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源把警帽扶正,说话慢条斯理,“我来猜一猜你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吧?”怎么可能没看到,他又不是瞎。
秦选一言不发。
刘源坐得笔直,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猜是跟你的上峰,通风报信吧。”
秦选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刘源扫过他右手虎口上的疤,眼角压下来。他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还知道,你的上峰认识燕殊。”
秦选脸色大变,有一瞬间的慌乱。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秦先生这般慌张,难不成——”刘源依旧笑着,却加重了语气,“我猜得不错?”准确点,是顾夜西猜得不错,这些话术都是他教的,没想到用来套话的效果这么好。
“燕殊?”
秦选马上冷静下来,装作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警官先生可真会开玩笑。”
刘源笑笑,点到为止。
到警局的时候,大概是一个半个小时之后,下了车,刘源直接带秦选去了二号审讯室,门一开,顾夜西刚好转头。
他和刘源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源退出门外,把门带上。
“久违,秦掌柜。”顾夜西彬彬有礼。
秦选迟疑片刻,走过去,“小顾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秦掌柜是生意人,我自然是来和秦掌柜的谈生意的。”
秦选,“……”
他呵呵了,在警局谈生意,“小顾先生雅兴。”
桌上有壶茶,泡的是大红袍,顾夜西端起茶壶倒了两杯,声调缓缓,“久闻秦掌柜禅茶一绝,能否赐教?”
秦选的目光落在茶杯上,实在不知他想做什么?
“坐。”
秦选迟疑片刻,走过去坐下。
顾夜西没看他,把其中一盏茶水推过去,“请。”
“顾先生有话直说便是。”秦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急。”他说话慢慢悠悠的,眉眼一抬,端的是从容不迫,“秦掌柜先说说这茶如何?”
秦选第一次碰到这么难搞的年轻人,他连看都看不透。
他又喝了一口,“……茶中状元,香、清、甘、活。”
“一如《武夷名丛录》中记载:制乌龙茶,品质优异,条索紧实,色泽绿褐润,香气高雅、清幽馥郁芬芳、微似桂花香,滋味醇厚回甘,“岩韵”显,香味独特……”
等他评价完,顾夜西才开口,“那比起百年普洱,如何?”
“……”
秦选手捏着茶杯,微微收紧。
顾夜西看一眼他的右手,笑了,“右手手骨被锐器贯穿,右侧小臂内侧有一道击打伤,颅骨、左肩胛骨处、右腿腿骨共负刀伤十一处。”这是当年伤情鉴定书上写的,按理说,“秦掌柜现在,不是应该半身不遂吗?”
他端着茶杯,茶水洒出来了。
顾夜西好心给他递了张纸巾,继续,“现在才抖,可来不及了。”
秦选惊慌失措,赶紧把茶杯放下。
“人直不富,巷直不深。”他坐在那儿,语速很慢,“秦掌柜是聪明人,想必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
半个小时后,顾夜西从审讯室出来。
谈明起身,“怎么样?”
顾夜西把手揣在兜里,“满嘴跑火车,嘴里没一句实话。”
谈明冷笑,很不爽,“白瞎了我的大红袍。”
顾夜西轻轻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居简风,对刘源说,“秦选已经被金昌文洗脑了,宁可当替罪羊也不愿把他供出来。”
居简风靠着墙,目色深沉。
刘源转头,隔着玻璃看进去,“秦选被抓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帝都那边了,金昌文坐不住,势必会赶来南杭。”
“我带人去机场,到时便可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你有证据吗?”顾夜西问。
刘源被问住了。
顾夜西以前也不在意证据这种东西。
“没有证据的话,你拿什么定他的罪?”但现在,他被女朋友教得遵纪守法,“堂堂科大国防系高材生,这点常识都不懂?”
刘源哑口无言。
他默了很久,主动承认错误,“是我冲动了。”说完,他走到居简风面前,站定,双手捏住帽檐,将帽取下置于左小臂,帽徽向前,掌心朝上。
他做了个标准的军礼,冲着居简风。
居简风,“……你这是做什么?”
“刘某受惠于令尊,无以为报。”刘源站得笔直,掷地有声,“定当竭尽全力,将凶手绳之以法,告慰亡灵。”
原来,刘源是燕殊曾资助过的寒门学子。
居简风扶他起身,说了句,“多谢。”
悄无声息,叶子落了,风声过境,抹去流云的踪迹,尘世的无痕里,统领着站成一排的夕阳。
顾夜西有事先走,警局这边暂由谈明和居简风盯着。
到艺术中心的时候,粉丝见面会差不多结束,演员们休息半个钟头,换上常服去参加庆功宴。
顾夜西:【想想,我到了。】
温想:【你在哪儿,我出去接你。】
顾夜西:【门口。】
过了几秒,顾夜西:【这儿没人,我不知道往哪儿走。】到不熟悉的地方,他稍微有点路痴。
温想:【等我。】
她跟旁边的投资商道了声失陪,匆忙离开。
外面,夕阳已经落山了,顾夜西站在那儿,身后是被云烧红了一整片的天空,滚烫又绚烂。
温想踩着高跟鞋,朝他跑过去,“怎么不去车里等?”
顾夜西把腰弯下来,嗓音温柔,“怕你找不到我。”也怕她走路太累,车库离这儿还挺远的。
“你跟我进来。”温想牵起他的手。
顾夜西乖乖跟着,低头看了看,嘴角往上。
休息室。
顾夜西进来后把门关上,摇了摇手,等她回头,他上前抱住她。
“你喝茶了?”
茶香,温想闻到了。
顾夜西嗯了声,“和一个犯人。”
“犯人?”
“和你那两位朋友父母的案子有关。”
“裴云和晴天?”
顾夜西把她抱起来,走到单人沙发那边坐下,温想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那凶手抓到了吗?”
“快了。”
温想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拂好,随口一问,“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昨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忍着不问。
顾夜西默。
温想指尖拂过他的眉眼,然后摸了摸他的脸,“要陪我参加酒会吗?”她通情搭理,换了个话题。
顾夜西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怕给她丢脸,“我没穿西装。”
温想说,“我这儿有。”
她起身去拿。
西装不是别人的,是他的,是她早上从家里带过来的。顾夜西看到的时候,只是问她,“早就想好了?”
温想点头。
早就想好了——她答应来参加酒会,除了导演的盛情难却,更重要的是,她要给他正名。
我家夫人总遭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