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一、逐步击破(十三)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情?

燕不归连连问了自己两遍,却依旧没有办法停止内心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悲鸣。就好像是……这只恶鬼是他自己,燕不归看见它的时候,觉得它完全是由自己改变过来的。

自己会变成它?

恶鬼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片浓重的黑色雾气。

“你已经在变了。”它的声音,正是刚才出现的那个冰冷的声音。

燕不归想要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突然如灌了铅了一般沉重,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当他往下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双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流动起来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从他的双脚上流动出来,在地面上悬停着,在其中甚至还有一张张普通人的脸,浮现出来。

——它们就好像会漂浮在这层黑色的“水面”上,每一张脸都紧闭着眼睛,脸上无疑表现着一种痛苦。

恶鬼伸出一只手仿佛被烤焦了的手。

它的手掌微微张开。

那些漂浮着的脸被吸引了过去。在黑色雾气的承载之下,这些脸开始朝着恶鬼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

恶鬼说道:“你看看你犯下的罪恶。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下的生命,它们都被你手中的那柄剑夺取了性命。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侠义之道?依靠着屠杀他人,来获得你的正义感?”

燕不归明明知道恶鬼所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瞎扯。但是他胸腔内的心脏,却仍旧是跟随着他的话,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心脏的猛烈跳动,带来的是浑身上下如同被电击的疼痛感。

燕不归知道,伴随着这种疼痛产生的,是自己体内魂介的混乱。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混乱。魂介不像是其他的东西,一旦在体内通过外部手段影响之后产生了混乱之后,魂介就会开始产生报复性行为。燕不归就曾经被报复过,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魂介在身体里肆意冲撞,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会攻击人的意识,造成不可磨灭的后果。

而此时,他的第二次魂介混乱开始了。

此刻,脑袋里就好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正在啃食他的神经一般。就连最基本的剑意,都在此时消退了下去。他只能感受到全身传递而来的疼痛,除此之外,还有倒映在他双眼之中的那个恶鬼……

恶鬼只是兴奋地搓了搓自己干枯的手:“现在,你将会体验到,那些死在你剑下的人们当时感受到的恐惧。你……将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亡魂!”

刹那之间,那些浮在黑色雾气上的脸,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但是令人胆寒的是,这些睁开的眼睛之中,并非是如同人类一般的眼球,而是一条条小蛇。这些小蛇在它们的眼睛中游动起来,就好像是正在寻觅美食一般。而此时的燕不归,他的呼吸正在急促起来——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不光光是身体内的魂介正在乱窜,而且胸腔内的心脏正在噗通噗通的跳动着,仿佛这些睁开了眼睛的脸,确实如恶鬼所说的那般,是来找他索命的……

他的双脚被死死地卡在原地,双手也产生了雾化的情况,一团接着一团的黑色雾气,汹涌着朝他身体周围飘散开去。这是一种极为夸张的感觉,仿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身体正在由实体化,转变成一种气体。

恶鬼的声音,在此时已经听不清楚了。

相反,每一张浮在黑色雾气上的脸,却都张开了嘴巴,从里面发出一连串类似于念经一般的声响……当他想要仔细听清楚的时候——是的,很奇怪,即便是在当下如此危险的时候,他仍旧想要搞清楚,这些脸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却已经停止了。

这些脸旋转起来,依托在黑色雾气之上,紧紧地围绕着燕不归开始旋转……

它们张开的嘴巴里,伸出了一只只手臂,这些弯曲起来的手臂,手上都拿着一把剑。

而这些样子都是一样、锋利程度也一样的利剑,正是燕不归最为亲密的伙伴——“墨竹”。只不过如今数十把“墨竹”,正闪耀着不曾有过的黑色光芒,朝着燕不归的脑袋靠近。

越来越近。

燕不归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分离。

就连自己的意识,都已经处于一种缥缈的状态。

“啊!!”

突然,一阵相对来刺耳的喊叫声从燕不归周围的黑暗里响起。

他的意识在突然之间回归。

是什么?!

是什么发出了这种叫声?!

在叫声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朝他逼近的“墨竹”纷纷停了下来,源于那些嘴吐手臂的鬼脸,都停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道光亮——对于他来说是久违的光亮——出现在了燕不归面前的一个角落里。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当光亮完完全全包裹了他之后,燕不归的身体突然下坠了。

当他跪倒在地上的时候,冷汗从他脸上低落下来……

一切都消失了。

刚才出现在他眼前的黑暗、那些漂浮在黑暗上的人脸、甚至是一直在刺激着他意识的那个恶鬼,通通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地面之下伸出来的黑色触手,正在燕不归面前大概十几米之外左右摇摆着。而刚才发出叫声的,正是林姑娘!

后者被另一条很细的触手,从地面之下伸出来,贯穿了她的肩膀,将她残忍地钉在了原地。

鲜血从她的肩膀里流出来,她想要挣脱,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奇怪的是,她已经从刚才的怪物,变成了之前那个人类的样子……

燕不归站起来,他身体里仍旧存在隐隐约约的刺疼。但是相比起来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恐怖感觉来说,已经算是恢复了过来。

“墨竹”被他握于手中,锋利的剑气,已经强大到从剑刃上自主肆意……

强大的剑气随着燕不归的动作,撕开了前方的地面,连同着飞溅起来的岩土,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