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龙湘的手刚接触到北庭雪的交领,就发觉自己站在这里的姿势不太方便。

好别扭。

龙湘将滑落肩膀的长发扫到身后,光着脚爬上了床,跪在北庭雪身边,再次开始解他的衣带。

她没注意到男人广袖之下的双手缓缓握拳,随着她的靠近和动作越握越紧。

长发就是有些麻烦,她来这儿之前头发可没这么长,4897为了让她造型更符合这里的人,都让她长发过腰了。

刚才就撩了一次,现在因为奋力扒衣的动作又一次落下来了。

发尾不断擦着北庭雪的眼睫和鼻子,还有唇瓣和脸蛋。他一点点拧紧眉头,痒意从面部散发到全身,沉重到好像再也睁不开的眼皮不得不慢慢掀开。

模模糊糊,看到龙湘在困扰他的衣裳怎么脱不掉。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嫁衣,穿得并不规整,似乎只套了外衫,里面没有中衣。

衣带系得也随意,动作间领口开得很大,里面是什么一眼就看得很清楚。

红色的小衣贴身极了,系带窄窄的一条,绕着她纤细的脖颈,如同被人割破了喉咙,留下了一道血印。

她太过专注他的衣裳,都没发觉他睁开了眼睛,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一脸困苦和气愤。

北庭雪安静地任她做着无用功,视线从她红红的鼻尖一路向下,即便万般避讳,似乎最终还是要去看那小衣。

她这样的一切被他尽收眼底,等同于是被人看了身子。

哪怕他们确实是以成亲的名义相聚北庭,北庭却从未真的要为他们举行婚礼,北庭雪更是从未想过要跟谁拜堂成亲。

可眼下不能不想这件事了。

他看见了她圆润的肩头,看见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看见了她因为用力呼吸起起伏伏的胸口。

比这些都刺目的是小衣上的刺绣。

鸳鸯戏水。

她是期待着一个好的未来,才登上了藏匿的北庭王城。

“什么破玩意儿,怎么解不开呢。”

龙湘手都疼了也解不开北庭雪的衣带,这东西好像是特制的,看似随便一系,却怎么用力都解不开。

她还较上劲了,手解不开就用牙咬,低下头贴近他的胸膛,呼吸温热地洒在他冰冷的胸口,北庭雪那颗几乎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他缓缓抬手想把她推开。

太近了。

靠得太近了。

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她的呼吸,都靠得太近了。

北庭雪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唯有第一次吸她的血,那时他被本能操控,注意力都在血里,也没思虑太多。

现在不一样。

北庭雪想将她推开,却完全不知手该落在哪里。

她为了方便行动将衣袖拉了起来,粗鲁地随便一系,光裸着手臂。

碰了她的手臂,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躺在这里继续装昏最正确。

北庭雪阖了阖眼,心知该闭上眼,却不自觉去看她近在咫尺的脖颈。

他再一次盯着这里看,龙湘没有感觉到杀气。

她放弃了。

解不开就拉倒。

他要穿就穿着去吧,反正他现在半死不活,没她的血别想再开启符文。

龙湘吐出一口浊气,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北庭雪身边。

屋子里就一张床,别指望她会让给他,自己趴在桌上休息。

她也要睡床!

真舒服呀,人就是得多躺着,老为难自己干什么?

等以后回家了,她再也不要出去跑步健身,要多休息多睡,赖在爸妈身边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干。

手脚还没完全暖过来,这地方也没个热水袋或者电热毯,她只能靠被褥慢慢暖热。

被褥很大,一个人盖是盖,俩人也是盖。

看北庭雪好像个冰块一样散发寒意,龙湘老大不情愿,但还是分给了他一点被角。

北庭雪紧闭双眼,就好像真的一直在昏迷一样。

渐渐的,身边呼吸平稳了,龙湘睡着了。

她太累了,睡得很沉,北庭雪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但也没力气挪动身体。

他走不掉,也没办法将被子全部还给她。

给他盖被子实在不必,他在青宫昏迷沉睡,从未有人想过给他盖被子,因为没用,盖多少都还是会冷。

他出生那年北庭下了暴雪,雪灾致无数百姓收成全无甚至丧命,他这样的不祥之人,生来就应该适应寒冷,不需要温暖。

忽然,身边人动了动,北庭雪以为她醒了,现在似乎是坦白自己醒着的好契机,于是他转眸去看她,预想当中的视线交汇没有出现,因为龙湘不是醒了。

她只是睡觉不老实。

以前都是一个人睡觉,被子睡前是盖在身上,睡醒基本都是卷在怀里搂着了。

猝死之前,她睡觉需要三件套——手机,眼罩和抱枕,缺一不可。

抱枕关乎她的脊椎和颈椎健康,到了这儿没有了,便只能用被子将就。

现在被子分给北庭雪,她就不够抱,睡着睡着就开始习惯性朝身边寻找可以抱的东西。

北庭雪自然而然地被她搂住了。

他浑身僵硬,如一块寒冰,龙湘抱得很不舒服,还伸手摸了摸,抱怨地在他身上捶了锤。

北庭雪闭上眼睛努力忍耐,终于忍到龙湘不再动弹。

……

她停下后保持的姿势,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她的手臂搭在他胸口,腿跨在他腰下,距离不可言说的地方非常非常近。

龙湘只要再稍微往下那么一点点,可能甚至不到一指的距离,就会碰到他。

北庭雪这一生时常都是躺着的,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安安静静躺着,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像现在这样如躺砧板,浑身紧绷不自在。

这一夜龙湘睡得安稳,北庭雪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不适地僵持一夜,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他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是睡着,不是昏迷。

该是身体实在撑不住没办法保持清醒了。

彻底无意识之前,他试图抬手把龙湘推开,却在触碰到她温暖身体的那一刻,一切静息下来。

次日,天亮得很早,但屋里没人早早醒来。

往日里准时送来早膳的纸傀儡今天没出现,北庭春应该是料到会如此,特地来送早膳。

她亲自过来,多少也存了要看看太子殿下如何的心思。

人站在门前抬手想敲,在感知到里面两道沉沉呼吸的时候顿住了。

里面的人还都在睡着。

睡觉不奇怪,饶是他们这些高修偶尔也是需要睡觉的,更别说龙湘了。

可太子殿下睡觉,这就很奇怪。

北庭春看了看一旁的窗户,再回眸扫视庭院里的积雪,一夜过去,风雪停了,可见北庭雪又一次死里逃生。

她端着托盘走到窗前,指尖萦绕灵力,轻轻掀开一条缝隙,一眼就看见床榻上“相拥”的两人。

龙湘睡着本能地寻找抱枕,会抱人很正常,可北庭雪很不正常。

一个习惯了如死人一般躺着的人,一个总是安安静静在白烛围绕中安静平躺的人,竟然也抱着龙湘。

再准确地说,是好大一个人缩在龙湘的怀抱中,如同怕冷在取暖一样,汲取她身体的温度。

北庭春看得呆住,手里托盘几乎掉在地上,她及时稳住手再去看屋里,正对上北庭雪冰冷的眼眸。

他眸底泛起的绿令人毛骨悚然,北庭春立刻低头,将托盘从窗户送入屋内,算是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冒昧窥视。

她想开口再为自己辩解一二,但北庭雪根本不想听一个字。

窗户砰地一声关上,屋外的北庭春匆匆离开,屋内的龙湘迷迷糊糊醒来。

一夜过去,她感觉精力恢复不少,但腿脚还是不利索。

哪怕有灵根了,她还是不会修炼,不会防御寒冷,似乎有些冻伤了。

这些都还可以找补,不太能找补的是,她怎么……怎么抱着男主呢!

还死扒在人家身上,把人都拉自己怀里蜷着了!

龙湘赶紧爬起来,确定男主闭着眼没醒,松了口气的同时手脚并用下床。

脚疼腿疼,冻伤好像有点严重,龙湘坐到椅子上拉起外衫和绸裤去看,果然,小腿和脚都红肿得不成样子,不能碰,一碰就疼。

她下意识想摸手机搜一搜冻伤怎么处理,然后发现手机殉了。

令人绝望。

怎么办。

找北庭春要冻伤药应该是可行的,但她现在肯定走不了远路,只能等北庭春过来。

桌子上摆着早膳,菜色非常健康,健康到龙湘一点食欲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北庭雪的手笔。

那就是春来过了。

她来过了,放下饭菜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龙湘疼得一点胃口都没有,恨不得把饭菜扔三公里外,她跳着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微风拂面,不冷不热,大雪也停了,但还没完全化,一眼望去仍是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一个人。

没办法找到人,也走不了太远,她想舒服一点,好像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龙湘就让窗子开着,转过身来慢吞吞走向床榻。

她坐在床边,抱着北庭雪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方便一点,如果他一会醒了自动开启符文,她接触不到他的衣裳,不会受伤。

做好准备,龙湘就要咬破手指,给他喝一丢丢血。

足够他醒来帮她疗伤就行,太多她现在身体不好,也扛不住。

指腹刚送到唇边,就看见枕在腿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神冠垂下羽带,他哪怕睡了一夜,被她当抱枕折腾,仍然衣衫整齐,面貌端庄,神清骨秀。

白日里看,他眉宇间少了几分阴森艳丽,多了一些苍白羸弱和无辜。

很难解释,但这种羸弱的破碎让他显得异常性感。

令龙湘忍不住想要将他狠狠地酱酱酿酿。

他看着她,眼神并不意外,但似乎含有什么取舍。

片刻,他好像取舍完毕,音色冰冷沙哑道:“给你的璎珞呢。”

龙湘想到昨夜换衣服摘下来的璎珞,指了指那边的桌案。

“戴上,教你念咒,可治你身上冻伤。”

他疲惫地半阖长眸,伸手将她要咬破手指的胳膊按回去:“顾好你自己,不必管我。”

……哎呀。

误会了呢。

他多敏锐啊,肯定注意到她的伤势了,但误会了她先喂他血是不顾自己,只想要他好一些。

误会了好啊!

龙湘一副扭捏姿态:“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音刚落,人已经飞到了桌案边,将璎珞抓在手里,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怎么操作?”

北庭雪:“……”

他有些狼狈地半撑身子,忽然弯唇笑了起来。

龙湘直被他笑得浑身发毛,七上八下。

若说刚才还误会,那现在就是知道她的真意了。

鉴于要痴迷男主的人设,她勉强解释一句:“我快点好起来,也能多喂你一点血,让殿下也能自由行动。”

北庭雪却看着她慢悠悠道:“那倒不如一直躺下去。”

龙湘听他这话不自觉想到了昨晚。

他才刚好一丢丢,那群人就迫不及待地要他做出预言。

……你们王族好复杂。

龙湘扭曲表情转开头,无声地表示自己搞不懂也不想深究。

过了一会,她听见北庭雪轻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太子殿下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龙湘顿了顿道:“龙湘,御飞龙,跃潇湘。”

北庭雪的音色动听优美,叫她的名字也有种独特的味道,直让她心神微颤。

他念道:“龙湘。”

语气和缓,徐徐悠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