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外海。
一场海战正在上演。
时间是四月初,乘着最后一股北风南下的孙佳绩第一舰队突然闯入了八百里之外的嵊泗列岛。
此时,嵊泗列岛在经历了倭乱之后却并不属于任何一股强大的势力。
一股海盗盘踞在那里。
一场典型的敌人针对瀚海军海军的战斗。
一场蚂蚁啃咬大象的战斗。
两艘信天翁号、两艘雨燕号没有参加战斗,只有四艘游隼号、一艘金雕号位于老虎石的外海,每一艘船只身边都围着至少十艘这淞沪外海洋面常见的沙船,其中更掺杂着少量关船和板屋船。
最大的金雕号身边还有一艘硕果仅存的福船,若是放到郑芝龙船队系列,那应该是一艘中号的福船,福建人俗称“二青头”是也。
这些船只上很少有火炮,连碗口铳也不多,不过每一艘船只都装载了大量的水手,一个个簇拥在首层甲板上,冷兵器还是齐备的,有大明官军标准制式的单手雁翎刀、双手雁翎刀,也有倭刀,竟然还有人挥着一把硕大的青龙偃月刀,估计是在某座关帝庙里拆的。
这些人一个个都面色不善,挥舞着刀具,有的还戴着画着鬼怪模样的木制面具,大呼小叫着,似乎要择人而噬。
看起来,也就是围着金雕号的那艘二青头像些模样,二青头只比金雕号略小一些,长度也达到了十丈,还是双层甲板,其首层甲板也摆了几门佛郎机。
可惜,它面临的是金雕号,一艘如今这东亚洋面唯一的有着三层直通甲板的中型战列舰。
三层甲板,从下往上分别陈列着24斤、18斤、12斤加农炮,每一侧都是九门,加上船首尾各四门18斤、12斤重炮,任何一种类型的炮弹只要挨上一门,妥妥的“化为齑粉”。
果然,当那些沙船大呼小叫着冲向金雕号时,金雕号首先瞄准了那艘看起来是海盗“旗舰”的二青头,不多的时间,一枚十八斤重的炮弹钻进了二青头的船腹,一枚12斤重的炮弹更直接将该船主桅杆击断了。
至于那些首层甲板平平便于装载大量货物的沙船则在链弹、散弹的轮番轰击下,还没有来得及抵近以观“巨舟”之真实面目便几乎失去操舟的水手,有几艘沙船倒是抵近了瀚海军的大船,船头还将这五艘大船撞得扑扑作响,可惜已经没了几个水手。
“轰”
金雕号再一次发威了。
这一次的重点打击目标还是那艘仍在兀自挣扎的二青头,很不幸,这一次,金雕号右舷的上下各四门火炮全部击中了它。
硝烟过后,这艘船只已经面目全非了。
24斤巨型铁弹在二青头水线附近造成了三个硕大的窟窿,18斤、12斤的炮弹击中的差不多是同一垂直线的部位。
“咔嚓!”
一阵巨大的木材断裂的声音传过来了,二青头在海浪的冲击下断成了两截!
二青头的可怕命运、大量沙船甲板上死伤枕籍的惨状,让这些平时都是以胆大著称的海盗胆寒了,外围的一些船只纷纷手忙脚乱地转向。
可惜已经晚了。
两艘雨燕号此时也加入到了战斗,于是一场海上追逐战有开始了。
最终,盘踞嵊泗岛十余年以顾三麻子为首的海盗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见机快的提前跑了。
这一战,孙佳绩的舰队从海面上捞上来几百海盗。
之后,两艘信天翁终于出现了,停泊在金鸡岛西侧的码头后,从船上下来了几百工匠以及大量的建筑材料。
十日后,以大夏国工匠为主,以海盗作为苦力,一场彻底将金鸡岛中心部位削平的建设活动展开了。
一个月后,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的金鸡岛的中间部位矗立起一座堡寨,堡寨是菱堡形制,菱堡主建筑方圆约莫四里,建筑里可容纳人口四千户。
与此同时,南京码头。
江希舜一家终于平安抵达了南京,一路上,多亏了自称“汪家商行护卫”的穿灰衣服的护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几个,一共只怕有十几个,个个长相普通深藏不露,人手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把短弩,弩上预先装好了三支短箭,可连续发射三支。
腰间还有一尺九寸长的柳叶刀明朝规定非特定人员不得携带两尺以上的刀剑,当然了,士子除外。
暗藏的短弩、一尺九寸长的柳叶刀,便是这自称“汪家商行护卫”的标配武器,他们或藏在路上,或藏在人群中,护送着这些人去长江边上。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这些护卫也不大可能全部照看过来,还是有少数人不幸着了溃兵等的道。
不过当接二连三的溃兵横死在路上时,其他的溃兵想要对商人们进行袭击就要掂量掂量了,故此,江希舜一家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南京码头,并在那里坐上了沈家的船只。
沈家船只抵达江阴时便换成能驶入大海的更大的船只,驶出长江口后便朝东南方向驶去。
半日后,终于抵达了金鸡岛。
想起汪然明说过的“嵊泗岛,金鸡山,老虎石”,江希舜似乎有些明白了。
“汪家好大的本事,竟然独自霸占了一个小岛”
船只在岛屿西南处的码头停靠后,江希舜并没有见到汪然明,不过那些“汪家商行”的“下人们”都在码头候着呢,对于抵达的商户以及其他人就在码头上展开了登记。
长方桌子一溜排开十几张,每一张后面坐着两人,都是账房模样。
“排队,排队!”
一位家丁模样的人挎着腰刀带着十余人在那里维持秩序。
“逾制了”
江希舜暗自嘀咕,并为“世风日下”不停叹息,那些“家丁”挎着的刀具大多超过了两尺。
在这些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丁”的呵斥下,不管是商人还是准备去“海外淘金者”不得不排成了十几行长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江希舜。
走到前面时,江希舜才发现长方桌前面也摆着两把椅子,江希舜站了许久,见了椅子赶紧坐了上去。
“姓名”
“我是汪然明的朋友”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讲的倒也是南京的官话,不过一听就不大熟练,是硬憋着说出来的。
那少年听了笑了笑,“这里所有的商家几乎都是汪先生的朋友,不过按照规矩,都得登记,您想啊,如果不登记,我等如何安排食宿诸务?”
“汪先生?”
江希舜一听有些意外,按理来说,汪然明本身是举人出身,又是库大使,这些“伙计”应该称呼“老爷”才是,怎地
“你等不是汪然明的伙计?”
“哈哈哈”,那少年不禁大笑,“您这问题有不少人都问过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等都是大夏帝国户部移民署的,汪先生只是协助我等的”
“移民?此乃何意?”
那少年看了看后面依旧排着的长队,“一两句跟您老也说不清楚,您还是按照我的要求登记吧,要去济州岛避难的,必须得登记”
江希舜无奈,只得根据这厮的要求将姓名、年龄、籍贯、做何营生等一一登记,登记完了便站在一旁等候他家里其他人登记。
一边看着,他的眼睛愈发不满起来。
“妇人家、小厮也要登记?成何体统!”
不多时,他们这一家人全部登记完了,最后他的儿子从那少年手里拿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医”字。
江希舜不知何意,他儿子说道:“那人说拿着这块牌子走到上面去,那里有一个城堡,门口自有人接洽”
江希舜摇摇头,只得带着一家人跟着大队人马向上走。
不多时,一座稀奇古怪的堡子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堡子似乎是建在一座完全被削平以后的小山上,想要上山还得跨上一道大约一百来级的石制台阶。
气喘吁吁地走完台阶后,那稀奇古怪的堡子终于完全展现在在众人面前。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处外形看起来是五角星模样的院墙,不过院墙之间并没有连通,从外面看时并不知晓大门在那里,在一个同样不到二十岁的“小厮”的带领下江希舜一家步入了五角星的这一角,七拐八拐后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
不过眼前的这个五角星却是完整的,它与外面这个支离破碎的五角星之间还有一道宽约一丈、深约一丈的壕沟,在跨上连接内外五角星的“吊桥”时,江希舜发现那些壕沟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是光滑的、灰色的表面,用手摸过之后略显粗糙,不过却硬如石块。
门口,负责接待的那个“小厮”看了看江希舜手里的牌子,这脸上的神色倒是尊敬起来,“原来是医师,这边请”
等步入大门后,江希舜这才想起来,“彼等如此建造城堡,可谓大开眼界,敌人若是想要进攻,乍一看,完全摸不着头脑,等冒冒失失冲进来,无论在那一处都会受到两面的打击,确实是巧夺天工啊”
进入城堡后,只见里面的人已经有很多了,江希舜他们分到了一套小院子,院落四面均可住人,每一面都有两层,他们这一家独占一面。
晚上,有人送来饭食,虽然简单,不过胜在管够,随着送饭食而来的还有一位戴着唐巾,穿着棉布直裰的中年汉子,那人见到江希舜后便说道:“久仰久仰,鄙人乃是大夏帝国礼部医务司下面的医师,十分欢迎像江老先生这样的大才去帝国盘桓”
一听眼前这人也是一个医生,江希舜赶紧拉住他,“请问贵国确实消除了天花的隐患?”
那人听了便笑了笑,“完全消除谈何容易,不过大多数控制住了,少死人还是做到了”
江希舜一听眼睛大亮,心里暗想,“在大明,莫说大多数,能控制住三成的比例就不错了,往往都是患者自愈的”
于是赶紧问道:“真的?有何秘诀?”
那人一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是一种比人痘更好的接种方法,不过也只有草原上有条件实施,大明,嘿嘿”
江希舜不禁恼道:“你别诳我,难道塞外蛮咳咳,塞外之地的医术还能比中土好?”
那人倒是没有着恼,“无关塞内塞外,与草原上挤奶用的奶牛有关,大明却无,我家大汗名之曰牛痘接种法,您老去了便知晓了,这法子,在以农耕为主的明国不好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