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吻,她是猜对了啊。
看在黎霑是长辈的份上,慕梓灵给他喝完的茶杯满上,端起来,礼礼貌貌地敬:“是我错了,不该不尊老,不敬老,都说小小舅您肚里能撑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行行行~”黎霑受不了了,为避免再遭某个向内的小丫头怒视,他发音标准,好好叫:“甥婿,赶紧说说。”
这盘棋局确实错综复杂,龙孝羽也是琢磨了良久,才确定黎霑这棋局中的深意:“七星连珠。”
“什么七星连珠?”慕梓灵目光落到棋盘上,经一点拨,她一眼就看到棋盘上有一个黑棋连起来,状似的北斗七星的形状的棋形:“你是说这个?”
龙孝羽点头:“嗯。”
慕梓灵纳闷:“这和我们寻找海眼有什么关系?”
龙孝羽说:“天象里的七星连珠十分罕见,若我猜得不错的话,是要待七星连珠之日,龙影地图上的点睛方能显现,海眼亦是。”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黎霑把玩着茶杯,不置可否。
跟黎霑聊天就是累,好好话不说,非要卖关子等人猜,慕梓灵把刚刚给他满上的茶挪到老远:“既是如此,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丫头!
黎霑气笑不得,他胳膊长,把茶杯又拿回来:“也不用很久。”饮了一口降火茶,他说:“本公子已算过天象,下个月初七便会出现七星连珠。”
“下个月……初七?”慕梓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跟黎霑确认:“下个月,七月初七?”
黎霑老神在在地瞥了她一眼:“有问题?”
有!有大大的问题,慕梓灵脸丧得不行:“没有。”
刚刚来时她还在胡说他们能不能呆到龙孝泽和青凌成婚的那日,没想到一语成箴了,她这个乌鸦嘴啊。
见她丧,黎霑还打击:“愁就对了,本公子也愁呢,白发都要愁出来了。”
慕梓灵没好气:“你愁什么?难道你也舍不得这里?”
“嘁。”黎霑好不屑这里,他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捡回棋罐,最后只在棋盘上留了一串黑棋形成的勺子:“再看看,这七星连珠有哪不对?”
慕容星数出来不对了:“霑舅舅,这不是七星连珠,这是八星连珠呀。”
勺子钩进去了,里面多了一颗,整整八颗。
通天晓地算天象,姑且可以让人信以为真,但用棋子摆个七星连珠,偏还多摆出来一颗。。
慕梓灵这就有点怀疑黎霑在糊弄人了:“多出来的这一颗,有什么奇怪的?”直接再拿掉不就得了。
黎霑喝着香茶,口吐芬芳:“丫头,你可知什么是搅屎棍?或换言之,你可听过一粒老鼠屎能坏了一锅汤?”
慕梓灵嘴角微抽,不想回答他,她说:“你不就是想说,七星连珠那日。我们不会那么顺利,可能会遇到阻碍嘛。”
黎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纠正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几个小辈面面相觑。
黎霑面容罕见的严肃:“这阻碍不是天灾之祸,恐是人为的一劫。”
“人为?”慕梓灵心头微凛,这下她不觉得黎霑是在糊弄人了:“还会有谁?”
慕梓灵想不出至今还会有什么人会来找他们麻烦,自中央盛世一行后,天下可谓是太平了。
就连之前她一直想与其正面较量,却一直没机会见的苏殷,也都死了,是她大神义父杀的,听说尸体都在湖水里泡烂了,死得透透的了。
黎霑只是预感这段时间会有祸事临头,可没有详细预知未来的本事。
不管有没有祸至,在七星连珠来临之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他又沉声叮嘱几个小辈:“这段日子你们当着点心,多多留心周身的风吹草动,遇事了,切莫冲动行事。”
慕梓灵点头说知道了。
慕梓夜有些心神不宁,拿着茶壶在倒茶,杯满了,茶水溢出来了他也不知。
“茶满了!”黎霑拿孔雀扇敲他:“臭小子想什么呢?”
慕梓夜蓦地放下茶壶,起身:“这院里太闷了,我回屋凉快。”
黎霑这暴脾气啊:“臭小子!别进我屋,回你家去……”
……
日暮时分,龙孝羽和慕梓灵才离开花林小院,慕梓夜和慕容星也同他们一道走。
慕容星是自愿走的,慕梓夜是让黎霑赶出来的,被赶原因很简单:输棋还耍赖,品不端舅不爱。
若换做平时,慕梓夜可不是说被赶了就直接走的,不把黎霑气得三高都出来,他都不罢休,但今天也不知吹的什么风,黎霑一赶,他一声不吭,乖乖就走了。
不仅是离开黎霑的花林小院,慕梓夜一声不吭,这一路,他都没有说过话,安静得跟隐形人似的。
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慕梓夜才和要回城主府的三人告了声别,朝慕府的方向走。
慕梓灵叫住他:“哥。”
灵丫头可是难得叫他一声哥,慕梓夜回头:“嗯?”
慕梓灵早瞧出他今天大半天都心神不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慕梓夜摇头:“没啊,怎么了?”
慕梓灵迟疑又问:“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天边的夕阳失了光辉,铺在半边天的晚霞不艳也不红了,只剩淡淡灰光投进慕梓夜眼里,他垂了垂眼帘,只道一句:“爹娘年纪大了。”
他不走,他要留下来照顾爹娘。
“那你……”慕梓灵下意识还想问什么,但心头忽然落下的石,把她要问的话堵住,最后只说:“路上小心。”
“看似要下雨了。”慕梓夜抬头,天穹暗得很快:“行了,你们也快回吧。”
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残阳捻落,他离去的影,一下一下地投在地上,是孤寞的颜色。
慕容星看着他的背影,红了眼:“小嫂嫂……”
她不想去城主府吃好吃的,也不想去逛街了,她想呆在大哥哥身边。
慕梓灵捡起她身后的斗篷帽,给她戴上:“去吧。”
暮色吹着风的软,万家灯火在无意中闪,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了人间烟火,最后没入昏暗无人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