙传庭推荐过来的,又是孙家祖上母家的亲戚,算是主动投靠过来的。
也好,一个政务院,全部是孙家的,虽说他尼堪不在乎,可天下人怎么看?
有了这个冯如京,终究是一个补充,而且,如果他真像情报上所说的那样“谙熟庶务,又懂军事”,倒是一个难得人才,在军中想要“谙熟庶务”,最起码算术要很精通才行,否则,一个三千人的军营若是要外出打仗的话,想要将后勤辎重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不是容易的事。
比如,要外出多久?此时天气如何?要否携带冬衣?行军速度如何?需要携带帐篷几顶?是否需要携带雨具?携带粮秣几何?粮秣是自己携带,还是要民夫协助,民夫如何办理?军械弹药携带几何?能满足几场战斗的需要?
林林总总,若非谙熟军中事务,且精于计算,不大可能掰扯清楚。
哈尔哈图能以牧奴之身晋身大夏帝国开国大臣之列,靠的就是他能将军中诸务打理的清清楚楚,不负他“哈尔哈图”索伦语,“会使陷阱的”,延伸为“聪明的”之名。
“魏象枢,二十三岁。蔚县人,三年前因灾荒举家投入我国,后被山南省聘为书办,在任上兢兢业业,后调任五原县县令”
“嗯,这是自己培养的人才”,尼堪放下这张信笺,也有些奇怪,“按照此人的素质,再在基层历练几年,又是一个孙秀节,这次为何要巴巴地参加考试?”
“这样也好,真正有用的终究会脱颖而出”
“戈仲文,十七岁,河间府献县人。河间戈家乃天文历法世家,精通算术。瘟疫在河间大蔓延之时,此子全家一百多口离家逃难,最终抵达芝罘岛的只有此子,余者皆不幸遇难”
“此子十三岁便中了秀才,原本可以进入我国各级学校就读的,不过他执意要务农,病愈后在吉林省农安县务农”
尼堪对此子最是上心,在成绩最优五人中,只有此子的算术全对,其中有一题,对比农历与西洋历法优劣,此子竟然答得分毫不差,可他并没有在大夏帝国各级学校学习的经历啊。
这次考试,分为“经”与“算”两门,各占一半的权重,最终算下来以总成绩最优者一百人为录取目标。
尼堪打的主意是,经学他并不特别看重,不过也是很重要的参考,他更看重的算术。
眼前五张信笺上的五人便是此次考试成绩最优者,按照总成绩排序,魏象枢高中第一,此人不仅经学精通,毕竟受过大夏帝国基层的历练,算术也相当了得,饶是如此,他的算术也只答对三道。
名列第二的便是戈仲文了,他的经学只能算是一般,不过由于算术全对,最终高中第二。
接下来便是冯如京了,此人中规中矩,经学、算术都是中等,综合排名第三。
傅鼎臣则是令尼堪啧啧称奇之人。此人经学除了“兵学”、“宗教”有关的内容他对答如流,还颇有见地,其它各学并没有特别的,特别引人注意的是,此人竟然对天方教、天主教也有些研究。
算术却能答对三道题,与身在大夏帝国的魏象枢并列,这不得不让尼堪称奇了。
要知道,这次算术考试,加上本来就是帝国的人,能答对三道题以上者寥寥无几,也就是戈仲文、魏象枢、傅鼎臣三人了。
王骘名列第五,此人算术答对两道题,也算是相当不易了。在尼堪心目中,五道算术题,能答对一道题就算合格了,今后在帝国内再加以训练,至少能达到两道题的水平。
此人经学、书写都是一流,故此能名列五甲之列。
尼堪将这五张信笺放到一边,又仔细打量起站在下面的五人。
按照王文慧的介绍,那傅鼎臣果然很有气场,其他几人隐隐以他为首,他自己也是一表人才,生得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加上三缕长须,隐隐有卓然出世之感。
“不行,得赶紧将他拉到尘世中来”
他左边的便是冯如京,身材瘦小,不过却露出一副异常干练的神情,右边则是王骘,身材中等,面相寻常,还有些拘谨,听说他与傅鼎臣熟识,难怪一进入这“大殿”,两人还频频点头示意。
魏象枢毕竟已经是大夏帝国的官员,不卑不亢地站在一边,隐然与那四人有泾渭分明之势。
说实在的,尼堪一开始还多少有些失望,这些人不是与大夏帝国有关系的傅鼎臣、王骘都与芝罘岛有关,便是本来就是大夏帝国之人魏象枢、戈仲文,那冯如京还是孙传庭举荐过来的。
真正“闻名而来”的寥寥无几,就算有,考试成绩也不理想。
难道自己这帝国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半晌,他总算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咳咳,诸君,你等都是此次考试名列前茅者,朕这里并无殿试,只有一个问题”
“敢问诸君之志?请详述之”
那四人面面相觑,估计心里都在想:“这就是殿试?也太随意了吧”
魏象枢站了出来,“陛下,学生先说”
尼堪点点头。
“陛下,学生之志,乃上辅明君,下扶百姓,严肃刑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使境内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哦?那你的志向便是魏征这样的人物喽”
“是的,魏玄成正是学生之榜样”
尼堪见他语气里有一丝失望,知晓他的意思。如今的大夏帝国并没有督察院,不过前不久经过韩承影等人劝说后,他也有了恢复督察院的想法。
“好,你在五原县政绩斐然,原本是可以调到京城的,不过在县令任上只有一年,时日尚短,再等两年,督察院一定有你的位子”
“陛下!”,魏象枢面露欣喜之情,“陛下要恢复督察院了?”
尼堪笑了笑,魏象枢会意,赶紧退下了。
“陛下”,王骘出列了,“学生之志,只有几个字,百姓丰衣足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国家强盛,吾愿足矣”
尼堪点点头,“朕知矣。以我国规制,凡是新加入的士子,均需到县府历练一番,如今我国在剑河省的省城已经修建完毕,名曰叶尼塞,乃昔日李陵担任匈奴右校王之地,此地虽然偏远,不过土地肥沃,牧场广布,更兼风景秀丽,乃我国西疆胜地”
“剑河省有克孜勒、叶尼塞、达斡尔斯、丘雷姆、阿钦五县,叶尼塞更兼着省府,如今克孜勒等地均没有空缺,唯独阿钦之地尚缺一名县令,你可愿前往就任?”
说起这剑河省,原本的省城叫做米奴辛,最后尼堪还是觉得改成叶尼塞的好后世阿巴坎的对面。
“学生愿意”
王骘退下了。
尼堪看向冯如京,“你在叔父军中的经历他老人家已在来信中分说了,如今有两个去处,一是像王骘一样,去某一个县去担任县令,另外就是去枢密院担任书办,你看”
其实按照辈分,冯如京算是尼堪的堂舅,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中,尼堪并不想让他的身份暴露了,何况,就凭孙传庭的一封书信,自己就给他以高位也说不过去。
“学生”,冯如京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过算起来已经很遥远了,差不多出了五服,何况自己能前来这漠北之地,还是以孙传庭学生的身份来的,怎能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
虽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想从事自己熟悉的事务。
“陛下,学生愿去枢密院”
等冯如京退下了,尼堪不等戈仲文说话,便向他说道:“你的事,达春的来信说了。天道无常,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听说你想重拾河间戈家耕读传家的想法,虽然也无不可,不过大夏帝国不缺农夫,独缺有用的读书人”
“你年纪尚小,现在就去做官不太妥当。你的算术异常优秀,不如去瀚海大学继续读书,瀚海大学,相当于我国的国子监,但内中规制与国子监又颇不同,你去了就知晓了,如何?”
戈仲文这次能来参加考试,还是在他养父母一再撺掇下才成行的,没想到有用之人终究是掩藏不住,一试之下,竟然名列前茅!
说实在的,戈仲文虽然起着起着耕读传家的梦想,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他就知晓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如今能回到学堂,还是帝国最高的学府,他岂有不愿意之理?
“谢陛下,学生愿意”
只剩下傅鼎臣一人,只见郑重地向尼堪施了一礼,“学生之志,唉,一言难尽”
他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不过不仅是尼堪,还是傅鼎臣本人却依旧波澜不惊。
“陛下,学生生性懒散,不愿受官家束缚,原本想着像李太白一样,一本书、一把剑,四处游历,遍访名山大川,结交佛门高僧、道观仙长,以琴棋会友,以剑御敌,间或略使医术,拯救苍生一二”
“去年跟着山西难民去了山东一趟,才得知,以一人之力,能救活自己就不错了,何来兼济天下?”
“来青城后,趁着考试还有些时日,学生在青城、九原游历一番,不禁感叹万千,这些地方,放在大明那里,肯定是边塞苦寒之处,不过学生一看之下不禁暗暗叹服”
“与山西、山东、京畿比较起来,这里更像中原繁花似锦之处,而那些地方更像边荒僻壤,这里的人,无论士农工商,还有牧户,无比意气风发,其乐融融”
“而黄河以北之地,近几年由于大旱、蝗灾、瘟疫,已经是魏武帝诗中所描绘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惨淡景象了”
“那你的的志向是”
傅鼎臣向尼堪深施一礼,“陛下恕罪,学生还想在贵国继续游历,此后,再做打算”
此言一出,尼堪身边的几位大臣都是怒目相向,尼堪依旧面无表情。
“先生除了眼下的名字,是否尚有其它的名号?”
傅鼎臣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犹豫了一下,“不瞒陛下,本来学生不打算出仕的,正准备将鼎臣改为山,将字青竹改为青主”
“可是主人的主?”
傅鼎臣愈发奇怪了,此人怎地一下便明白自己准备改成的字号?
“正是,陛下”
尼堪听了微微一笑,“也罢,人各有志,先生博古通今,更兼医术精湛,还研习过佛家、道家、天方、天主的教义,更对古往今来的兵法颇有研究,原本是想请先生在枢密院或礼部屈就的,听了你刚才的话,似乎尚未下定决心”
“就依你的意思,朕再赐给你令牌一面,骏马一匹,向导一人,你可在大夏帝国境内随意游历,若是回心转意了,大可回到阳都,朕的大门随时向你开着!”
傅鼎臣内心感动,自己这事若是在大明,一个“狂妄”、“大不敬”的名头是跑不了的,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的肚量。
“谢陛下!”
他单膝跪下了,心里隐隐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