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
难怪,难怪温想这么不对劲。
顾夜西把眼角压得很低,一字一句,“你告诉了她,她会崩溃的。”
薄弈默。
是啊,她会崩溃的。
但来不及了。
顾夜西脸色阴沉,咬字很重,“你最好祈祷她能走出来。否则,你别想好过!”他不是在开玩笑。
温想要出了什么意外,顾夜西能把天捅了。
笃笃。
顾夜西站在院子里,耳边只余下微凉的风,黑色的瞳孔里,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寒气,融进了夕阳余晖。
解棠没留下来吃晚饭。
中午剩下来很多,顾夜西把饭盒拆开,拿去厨房加热,装在自己家的碗里,除了海鲜粥和鸡蛋,还有小馄饨。
这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顾夜西拿了颗鸡蛋剥开,挑出蛋白放到她碗里,“你和解棠都谈了什么?”
“没什么?”
顾夜西抬了下眼皮,往她碗里夹一个蛋饺,“想想,不要瞒我。”
他很了解她。
就像她很了解他一样。
“我让他帮忙带句话。”
顾夜西拿着筷子,嘴边抿了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去看她?”
温想的声音很淡,“不用。”
她不想见她。
为什么?
顾夜西知道原因,应该再忍忍的,但没忍住,“你见过唐秋了,是不是?”
“嗯。”
如果不是睫毛在抖,谁都要以为她很镇静。
顾夜西很紧张,没注意到,“所以,你都知道了?”她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所以才不肯去见夫人。
温想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他,“你打算瞒我多久?”
果然——
顾夜西把手握起来。
他没法告诉她多久,只是望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
“我不怪你。”温想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就这样说了一句,然后沉默。
顾夜西整个人慌了。
他放下筷子,委屈又小声地控诉,“温想,你在怪我。”
温想不说话。
顾夜西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想想,你不要这样。”他走过来蹲着,十根手指冰凉,“你跟我说句话,我需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因为没底,睫毛抖得很厉害。
温想一直绷着神经,眼角很红,“我累了。”
“我抱你上去休息。”
温想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眼睛不看他,“你先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对胃不好。”
顾夜西没胃口,不想吃,
她转身要走。
顾夜西立马抓住她,弯下腰,把她拦腰抱起。
温想也不反抗。
怎么反抗呢?
她没有理由怨他,也不该冲他闹脾气。
她只是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想洗漱完,顾夜西抱她回卧室,掀开被子放进去,自己坐在床边,侧着身子看她,目光深深浅浅。
他没有叹气,但眼睛叹了,“想想,你不要生病。”他不是医生,没法治她,“不然,我会崩溃的。”
这话,绝不是夸大。
温想低着头,垂眸。
“我以为瞒着就没事了,甚至想重新编一个给你。”顾夜西想通了,最好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他压下身子,把自己送过去,“随便怎么打都可以。”
温想怎么舍得?
她默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车祸的事吗?
顾夜西说实话,“很早。”他看她的眼色,把呼吸放得很轻,“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告诉你。”
这是真的。
温想看着他,眼眶很红。
她的眼睛会说话,此刻不是责怪,是问一个解释。
顾夜西弯着腰,眼里有全部的她,“想想,其实我很自私,没你想得那么好,不管唐秋还是薄弈,他们都被我利用了。”
他把自己剖开,里面一整颗心都是黑的,不管她要不要,“为了达到目的,我不在意用什么手段,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只要她安好。
“什么目的?”
他答,“不想你变成现在这样。”这样了无生气。
温想望着他,目色很深很深。
“想想,车祸不是你的错。”顾夜西抓住她的胳膊,手指收得很紧,“夫人做的恶,也不该由你承担。”
他在很用力地告诉她:温想,你没有错!
温想哭了。
顾夜西把方寸大乱写在脸上,反应了好几秒,才伸手擦掉她的眼泪。
他抱着她,轻声哄着。
温想窝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眼泪淌湿他的衬衫,“如果我不是演员,那我就可以陪在外祖母身边,她老人家就不会带着遗憾走了。”
而她,是带着遗憾留下来。
顾夜西不清楚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
但看着她哭,他的心里很不好受,涨涨地,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外婆。”
声音很小声,她喊完后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
她哭着道歉:
“都是想想不好。”
“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
顾夜西随她红了眼。
夜半,温想睡着了。她哭了很久,应该撑不住了。
顾夜西坐在床边。
只留下床头的一盏灯,但光线足够,外面月色正好,映高楼,映江山,映美人,而寒风,却在吹落花,吹落叶,花絮纷飞。
那应该是比黑夜更为黑暗的世界,月亮和太阳被囚禁,只有冰川在淌出血水,只有死亡在夜枭的笑声中打开门窗。
叫做地狱。
顾夜西低头,影子缓缓靠近,他把吻落在她的眼皮上。
神啊,不要再折磨他的姑娘了。
惩罚的话,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
顾夜西一动不动,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天微微亮,他才起身,按了按已经麻掉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温想生病了。
顾夜西一摸额头,吓得手忙脚乱,他外套也没穿,一身睡衣,趿着拖鞋,给温想套了身羽绒服就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挂了急诊。
急症室的医生给量了体温:395度。
“病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顾夜西的目光黏在温想身上,像丢了魂,“昨晚还好好的。”他满头大汗,很着急,“早上忽然就病倒了。”
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快急疯了,也快崩溃了。
医生拿着小手电筒照了照病人的瞳孔,转头吩咐护士,“先给她做个血检。”
不是病理性发热。
应该是心里压力过大造成的身体素质免疫力低下,引起发烧症状。
盐水已经吊上了,顾夜西不放心,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整个人又颓又落魄。
我家夫人总遭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