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七、逐步击破(三十九)

析从逐渐消散开去的光亮里缓缓步行而出。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梦。

一场存在于梦境世界里的梦。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在这段根本没有尽头似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被剑神阿麟打败,然后被封印到了剑刃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因此变得散架了——全身的皮肉和神经,在这种囚禁之中,变得毫无知觉。

可现在。

一切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

他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是刺眼——仿佛是这个世界,才刚刚诞生出来时才有——的光芒。

单一禅倒在他的面前。

析立刻跑过去,扶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单一禅。

“你……怎么……”析已经知道,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单一禅的行为。是单一禅将自己从封印当中解救了出来,而代价……

单一禅平复了一下,用一种十分疲惫的语气说:“吾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吾的身体,此刻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和疼痛。在吾的生命里,吾……已经做到了一个判梦官该做的事情,只是现在吾真的没有办法……再支持下去了。”

析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单一禅的双臂。

没错,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现在,单一禅体内的魂介,已经减弱到了一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状态,就连他的生命,都已经变成了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状态。他的双臂,简直就已经瘦弱的……让人觉得可怜。再看他的脸色,苍白到了可怕的地步。

为什么?

析此时此刻内心所想的,都是这三个字。

“你不要多说话了,我现在就将魂介传输到你的体内!”析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单一禅干枯的手。魂介……他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魂介,以支持他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撑下去!

但析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打算传输过去的魂介,在抵达到了单一禅的手掌上时,竟然被一面无形的墙壁被阻挡了下来!

这堵墙壁,将所有的魂介都拒之门外!

不可能!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单一禅握了握析的手。

——这已经是他现在可以用出来的最大的力量了。

“不要再尝试了……”他的声音,此时也和他的手掌一样干枯了。

析的双眼里出现了泪水:“不行!我知道这是你设下的阻挡!为什么?!我明明可以将魂介输入给你!你就可以摆脱如今的危险!为什么!”

单一禅摇了摇头。

他说道:“不用了……吾为什么要救你……吾并不是想要让你来救吾……吾知道,一旦破坏了你身上的这种封印,会给吾带来什么后果……析,你是老庄最为信任的人,也是现在吾最为信任的人,你现在需要去帮助五一……相信吾,只有五一,才可以救下这个梦境世界!”

说到最后的时候,单一禅的手越来越用力。

析现在明白了。

剑神阿麟在自己身上设下的封印,实际上是需要解封的人,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平等交换的方式——只有牺牲掉自己,才可以救下析。而单一禅已经明白了这个封印的原理,因此会赶到五一的梦境区域里,将自己救出。

“你明明可以……”

他的话已经被单一禅的连连摇头给打断了。

“吾……已经累了,吾在判梦官的时间里,已经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现在,成为判梦官的诅咒,已经降临了……”

析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

“你说什么?!判梦官的诅咒是什么!”

单一禅的双眼看着他:“老庄……也许没有告诉你……在成为判梦官之后,会获得承载力量的机会,但是在获得这个机会的同时,也会受到一个诅咒……这个诅咒会跟随判梦官的一生……直到,直到最后判梦官的记忆会逐渐消失,进入一种什么都不记得的空白状态……吾的记忆,已经在之前开始衰退了,它……就好比是一个沙盘,结果现在吾的沙盘上,已经没有任何沙子了……吾感觉到痛苦,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所以……吾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单一禅的语气已经越来越弱了。

析知道,单一禅已经决定了。

哪怕是他再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结局。

单一禅看着他,用最后的力气说:“析……吾已经没有力量再传输给你……请你不要怪吾……”

析摇头,眼泪已经在他的双眼之中打圈:“我不会……我不会怪你的!你和老庄都是我的恩人!我打心底里感谢你们!你放心!不会的!”

单一禅笑了一下。

在他疲惫的脸上,这种笑容看起来十分独特。

接着,他就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析的怀抱之中,单一禅位于梦境世界里的身体,从一种实体化,分解成了无数个碎片。这些碎片在空中快速飞旋起来,逐渐形成了一条往天空中飞去的条状物,卷带着碎片,逐渐飞离了这里。

析站起来,看着这些飘散到远处而消失不见的碎片,原本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里面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单一禅为了救自己,因此牺牲了在梦境世界里的生命。

析抬起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盯着这双手掌。

自己能够成为单一禅所说的,帮助五一的关键吗?

在被封印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他唯一知道的是,原本自己身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经被削减了大部分。如今,他能够使用出来的力量,已经不足当初的三分之一了。

析闭上了眼睛。

他自从被老庄赋予了在梦境世界里的生命之力,变成了一个人之后,他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

老庄也曾经告诉过他:“你可以成为希望。你必须要努力朝着这个方面去实现它!”

而现在,单一禅再一次告诉了他成为希望。

希望……

希望是什么?

他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