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艘海盗船都属于一个人。
一个来自爱尔兰的诺曼人。
乔纳森欧丁,原本是都柏林附近的爱尔兰贵族,还是诺曼人的老贵族(爱尔兰有两类人,凯尔特人、诺曼人,各有传承),在克伦威尔上台后,对爱尔兰天主教堂的反叛进行了残酷镇压。
此时的爱尔兰岛,凯尔特人和诺曼人加在一起大概一百万左右,与葡萄牙相当,不过在克伦威尔征服全境后,其人口锐减一半,参与大起义的爱尔兰士兵大部分被杀死,约有一万人被发配到加勒比海当奴隶,这便是加勒比海有名的白人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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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丁便是其中之一,他还是爱尔兰军队里的少校,来到巴巴多斯后,他纠集了一伙人,杀死庄园主后抢了一条船跑了,几年后加入到了巴哈马群岛的海盗集团,当大夏国海军对巴哈马群岛的海盗进行清剿时,他没有负隅顽抗,而是提前逃跑了。
时常关注英国人消息的他在一个月得到了英国人的舰队在古巴附近海域大败于瀚海军的消息。
以前,西班牙人为了对抗英国人的新教,大力支持爱尔兰人进行反抗,甚至还派遣士兵到爱尔兰与英国人作战,当然了,最终都是以爱尔兰、西班牙失败而告终,但西班牙人的介入让爱尔兰人的战斗水平上了一个台阶。
在克伦威尔征服爱尔兰岛的战争里,有不少来自西班牙的天主教徒也参与到爱尔兰一方,同样被俘后被发配到巴巴多斯等地,故此,欧丁的两条船上除了爱尔兰人,还有不少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
欧丁站在船头,盯着远处那三艘顶上冒着黑烟的船只,知晓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但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毅然,而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他在巴巴多斯杀死英格兰庄园主后,布莱克立即派出了舰队前往巴哈马群岛进行围剿,但巴哈马群岛南北长约千里,东西宽约五百里,岛礁众多,又处在东北信风强劲的地带,他们想要准确找到欧丁藏身之所并不容易。
那一次,英国的围剿舰队铩羽而归,这一次,为了接手牙买加岛,布莱克又派出了年轻的海军中将威廉佩恩,准备让他在接手牙买加后再次围剿巴哈马海盗,没想到瀚海军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作为诺曼人的后裔,欧丁虽然是贵族,不过却喜欢穿着锁子甲,扛着北欧战斧,加上他身材高大,他在最近几年加勒比海群盗中有着“金发托尔”的诨号,托尔,北欧雷神的名字。
不过自从克伦威尔带着一万模范军横扫整个爱尔兰以后,在爱尔兰岛当了近三百年贵族的欧丁家族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家园,他的妻子儿女也全部死在模范军手里,他的庄园、城堡已经被克伦威尔封给了他的女婿,眼下爱尔兰的实际总督、骑兵中将查尔斯弗利特伍德。
那一次,爱尔兰人除了本土的士兵,还有来自英国忠诚于国王的英格兰人以及来自欧洲天主教世界的雇佣兵,加起来有近五万人,结果还是败在克伦威尔的一万模范军手里。
那之后,爱尔兰本土的诺曼、凯尔特贵族几乎完全消失了,克伦威尔将这些贵族的土地全部赏赐给了自己的一万模范军士兵,这些人便成了爱尔兰新的“贵族”——大小地主。
与此同时,克伦威尔勒令本土的爱尔兰人只能居住在香农河以西的地区,不过当他正要实施这些计划时,同为诺曼人、凯尔特人后裔的苏格兰人又开始捣乱,他随即回到英格兰去处理苏格兰的事情,让所有的爱尔兰人迁到香农河以西的计划只实施了一小部分。
不过,那一次大战后,英格兰手里有大量来自以西班牙为主的天主教世界的俘虏,这便是布莱克说的“在欧洲,英格兰有大把的与西班牙做交易的机会”的来源,何况那时哈瓦那附近的维纳布尔斯三个模范团还没有彻底失败。
在眼下的欧洲,大量使用白人奴隶,除了奥斯曼帝国,也就是英国了,爱尔兰人,就是他们的奴隶。
欧丁的两艘船中,较大的那艘叫“诺曼人号”,另一艘则叫“凯尔特人号”,显示了欧丁并非寻常海盗那么简单。
“诺曼人号”是一艘排水量大约五百吨的小型盖伦船,另一艘“凯尔特人号”还是一艘眼下在欧洲已经落伍的小型卡拉克帆船,多半是英国人俘获的西班牙商船。
在东北信风的吹拂下,两艘伤痕累累,帆装破烂的武装商船竟以最大的速度朝逆风行驶的三艘瀚海军军舰驶来!
一千米!
处在最前面的雨燕号船首舱的一门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的已经准备好了!
陈牧之就在这艘雨燕号上,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分舰队的指挥官了,但却并不愿意“居中调度”,而是喜欢冲锋陷阵,按照他的初步计划,当双方船只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大约五百米时,雨燕号将突然掉头向西,深入海湾内部,将右舷位的十门火炮全部露出来,然后对海盗船进行齐射!
按照他的估计,这两艘海盗船估计在巴哈马群岛也遭受了轰击,以他们船只的状况,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成为漏网之鱼了。
五百米!
三艘瀚海军战舰中,陈牧之所在的那艘雨燕号向西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没多时便将十门右舷位火炮露了出来,而另一艘雨燕号则继续向北行驶,去对付另一艘海盗船。
信天翁号稍稍拖在后面,待机而动。
此时还在以大约三十度的夹角迎着东北信风的“诺曼人号”还在以大约5节的速度直直地朝着瀚海军舰队冲过来,当雨燕号突然转向并露出侧舷位的火炮后,欧丁也是叹为观止。
“呜……”
“轰……”
欧丁突然吹响了挂在胸口一只巨大的海螺,几乎在同时,在主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海盗将手中一面白旗举起来了,但瀚海军的反应实在太快,就在欧丁吹响海螺的同时,三门尼布楚青铜炮的十二斤铁弹已经飞了出去!
不过这一次,三枚铁弹均未命中,一方面因为大风来自东北,雨燕号处于下风位,刚进入海湾的大夏国海军炮长还需要仔细体会船只与风浪之间的“协同度”,这一次扣动燧发机时,对于风浪的预判明显少了一些,故此,当火炮发射的一刹那,炮口几乎都抬高了五度左右。
五度的幅度,五百米的距离,三发炮弹抵达诺曼人号附近时都从他的上方呼啸而过。
陈牧之随即就发现了海盗的白旗。
对于海盗,像陈牧之这种出身于大明武官序列的海军将领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当尼堪在委内瑞拉将两千余海盗全部钉死更是加剧了这一点,因为就算接受了海盗的投降,想要将他们转化为瀚海军比登天还难,而将他们转化为奴隶又必须拿出相当的军力进行看守,还不如使用黑人和土人。
于是,他决定不理睬他们,下令继续轰击!
“轰!”
这一次又是三发炮弹,按照雨燕号的传统,十门火炮,在进入陌生海域之前,炮长会与风浪“磨合”大约一两千米,进入战斗状态后再试射两轮,最后一轮,也就是最后四发炮弹才是决定性的打击力量。
与刚才全部射高了不同,这一次倒是有一发炮弹准确命中了“诺曼人号”的船帮靠近水线的位置,另外两发却钻入了水线以下部位。
这自然是在与风浪的“磨合”过程中有些矫枉过正了。
炮长下令调校角度,这样的话,诺曼人号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们放下了一艘两头高高翘起的小船!
小船上大约有十个人,划着船桨、举着白旗朝雨燕号驶来。
这下陈牧之犯踌躇了——一般来说,海盗就算明显不敌对方,也不会在没有接战的情况下主动投降的,何况当雨燕号发射了两轮炮弹后,对方依旧没有发射,这里面的“诚意”还是满满的。
“通知美新422号,美新支111号,暂时不要轰击,等候我的命令”
美新,乃大夏国海军美洲新舰队的简称,新舰队里,大鹏号舷号自然是1,金雕号为2,游隼号是3,雨燕号就是4,22,实际上是一个迷惑人的编号法,实际上与这艘船临时组成的舰队的位置有关,眼下小舰队有两艘雨燕号,陈牧之这艘是旗舰,另一艘自然就是2了。
支指的就是信天翁号,11就是1,因为只有一艘。
他发出了新的命令,眼下,三艘船只之间的距离都在五百米左右,在十倍望远镜的加持下,主桅杆上的瞭望手很容易得到这个命令,当然了,在发出这个命令前,船上的号手会吹出类似“各船注意了,有新命令下达的”号声以提醒另外的船只主动接受命令,若是太远,则只能寄望瞭望手能尽快收到这个命令。
另一艘雨燕号接到这个命令后,虽然差一点将第一轮三发炮弹发射出去,但依旧堵住了凯尔特人号向外海逃窜的路线。
到了当下这个光景,双方都要放慢船速甚至静止船速,特别是对于准备投降的海盗船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你若是继续以之前的速度向前冲,对方肯定会认为你是在“诈降”,将会继续对你进行轰击。
此时,双方的差距立时便显现出来。
在偌大的迈阿密海湾里(后世的迈阿密海湾,也就是比斯坎湾,长约百里,宽约二十里),由于海水较浅,在强劲东北信风的吹拂下,涌浪还是很大的,在这种情况下,风帆船只只能通过降帆、调整范围逆着顺风,加上下锚来大致稳住船只。
但加装了蒸汽机,在船首尾都安装了螺旋桨的蒸汽船就容易多了。
陈牧之的小舰队北上时由于都是逆风,便开启了一台蒸汽机,大夏国的蒸汽机此时已经进化到能控制档位和正反方向的地步,想要在海湾里大致停住,只需要调整蒸汽机的档位以及螺旋桨旋转的方向就行了,若是时间不长的话,根本不需要下锚。
于是,一方手忙脚乱地在操控船帆,另一方却似乎什么也没做便停了下来,这让一直端着望远镜盯着雨燕号的乔纳森欧丁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作为以前也跑过海船的爱尔兰人,他也听说过大夏人,但百闻不如一见,眼下先后见了他们速度快的惊人的轰击,以及几乎是“神乎其技”的“悬停”在海湾里的水平,他深为自己明智的选择感到庆幸。
“上帝啊,这是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
这边,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个满头红色头发,身材瘦削,年约三十五的海盗沿着雨燕号一侧放下来的绳网爬了上来。
“尊敬的大夏国将军阁下,鄙人叫约翰康纳,在几年前是爱尔兰奥斯特郡的男爵,当然了,自从英国人的护国公来到后,我自然失去了这一切,眼下……是一名海盗,奉欧丁船长的命令前来与贵方接洽投降的事情”
在陈牧之身边,站在那位在阿布凯群岛(马岛)被大夏人俘虏了的法国海盗爱德蒙邓蒂斯,在他的翻译下,陈牧之听懂了约翰康纳的话。
“爱尔兰人?”
在临行前被尼堪谆谆告诫过的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