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沏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他见过程忆澜两次,分别在枫叶大厦和顾彦明的会所,这个男人和游绮在一块,两人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庄绵扬可怜巴巴地向程忆澜求救,程忆澜看他一眼,失笑道:“先进来吧。”
庄绵扬立马回头看宁沏,点头如捣蒜。
“对对,游哥,先进去吧!”
宁沏:紧张。
别墅内部被布置得非常奢华绚丽。
粉白两色的彩灯气球点缀着一百平米的客厅,柔软的地毯上闪烁星屑,以及角落里高越两米的巨大玩偶,无一不暗示着今天的主角是个梦幻少女。
宁沏人生地不熟,索性跟在庄绵扬身后,庄绵扬绕过大厅,七拐八拐进了间偌大的更衣室。
进门后,他才注意到身后的游绮,表情再度惊恐。
游哥跟着他干啥啊!
“游哥?”庄绵扬胆战心惊地唤了声:“你、你也来换衣服么?”
宁沏打量着屋内琳琅满目的睡衣款式,犹豫点了下头。
庄绵扬说是睡衣派对,游绮没提,所以他就没准备,那应该只能在这换了。
宁沏被睡衣晃花了眼,没注意到庄绵扬错愕的表情。
以前不管什么主题,游绮都我行我素的,或者干脆不参加,像这样主动配合还是第一次。
庄绵扬不确定地想,难道因为这次是睡衣?游哥喜欢睡觉,所以配合?
宁沏在屋内浏览半晌,又看了眼穿衣镜里游绮那张过分昳丽的脸,突然想起游绮曾对他人身攻击,骂他是娘炮。
还有加好友时,他瞄见游绮给他的备注了,骚兔子,相当过分且莫名其妙。
宁沏眨了眨眼:“唔”
一个危险的念头缓缓升起。
五分钟后,更衣镜里映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衣服的质量极好,白毛细腻柔软,连帽的两只耳朵支棱在头顶,说不出的可爱。
宁沏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拍了张自拍。
游绮会生气吧。
肯定生气。
谁让游绮人身攻击,小小报复一下也不过分吧。
而且刚刚室友发消息来问他今天到底怎么了,语气极其小心翼翼,一看游绮就没好好扮演他。
宁沏又凑近看了看镜子。
他发现游绮这张总是凶巴巴的脸,意外的也能挺可爱的。
庄绵扬傻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后,也掏出手机默默拍了一张。
游哥发疯了,他要留证。
换好衣服后,两人回了热闹的客厅,宁沏进门的瞬间,屋内骤然消了一半的音。
进来了只贼酷的兔子。
一众男女或惊艳或错愕,甚至有人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还有人捧着脸无声尖叫。
宁沏被盯得头皮发麻,这时候才想起游绮自带的关注度,有点后悔选在这时打击报复。
不过穿都穿了,他假装不在意,板着张酷脸跟随庄绵扬在大厅角落的一处沙发落座。
“靠!游绮真来了?程忆澜这么有面子啊!”
“那他妈还重要么!快拍照拍照拍照!你角度好你来拍!”
“卧了个槽,我是不是做梦呢!游大少爷今天咋回事?游家真打算和程家联姻?”
“你说游绮穿这身是为了哄程小叶?嗤!你他妈没睡醒吧你!”
短暂的安静过后,客厅内再度议论纷纷起来,宁沏没有意识过剩,除了这身衣服外,他还是很敬业地在扮演游绮,非常我行我素。
中途有几个性格欢脱的公子哥过来搭话,宁沏一律淡漠处理,等几人摸着鼻子讪讪走了后,没外人干扰,他将目光投向吃着甜品的庄绵扬。
套话要有技巧,贸贸然询问肯定不行。
有人要把庄绵扬叫走,庄绵扬刚起身,宁沏将人拉回了原地。
庄绵扬跌坐沙发,战战兢兢:“游哥?”
宁沏说:“等等,我有问题问你。”
庄绵扬一身的青蛙套装,闻言一股脑吞掉嘴里的点心,将存在偷拍照的手机藏进肚皮的兜兜里。
“啥问题啊?”
宁沏问:“你觉得我今天应该来么?”
庄绵扬撇嘴:“肯定不应该啊!”
宁沏看着他没说话,庄绵扬很自觉地继续分析起来。
“你看,你回国程小叶就盯上你了,虽说你们两家联姻也算门当户对,但你不烦她么,那小妮子疯得很,离远点准没错!”
宁沏沉吟半晌,又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
庄绵扬脱口而出:“因为程哥呗,你不来,今天程小叶肯定得闹,能把她哥作死!她去年生日你没来,她抱着程忆澜大腿嗷了一宿!”
说完,他崇拜看向宁沏:“游哥,你可真讲义气!”
宁沏:“”
游绮可没那么好心。
以他对游绮的了解,要不是因为互换了身体,游绮绝对不会过来给程忆澜解围,不嘲讽几句就不错了。
但安排他来就不一样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庄绵扬偷瞄了宁沏一眼又一眼,确定今天的游哥不太一样。
好像温柔了那么一点。
庄绵扬笑嘻嘻地说:“不过游哥,你不用担心,我听说过完今天的成人礼,那小疯子就被打包送出国学习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庄绵扬说得口渴,端起果汁想喝一口,耷在后背的青蛙帽子忽然被人一把扣在他头上,接着抱着他的脑袋一顿揉搓!
“卧槽?!谁啊——!松手!”
“臭□□!敢说我坏话,老娘今天就把你这头绿毛搓秃!”
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少女站在庄绵扬身后,几下把人揉得晕头转向,然后嫌弃地将人挤到一边,凑近宁沏笑靥如花:“绮哥哥,你来我太开心了!”
宁沏:“?!”
“我哥那个大坏蛋,刚刚还骗我说你来不了!”少女嘟了嘟嘴,忽然眼睛一亮:“还是说你想给我个惊喜,特意让我哥哥保密的?”
宁沏瞥向不远处一脸无奈的程忆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他语气冷淡地说。
话音刚落,少女整个人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宁沏暗道不妙,游绮不会连句生日快乐都懒得跟人说吧???
他是从冷冰冰的文字间了解的游绮,很多地方都难以深入,比如不知道游绮怎么和朋友相处,也不太清楚游绮的社交圈,难免会出差错。
宁沏僵着脸没重复,少女也不介意,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娇俏看了他一眼,突然起身走了,路过宁沏身后时小心翼翼摸了摸他头上的兔耳朵。
“绮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收完礼物再来陪你。”
party仍在进行,随着气氛被炒热,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富家子弟玩游戏的玩游戏,跳舞的跳舞,屋内的荷尔蒙青春洋溢。
个中也不乏喜静的,要么去露天阳台放风,要么和宁沏一样坐在落地窗旁发呆。
宁沏大致扫视一圈,没看到顾彦明,松了口气,程小叶年纪不大,邀请的都是些与她年龄相仿的朋友,顾彦明对她来说隔了辈分。
七点多钟,任务差不多完成了。
上次互换的时间是八点,现在回去刚好,宁沏去换衣服,程小叶却掐着时间似的像只翩翩蝴蝶一样飘了回来,手里端着两杯鸡尾酒。
“绮哥哥,我的礼物呢?”她伸手讨要。
宁沏尴尬了,游绮压根没准备啊。
程小叶哼了一声:“你肯定没给我准备,算了,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少女失落低下头,碎发自她脸颊滑落,分外的楚楚可怜。
宁沏终究不是游绮,他也不了解程小叶,内心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流露出来。
程小叶装了半天可怜,见宁沏无动于衷,于是抹了把眼角,撒娇道:“那你再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好不好。”
说着话,她递给宁沏一杯酒。
“绮哥哥,庆祝我十八岁,干杯!”
宁沏皱眉问:“你要喝酒?”
程小叶点头:“当然啦,我今天成年!”
如果程小叶不说,宁沏觉得她最多十六岁。
这可能是一种成年的仪式感吧,而跟宴会主角碰下杯似乎是上流社会的一种礼节。
宁沏没再劝说,接过酒杯,淡淡说了句‘生日快乐’。
祝福完主角,他今天也就完成任务了!
神经绷紧了一晚上,临到结束,他难免有些松懈,没有注意到程小叶递给他的香槟比另一杯更粉一些。
程小叶率先干了,宁沏本来只想抿一口,见她摇晃酒杯示意,无奈喝光了。
程小叶眼中掠过一抹得逞的狡黠:“对了,游哥你要走了吗?我哥好像找你有事。”
宁沏想走了,他不认识程忆澜,对方可以给游绮打电话说。
程小叶看出他的想法,表情焦急:“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我听他说什么顾彦明什么的。”
宁沏一愣:“顾彦明来了?”
程小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点头:“嗯嗯,在楼上呢,你”
她以为宁沏对此感兴趣,没想到宁沏闻言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不去!我有事,先回去了!”
程小叶:“?”
接到庄绵扬的电话时,游绮刚从学校回到酒店,正打算眯一觉等宁沏回来。
“游哥,你去哪儿了?”庄绵扬声音里透着焦急:“那小疯子把你藏起来了?”
游绮皱眉道:“你说什么?”
“嗯?我打错电话了???”庄绵扬拿开手机,确定是游绮的手机号:“你谁?我游哥呢!”
游绮低骂了句‘麻烦’,随口说:“我感冒了,你刚才说什么,他啧,我人呢?”
我人呢,一般人听到这么奇怪的问话,肯定要疑惑一下,可庄绵扬是个傻瓜,在游绮语气里找到了熟悉的压迫感,竟然就信了。
“我不知道啊!我找你半天了,程小叶支支吾吾一脸心虚的,她是不是又做啥坏?”
没等庄绵扬说完,游绮挂了电话改拨给宁沏,通话音响了三十秒,没人接听。
这个白痴!
他脸色难看地放下手机。
都他妈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庄绵扬说得没错,程小叶就是个被惯坏的小疯子。
她马上就要出国,却对游绮不死心,出国前还要疯一把,想给游绮下个药,生米煮成熟饭那种,没想到游绮虽然喝了药,但没跟她上楼!
计划夭折,程小叶自然心虚,她做事是没考虑后果,失败才知道后悔。
庄绵扬来问时,她遥望了眼更衣室,很没心没肺地想,绮哥哥那么厉害,应该没事吧。
就是一颗小药丸而已。
别说宁沏,就是游绮本人来,可能都想不到这小疯子胆子这么大。
彼时,更衣室内。
宁沏准备换衣服回去时,敏锐意识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他觉得很热,由内而外的热,四肢的力气流水一样褪去,眼前突然一阵重影。
身体要换回去了?
他打开手机,模糊看了眼,时间还没到。
七点五十五,马上八点。
几秒的功夫,他又是一阵恍惚,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瘫软在地。
身上的兔子睡衣突然厚重异常,压得他要大口呼吸才能喘气,急速上升的体温很快将脸颊熏得通红,与雪白的绒毛睡衣形成强烈的对比。
宁沏也不是傻子,他很快想起那杯酒,颤抖着拿起手机想拨给游绮,却发现游绮二十分钟前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兔子睡衣毛绒绒的面料隔绝了震动,他没能接到。
这时,微信突然收到一条位置共享,来自于‘白月光’的对话框,是他给游绮的指定备注。
宁沏想也没想点了确定,迷迷糊糊间,也没看清对方的定位。
视线开始模糊变形,他蜷缩靠在墙边,将热气腾腾得脸颊贴向冰凉的墙面。
好难受,还好马上恢复了。
他迷离地想,五分钟怎么这么慢,应该要换回来了吧。
游绮肯定会气死。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宁沏身体缩得更紧,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他暗暗发誓,这次游绮要揍他,他绝不反抗。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痛呼。
“喂,你谁啊?没长眼睛啊!”
“滚开!”声音很耳熟。
宁沏懵了懵,那好像是他的声音。
时间过了八点,更衣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看清宁沏的样子后,游绮眼皮狂跳,把门死死关上,反手上锁。
沉默看了他半晌,游绮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
宁沏这会儿竟被吓得清醒了一点,雪白的兔子耷拉着半边耳朵,挣扎着站了起来。
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几秒钟后,宁沏被喷洒在耳畔的热气烫得回了神,而比他高出半头的兔子拄着门板,一只耳朵刚好搭在他头顶上。
游绮低垂着头,身体随凌乱而急促的呼吸起伏着,看不清表情。
“宁沏。”
他嗓音低哑,咬牙重复了一遍:“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