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想今晚戏份很重。
多重?
男主得罪了舞蹈学院的黑势力,大姐头要报复回来,便带人抓了男主的妹妹,也就是温想饰演的角色——若离。
顾夜西站在温功成旁边,眉头一直没松开。
“咔!”
温功成揉了揉眼睛,有点心疼女儿,“想想,你还行吗?”
温想灰头土脸的,比了个OK的手势。
“再来一条。”
泥潭太浅了,很多角度不好拍摄,温想摔了不下十次,每次喊“咔”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泥浆。
戏服穿在身上,变得很重。
顾夜西咬紧牙关,制止了温功成,“等一下。”
敬业?
见鬼去吧。
冷月挂在树梢,树上的蝉鸣叫得很响,顾夜西眼角压得很低,隐忍又克制,然后,他冲温功成发了火,“这段不能用替身吗?”
说实话,温功成早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想想——”
“不用。”温想直接拒绝。
她把毛巾拿在手里,朝监视器这边走来,“能给我看一下拍摄效果吗?”
温功成点头,起身把位子让出来,这样方便她一条一条看。
温想上前,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
她身上全是泥,不好碰到桌子。
顾夜西杵在她身后,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眼睛忽然被灼了一下,他眼眶红了,手掌握得很紧。
温功成犹豫了很久,“想想,你真的不用?”
温想不做考虑,“不用。”
看完了拍摄效果,温想自己也不满意。
“导演,等会儿有暴雨黄色预警。”有位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到。
从昨天开始,包括帝都在内的北方地区都出现了很强的对流运动,而且,将来会持续一周时间。
温功成忧心忡忡。
温想思忖片刻,开口说,“父亲,不然等会儿下雨再拍吧?”从拍摄上看,应该是环境效果还不到位,如果背景有个转折,或许会好很多。
“不可以。”
说话的是顾夜西。
他走到温想身边,把她手里的毛巾拿过来,“雷雨天拍摄,不安全。”他弯下腰,用毛巾擦掉她脸上的泥水。
工作人员补充,“不会打雷,就下雨。”
顾夜西把手头的动作停下,目光看过去,“天气预报都不一定准,你怎么知道不会打雷?”他眼神冷,声音更冷。
工作人员怂。
顾夜西一言不发,继续帮温想擦脸。
从温想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侧脸的轮廓绷得很紧。
他正咬着牙呢。
“我先试试吧。”不管别的,温想只能先哄他,“等会儿要是打雷,那我们就不拍了好不好?”
不好。
顾夜西看向她的眼睛,“……我要陪着。”
温想点头。
温功成喊演员过来,稍微休整片刻,顾夜西把女朋友带到一边,用矿泉水帮她洗脸、脖子还有手臂。
把黄色泥土洗掉之后,才看清了她手臂上的淤青,颜色很深,足足有半截手掌宽。
温想看他脸色,主动解释,“泥潭里有小石头——”她没喊疼,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刚开始没注意,后来拿开就好了。”
顾夜西红了眼睛。
“想想。”他忽然后悔了,后悔让她当演员。
“怎么了?”
顾夜西摇头,“没什么。”但这是她的梦想,他不能拖她后腿。
他低着头,温想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她嘴边抿了一下,用干净的手去碰他的眼皮,“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嗯了一声,声音从胸腔里闷出来。
四野寂静,土地贫瘠,风总爱起哄,旋转着,摇旗呐喊,忽然,一滴冰凉的雨砸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把灯光包围。
“8场3次,a!”
若离被人一把推进泥池里。
“不是要回家告状吗?告啊!”站着的人高高在上,她叫非也。
轰——轰——
闪电劈开云雾。
雨,越下越大。
若离手撑在地上,从泥潭里爬起来,转身,只有黑暗中的一双眼睛,亮得灼人,愤怒、隐忍又克制。
非也双手抱在胸前,身旁有人帮她打伞。
若离抬着头,浑身狼狈。
非也站在伞下,嘴角扯了扯,“别这么看我,要怪就怪你哥那个孬种!”谁让若即多管闲事,非救下封华那个赔钱货!
“姐,她还瞪你。”
非也看过去,眼睛半睁半眯着,“跟她哥一样,是个贱骨头!”她冷笑,然后挥了挥手,旁边的小弟纷纷跳下泥潭,脚步朝若离逼近。
不远处,顾夜西眉眼间沉了一片阴郁。
他抬手,捂住眼睛。
不能再看了。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砸了摄像机。
夜幕留空,鸟散留白,昏暗的灯光碎在地上,都贮存在黑暗的匣子里,那么暗,那么黑,那么生硬,只有生命的秩序不容置疑。
世间偶尔也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顾夜西心里数着时间,数错了很多遍,他心慌意乱,脚踩在地上,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扼住咽喉。
他呼吸都快停了。
“咔!”
温功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这条过了,保一条。”
“没事吧?”
“小心。”
“我扶你……”
顾夜西扯走工作人员挂在手臂上的毛巾,转身跳下泥潭,“温想。”他喊了一声。
温想跪在地上,还没缓过来。
她的声音没力气,“顾同学。”
顾夜西垂眸,看见了她,“想想。”他的声音在抖。
“我没事,你扶我起来。”
顾夜西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去扶她,然后把浴巾披到她肩上,用力裹紧。
他身上湿漉漉的。
温想微微抬着头,看清了他眼底的慌乱。
……就知道会这样。
温想皱眉,跟他说,“你去我父亲哪儿,别在这儿看。”
“不要。”
“看了你会不舒服。”
说中了,但顾夜西不打算听她的。
为什么?
打个比方,抽血都知道吧,明明害怕,却还是要盯着看。
顾夜西先抱她上去,自己再上来。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送伞。
顾夜西要了一把,撑开后遮到温想头上,然后搀着温想往旁边的椅子走去,扶她坐到上面,“手臂痛不痛?”
有一点。
温想摇了摇头说,“不痛。”
我家夫人总遭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