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方大笔
前文再续,书接上一章,上一章我们讲到大炮林刚好赶着一头黄毛杜洛克大公猪经过水车工地,准备去石坑村配猪种。
夏木狗见到了大炮林,就想起了昨晚上的梦境,想追问个究竟。于是就对大炮林说:“大林哥,能不能停下来抽支烟聊聊,有点事要问你的。”
大炮林马上喝停了那头大公猪,让他自个儿在那里吃草,拱土。
夏木狗递了支烟给大炮林,又指着那头公猪说:“这猪郎懂人性呀,你看,被你操练得服服帖帖的了。”
大炮林把烟扯碎把烟丝塞进大烟斗里,然后又点燃了,“嗤嗤”地抽了一口,跟着就嘴巴鼻孔往外冒烟。
“这猪跟我二年了,我敢大胆讲句,红升四乡百分之八十的母猪它都上过!”大炮林说:“我一直都把它当亲兄弟管待,平时除了打炮传宗接代,我什么粗重活儿也不让它干!早段时间,网红方吊全想借我这头公猪去拍视频,租用一天,给我300蚊(元)回扣。我问他要用公猪扮演什么角色?他说是枷上犁在石坑洞上犁地,他亲自扶犁,希望这个视频能窜上个大热门。我听了当即拒绝!你母亲的,要猪来耕田?那牛干什么去了?这不乱套了吗?”
夏木狗听了,就夸大炮林这公猪有前途,比人还有利用价值。
“你不是说有点事问我吗?赶快点,我能等,但我那猪兄弟憋得慌,它等不了。”大炮林说。
“是这样子的,你昨晚指挥手下两头来袭击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个交代?”夏木狗说。
大炮林被问得一头雾水,他摸摸夏木狗额头,说:“狗,你是不是饮多了?我几时赶公猪袭击你?有证据吗?”
夏木狗连忙解释,说:“是我昨晚睡着了,梦见你指挥两头公猪来袭击我。我一时间想不通,所以问问你,有什么吉凶预兆没有?能不能化解?”
大炮林听了哈哈大笑:“我丢,发梦这些西野你都信?醒醒啦阿狗!老实跟你讲,我大炮林也经常发梦,梦里面张灯结彩给我娶到了新娘,新娘都是盖着红头盖的,但每次到了进入洞房刚要伸手去揭红头盖准备做好事的紧急关头,我就醒了,每次都是这样的,要是给多三几分钟我能就百年好合的了。”
夏木狗就说:“大林哥,你发这梦很正常的,正所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这个梦确实是有点古怪,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没有想念过你的公猪,又跟你无冤无仇的。”
大炮林听了,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夏木狗昨晚上在哪里睡着了?
夏木狗就指着河提边那个竹棚子,说这段时间都是在那里睡。
大炮林默默抽了几口烟,呆呆地望着那个竹棚,想了很久。忽然间对夏木狗招下手,叫他走近一点,拢到他耳朵边上说:“那个地方脏,有垃圾!”
夏木狗就说:“哪里有垃圾?三姑天天过来打扫卫生的。”
大炮林就说:“不是这种脏,而是那种脏。我告诉你,当年我四叔公就是在那个位置翻到石坑河淹死的,亨年四十五岁!泡了一晚上,捞上来之后,就在那个位置设了灵棚,跟你现在这个竹棚差不多!”
夏木狗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关于大炮林四叔公的故事,大炮林没有时间给夏木狗讲,因为要赶公猪去配种,迟了会过了火候,是不能拖的。
后来完完整整给夏木狗讲完大炮林四叔公故事的人是石坑村里面的北水大婶。
那天北水大婶拿了镰刀来河堤坝上砍竹,夏木狗就说你年纪大不用砍了,到工地上扛几条回家吧。北水大婶就大赞夏木狗是当今世上的好人,比抖音上的人还要好,有机会一定要到我家来饮杯茶等等。夏木狗就说茶就不饮了,就想向你打听个事,关于大炮林的四叔公,你还记得吗?
大炮林四叔公?你是说方秀才?方大笔?
夏木狗点点头,说就是这个人。
于是北水大婶就开始给夏木狗讲述关于大炮林四叔公的事:
原来大炮林四叔公原名叫方愽儒,此人饱读诗书,精通四书五经,有四乡秀才之称,因为毛笔字写得好,村里面的人又叫他方大笔。下面我们就称他老人家为方大笔。
方大笔是个教书匠,一生未娶,这并不是因为没有女人肯嫁他,而是他的要求高,一般农村里面的妹子他看不上眼。他要娶城里面的,穿着旗袍撑着纸竹伞有前有后的大家闺秀,他要知书识礼上过女子学校的,他需要浪漫,要有一段民国恋情之后才结婚。村里面的媒人婆曾经带了不少的村姑上门提亲,都被方大笔婉言谢绝。媒人婆就暗地里骂他又清高,又没钱,抵一世娶不到老婆。
如媒人婆所愿,方大笔到了四十岁还未娶到老婆。这时候他才开始急了,慌了,打算把择偶标准降到最低:村妹子都要了。很可惜,他已经是错过了娶老婆的最佳时机,现在的村妹子们都说宁愿嫁给生产队里的水牛都不嫁给这个穷书匠了。
方大笔从始之后,经常以酒为伴,借酒消愁。到了四十多岁时候,样子跟《大地恩情》里面的孙学斋差不多了。
当时有“华半仙”之称的崖楼岗贡生,在风雨亭避雨时,当着两个罗定的收买佬,说方大笔这种人活不过四十五岁!如果我算得不准,你们就到我家里来搬锅扛谷扒鸡拉牛!
也不知道是华半仙真的是有先见之明,还是方大笔大限已到。就在方大笔四十五岁那年芒种节气第二个礼拜六晚上,方大笔就跌进石坑给淹死了。那天晚上,他在红升圩跟染衫坊的柯天南饮烧酒,一直饮到三更半夜,饮到柯天南倚在大染缸边上睡着了,方大笔才踉踉跄跄地走回家。他摇摇晃晃走过了石坑桥,走上了河堤路,以为渡过了危险期,可以撒泡尿庆祝一下了。那知道尿得一半,腿一软,一个跟斗就翻进河里面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仵作把方大笔拖上堤坝时,方大笔已经是死了,肚子里灌得胀鼓鼓的,像个大水球,眼睛也翻突出来。仵作当即折了几扎竹叶,把方大笔的尸体遮盖好。
当时村里面的人就议论纷纷,说华半仙真的是料事如神,判了方大笔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但大炮林的老爸方金土却不认同这种说法。他认为四叔的死跟没有娶到老婆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他家里面有个老婆管着他,限制他饮烧酒,一饮就骂,饮多了就不让他上大床,那四叔就肯定不会那么烂饮,也不致于饮醉而掉河淹死!
无论怎样死都好,后事是要办的。方大笔是光棍一条,而方金土是他亲侄仔,所以给方大笔办理后事的任务就落在方金土身上。
方金土是村里面的穷苦人家,是别人看不起的,他想借这次给四叔办丧事出出风头,扬扬气。于是就求本村大地主方八财作担保,去银行货款170元回来大办丧事,准备给四叔风光大葬。说好是贷170元的,但实际到方金土手上只有145元,银行已经是提前扣除了利息。
方金土拿着145元,请了几个法师在河堤上吹了一晚还还够,还在村里礼堂又吹了一夜,然后才给方大笔风光大葬。
埋葬方大笔两年后,方金土也没有能力去还清那笔贷款。那时候他有点后悔:真不应该为了面子去铺张浪费,好了,现在欠下一庇股债谁个可怜你?金土越想越气,终于在第二个清明节祭祖时,指着方大笔的坟头乱骂了一通。说方大笔这样没良心,没有保佑子孙后代,我为你花那么多钱,你在天上看不到吗?你最低限度保佑我收多几担稻谷,或者早上去趁墟时在公路上捡到一包化肥,或者是捡到一头小猪抱回家养……
事实上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方大笔并没有保佑金土捡到化肥或者是小猪。
金土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于是扛着锄头进了方大笔祖屋,准备打烂那张大木床和两个杂木鸡笼。
其实方金土嘴上说那么硬,但也不是个烂心肠的人。他来到方大笔祖屋,并没有真的是去大肆破坏。他把锄头横在天井下面,坐上了,连续抽了三支烟。抽完三支烟之后,气也消了,心里面想:既然四叔都走了,生人又何必跟先人计较呢?做人几十年光景,老想着哪几个钱干嘛呢?
既然是想通了,金土也不想去打烂方大笔生前睡过的大床了。他发现床底下长满了杂草,于是就蜷进床底下去拔草。拔着拔着触碰到了一个东西,金土连忙拿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古代陶瓷夜尿壶。
方金土把这个尿壶拿在手上翻来复去的鉴别,弹一弹,听听,又闻一闻里面那个味道,就差点没有用舌头去舐。
常识告诉方金土,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夜尿壶,说不定还是件古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