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左章顿时惊得锦蕊心头狂跳!
不过锦蕊虽没料到左章会这般出场,却好在对于他的到来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以刹那的惊慌过后便很快冷静了下来。
而同在屋内的初霞却是在猝不及防下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面带惊恐下意识的便要张口喊出来!
然而她的惊呼声还没出口,就见房梁上的左章蓦然不见了踪影,同时一只骤然出现的手掌就掩在了她的口唇上,顿时将她的惊呼声堵了回去!
心头骇然的初霞慌张之下本能的急急向后退去,可还没退出半步就靠在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上,紧接着一个轻缓柔和的男声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左某冒犯,还请初霞姑娘见谅。不过姑娘你若喊出声来,咱们今天就都要糟糕了。”
知晓左章与锦蕊关系的初霞闻言心头稍定,却发觉一股温热的鼻息随着话语声喷在自己耳边,而那只捂着自己嘴的手掌则温润匀称光洁有力!
刹那间,初霞平静下来的心绪登时就又乱了,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着急忙慌的急急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呼喊。
左章自也察觉到了初霞的异样,但是方才事出紧急,他只能抛却其他立即出手止住初霞的呼声。
想到这里,左章无奈的摇摇头,扮做毫无所觉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放开初霞向锦蕊走去。
而将初霞的窘态尽数看在眼中的锦蕊则无声浅笑,待到左章走到自己面前才悄声开口道:“左公子,看样子你等了很久。”
“还好。”左章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开始竖着耳朵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而直到他听到有人将酒菜送到了门外,且门外两名护卫开始饮酒闲聊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向着暖阁深处引了一下,“锦蕊姑娘,借一步说话。”
锦蕊也担心门外护卫听到左章的声音,点点头冲初霞打了个盯紧房门的手势,然后便同左章走到了位于暖阁最深处的梳妆台边。
“锦蕊姑娘不仅琴艺高超,歌喉更是宛若天籁,着实令人惊叹。”
左章刚一停下脚步就送上一句奉承,然后思若无意的问道:“只不知那唱词是谁人所作?初听已觉不凡,之后越是琢磨,更是越让人回味无穷啊!”
“左公子佛门中人,也对诗词一道感兴趣?”方才还沉着脸的锦蕊见左章不着急,顿时也放松了下来,“那词名叫望月有感,是阁中管事着人从国都抄回来的。
“据说这词是前些日子来访的代国使团中的一位才子所创,专赠予国都眠月楼花魁月琴姑娘的。”
代国
使团
电光火石间,左章脑海中忽地想起,苍柏道士临死前曾自称是代国使团成员,而天耀宗又恰恰有一名来自地的老乡!
念及于此,左章摆出好奇的模样问道:“这等词作,必是惊才绝艳之辈所创,却不知锦蕊姑娘是否知晓那才子的名号?”
锦蕊闻言略作回忆道:“管事的确曾提过一句,那人好像幻做苍宇,只是不知是哪两个字。”
果然是他!
还好没有冒出第二个老乡来
不过兄弟你这么跳,不怕把自己跳死吗
闻言面露恍然状的左章心中暗暗替苍宇捏了把汗,然后迅速收敛了杂乱的思绪,将自己老乡的事情甩到一边,转而询问起关于虬髯老者的事情。
而见左章说起对自己图谋心甚重的人,锦蕊面上闪过一丝沉郁,莲步轻挪坐在梳妆台前,“那人是我最为厌烦的一类人!”
人?
但愿吧
左章瞥了眼不远处桌上的那些东西,顺着锦蕊的话头问道:“锦蕊姑娘何出此言呢?”
柳眉微蹙的锦蕊轻叹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道:“半个多月前,那人忽然来到了添香阁,刚一进门便丢出大把银钱,招了好些阁中的姐妹侍奉。
“随后数日,他都在阁中厮混,只要是他瞧得上眼的姐妹,便不计代价的求欢,接连几天从未停歇过。
“而我听侍奉过她的姐妹说,那人欲念极重又毫无节制,不少姐妹被他弄伤,只是因着他广撒银钱这才没有闹出事端来。”
说到这里,锦蕊又是一叹,转过身来看向左章,面带无奈的说道:“可谁知十多天前,那人忽然在内楼出现,我一曲奏罢他便豪掷金银,要与我亲近。
“当时我有些被吓到了,好在我身上还有这个花魁的身份,阁中管事和诸多宾客都维护于我,这才让我脱了身。
“可接下来那人除却与其他姐妹行欢,便是纠缠于我,弄得我苦不堪言。
“后来又不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竟得了知府的礼遇支持,迫着阁中将我卖与他!”
锦蕊说着无力的哼笑一声,低眉垂目轻轻摇头道:“十年艰辛,只当我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谁料还是抵不过手握财权者的玩弄。
“左公子,你说我们这些女子,想要翻个身便这般难么?”
听罢了锦蕊这番话,左章顿时明白她如今无力反抗下心中失落无望,暗暗喟叹一声后笑着劝慰道:“其实说起来,锦蕊姑娘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锦蕊闻言讶然抬头,面带不解的看向左章,“左公子此言何意?”
左章耸肩笑笑:“毕竟若是寻常人,也遇不到这等糟心事情,更出不来这等难题让我显摆本事。”
一语说罢,面上隐见愁苦的锦蕊,终于显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左公子言下之意是在讥讽我惹出一个不好摆弄的麻烦事吗?”
“这却是锦蕊姑娘误解于我了。”左章摊手笑笑,随即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东西道:“他送来的这些东西虽说珍贵,却没有一件是女子喜爱之物。
“这便说明他要么是个不善揣摩女子心思之人,要么便是个自大狂傲不顾及他人感受之人。
“而不论哪个,我们都需明白,从他出现到如今,他行事不曾逾越规矩,反倒是在规矩许可的情况下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锦蕊略作回忆思索,顿时发觉那人确如左章所言,心头不由一惊。
“明白了?”左章见锦蕊聪慧机敏,省了自己诸多口舌,满意地点点头道:“这等人善于借着规矩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不好对付。
“可是因为他同时被规矩压束着,却也让他容易对付。
“而要让他退去,便只要在规矩许可的范围内断了他的念想,那么他便不会再做纠缠。”
“左公子此言发人深省,锦蕊敬服。”锦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好奇问道:“不知左公子需要锦蕊如何行事?”
“无他,全部盖上蒙头大睡即可。”左章笑呵呵的指了指床上的数套被褥,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事物道:“还有,要与那些东西片刻不分离。”
左章莫名其妙的法子让锦蕊懵怔不已,不由问道:“此举深意何在?”
“说不得。”左章合十施了一礼,“不是信不过锦蕊姑娘,而是姑娘若知晓其中深意,便不灵了。”
“锦蕊明白了。”锦蕊见状也不再追问,准备招呼初霞收拾床榻,照着左章的吩咐蒙头大睡。
而就在初霞来到床榻边的时候,锦蕊却见左章蓦然凑到初霞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低沉显是刻意避开了自己。
锦蕊见状,心中好奇顿时被高高吊起,心头蓦然起涌一种凑到近前偷听的冲动。
然而冲动刚起,锦蕊就见面带笑容的左章推到了一旁,而初霞则面带惊诧的看着自己,心中好奇不由越发重了,寻思着找机会向初霞询问一番。
“锦蕊姑娘,别问,问了便不灵了。”
左章一看锦蕊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失笑制止后拱手道:“暖阁窗口封了栅栏,劳烦锦蕊姑娘将门口两名护卫引走,方便我退去。”
说罢,左章一个纵身便跳上了房梁,收敛气息静静等候。
而锦蕊则无奈摁下心中好奇,轻轻点了点头,主动向门外走去。
片刻后,借口外出散步的锦蕊和初霞,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暖阁,而左章也趁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添香阁。
眨眼间,三天时间过去,而添香阁专为锦蕊花魁所办的赏花会,也即将在入夜时分举行。
然而不论是攒足银钱准备一亲芳泽的富商,还是准备投机耍滑拱火看热闹的闲人,都不知道添香阁的暖阁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只见本不算小的空间内,挤满了添香阁的管事、老鸨和婢女,且越是靠近床榻,攒动的人头便越多,空气中油腻的脂粉和人们口鼻呼出的浊气便越是浓厚。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敢有所抱怨,一个个探着脑袋想床榻边看去,只求能将床榻边的景象纳入视野中。
“你们都散开些!”
床榻边,一名白须老者皱着眉头坐在圆凳上,终于忍不了众人的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身边越来越浑浊的空气,顿着脚大声嚷道:“若想让老夫瞧病,便让出些光亮来!
“一个个的堵在周围,抢着尽孝吗?
“告诉你们,若是能传染的疫病,有一个算一个,越是近的死得越快!”
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顿时让围在周围的众人变了脸色,可是老者身为府城医术最高的医者,他们哪敢得罪?
于是一个个的便如绑了嘴的鹌鹑一般,老老实实的退开去,只留下大管事与一个五旬左右的老鸨在近前。
白须老者见众人散开,哼了一声将手指轻轻搭在一只消瘦白嫩的手腕上,一边分析脉象一边捋须沉吟。
而顺着手腕向床榻上看去,却见前几日还登台献艺的锦蕊此时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微弱似无,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仿若被厉鬼吞噬了生机气血一般!
片刻后,白须老者收回诊脉的手指,神色沉凝的捋须摇头,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一旁的管事和老鸨见状,心头不约而同的咯噔一沉,对视一眼后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焦灼。
“陈老,如何了?”管事心急若焚之下也等不得白须老者开口,急切的主动问道。
“难啊。”被叫做陈老的白须老者摇头叹道:“我行医数十年,诸般病症见过不少,而像锦蕊姑娘这般病症,只遇到过九次。
“而这九个病人,即便是我想尽办法医治,最终却无一例外全都生机耗尽而亡。”
“啊!”管事骇然之下惊呼一声,还不及说话便被老鸨推到了一边,紧接着就听老鸨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怎么能行!
“今夜便是赏花会了,锦蕊若是不现身,我这添香阁亏损就”
“滚你娘的蛋!”脾气火爆的陈老闻言须发皆张的跳将起来,指着呆愣的老鸨的鼻子骂道:“人都要死了,你还惦记着黄白之物!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狗东西!
“老夫今天便守在这里,且看你敢动这女娃一个指头!”
“你这老不修!老娘”老鸨也被骂出了火气,跳着脚就要撒泼开骂,不料一只手忽地从她背后绕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陈老见谅,这娘们失心疯了。”管事一只手捂着老鸨的嘴,另一只手将她推到一侧,然后才施礼问道:“您说,会不会是症状相似的病症?
“万一只是急症,咱们想想办法,不就能救过来了么?”
“急症却也有这个可能。”陈老想了想,也不愿把话说死的同时也希望自己看错了,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锦蕊后问道:“这女娃可有贴身的使唤丫头?”
“有有!”管事连连点头,然后冲着身后喊道:“初霞!过来!陈老有话问你!”
话音刚落,一个矮小的身影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飞快的来到了床榻边,局促不安的站着,正是锦蕊的贴身丫鬟初霞。
陈老上下打量了一番初霞,语气温和的问道:“小姑娘,我且问你,你家锦蕊姑娘可曾吃过什么平日不曾吃的东西么?”
“没有”初夏摇头。
“那可曾去过什么平日不曾去的地方么?”陈老又问。
“也没有。”
“哦。”陈老想了想继续问道:“那她可曾接触过什么平日不曾接触的东西吗?”
“不曾接触的东西”初霞怔了一下,旋即连连点头道:“有的!还很多呢!”
陈老闻言面色面色一变,急急问道:“什么东西?在哪里?”
“就在那里。”初霞顺手一指,却是指向了梳妆台上。
陈老和管事转头看去,却见那梳妆台上摆着几件事物。
其中有金饰,有古玩,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手把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