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屋里留给师尊和师伯谈话,班梓嫣同常玄煜一道在屋外守着。
这个大师兄班梓嫣今日是头一回见,早早就听闻符朝然座下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常玄煜想来也是个中翘楚。
只不过令班梓嫣困惑的是,常玄煜不知为何,偷瞄向她的眼神,总欲言又止。
他不说,但班梓嫣却是有问题想问。
“师兄,此前修炼时,你也在桑榆峰上住过吗?”
常玄煜瞥了她一眼,轻轻点头,不咸不淡地回了声:“嗯。”
心里想的却是,师尊座下弟子,人人都住过桑榆峰,小弟子住了,当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想是这样想,但常玄煜看见那棵开得正好的红梅,心还是有点酸。
班梓嫣一听他住过,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活像见到什么救星。
“那师兄,你知不知道这桑榆峰,有何处能洗衣服?”
班梓嫣自己一个人晃过好多地方了,但都没找到合适的。
她这问话奇怪,常玄煜正纳闷:“你要洗衣裳?”
用清洁咒就能完事的,哪还需要自己动手洗?
疑问方起,常玄煜还未问出就被自己打散。
小师妹方入门,还不会引气入体,怎用得了清洁咒?
班梓嫣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是师尊此前借了我一件外袍,我穿过了,想说要还师尊的话,怎么也得洗干净再还吧?”
她自己确实也有衣裳要洗,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将符朝然借给自己的外袍清洗了以后还他。
借了这么久迟迟未还总是不好意思,她也不好洗都没洗都直接还,那也太失礼了。
常玄煜听班梓嫣这番话,身子微晃:“师尊……借了外袍……给你穿……”
这行为听着大不敬,班梓嫣连忙解释:“当时师尊混进弟子堆里守着比试,没有曝露身份,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借我衣衫的就是师尊……”
班梓嫣虽早知符朝然身份,但为了将这事解释得更为顺当,只好顺水推舟就着当下情况一并说明。
谁料,常玄煜听完,表情都要裂开。
“师尊……竟还伪装弟子……参加比试……”
班梓嫣眨了眨眼,从常玄煜反应和这几句间断说出的话,班梓嫣心中有个猜测。
她试探性地问:“难道……师尊此前未曾这样?”
常玄煜闻言一僵,悲愤地捂住脸,瞧着像是想让情绪平静下来,回应的话都彼此前来得低沉:“……嗯。”
作为大弟子的常玄煜,见过许多后来被师尊收进门的师弟师妹,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如班梓嫣这样,被符朝然如此厚待。
班梓嫣搔了搔自己面颊,自己也很是意外。
她没想到符朝然对她这样例外,原书里也是这么个剧情,还是她的攻略所带来的成效?
班梓嫣呼唤系统,系统上回被班梓嫣被动堵嘴,还在不快,继续装死:【别问我,我啥也不知。】
难得没长篇大论就自己结束话题。
惹得班梓嫣很是无语。
啧!要你何用!
从系统那儿探不到情报,班梓嫣也就不在它身上多费工夫了。
常玄煜毕竟是大师兄,虽接连遭受爆击,却很快调整好心态,重新又恢复那张面瘫脸,给班梓嫣指路:“从这处往上走,右边的岔路走到底,能瞧见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以后,就有溪水,你可在那洗涤衣物。”
班梓嫣仔细将常玄煜所指的几个关键默念记下:“多谢师兄。”
常玄煜心情复杂:“不过小事。”
班梓嫣这想去将衣袍抱出来洗,经过精神恍惚的常玄煜身边时忽地停下脚步。
“哦对了。”
常玄煜剑眉星目,加上他又总是摆出一张冰块脸,看着还挺有正派侠士的风范。
班梓嫣对他说:“希望哪日我也能像师兄这般独当一面,不光能帮得上师尊的忙,还不必总让师尊费心。”
不等怔愣的常玄煜回复,班梓嫣就朝他挥手:“那我先走啦!”
常玄煜盯着班梓嫣抱着衣袍跑走的背影,心中那些阴霾忽地一扫而空。
是啊,他在同一小姑娘比较什么?
班梓嫣是因新入门,加上又是关门弟子,师尊多关照一些,本就是常事。
他作为大弟子,更该以自身做表率,怎好因这等小事,还与孩子似的,同小师妹相争。
常玄煜摇了摇头,只觉自己险些就绕入死胡同。
再抬首时,常玄煜目中已恢复清明,如挺直的松木般,立于白墙前方。
班梓嫣循着常玄煜所指一路寻去,进入树林才走没几步,就已听见潺潺的溪流声。
“问师兄果然是对的!”
虽说问符朝然也行,但符朝然倘若知道自己要洗的是他的衣袍,指不定会让她不用麻烦,直接取回。
班梓嫣想到她还穿着那身外袍又跑又跳的,可不能接受符朝然就这么将眉处理过的衣衫给接了过去。
树林茂密,进入树林时光线就已暗下许多。
班梓嫣顺着水声往前走去,前方没有林木遮阴,日光直晒而下,让她走在树林里才习惯阴暗的眼眯起,半眯着眼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终于能勉强将适应了光线的眼缓缓睁开。
碎石铺在流淌的小溪旁,越往溪边走,溪边的小石就越是圆滑。
溪水清澈,映着顶上蓝天,饶是班梓嫣察觉不到灵力涌动,都觉此处定是灵气丰沛之处。
“好冰!”
她将手探入溪水中,溪水冰凉,班梓嫣双手捏着外袍两端浸入水中,看着这件白色外衫,班梓嫣才发觉将其展开后,肩宽有多宽。
思绪一下就被拉回竹林中的匆匆一瞥。
符朝然体态完美,着了里衣浸在温泉水中,热气蒸腾,乌发散开,瞧着有若下凡的神祗。
班梓嫣摇摇头,把那景象晃掉。
她仔细洗好衣袍,晾上。
正准备回屋,班梓嫣在门口处就瞧见一巴掌大小的纸人飘浮空中。
“这是?”
她才走近,纸人像感知道班梓嫣走来似的,径自往她面前飞来。
班梓嫣后退一步,正想着是否将这不明纸人打落,就听常玄煜的声音从中响起:“师妹,岐风城还需善后,我先离开,越真长老已经先走,师尊就有劳你照看……”
常玄煜停顿许久,班梓嫣以为他已说完,还想着怎么纸人还继续飘着,就听他又补了一句:“……要勤加修炼。”
说完,纸人才化作小小的蓝色光点消散。
班梓嫣挑了挑眉。
这是让她加油修炼的意思吧?
她摇头笑了声:“真不干脆。”
班梓嫣迈步踏入自己屋内,因今日不同往日,想了想,还是决定扬声说一句:“师尊,我回来啦。”
符朝然还未见到班梓嫣身影,便先听见她声音,反射性回了句:“回来就好。”
语毕,符朝然却觉似有哪里不对。
“师尊,我进屋啦?”
班梓嫣在木门上轻叩两声示意。
符朝然迟疑了下:“……进。”
班梓嫣进门就问他:“师尊,可好些了?”
外表瞧着是无大碍,但灵力恢复得如何,班梓嫣肉眼看不出来。
自己能与符朝然直接对话,若动用安定尧所赠的“探灵仪”法器,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我没事。比起这个……”符朝然顿了下,语气很是迟疑,“这儿是何处?”
自是桑榆峰啊,哪还用得着问?
如此简单的问题,班梓嫣猜想符朝然真正想问并非这个。
──是我的住所。
班梓嫣脑中浮现这答案的同时,还未说出,她自己就先给否了。
不,这答案不行。
符朝然曾替自己收拾过屋子,待她住进来后,符朝然就顾忌着,没肯再踏入一步。
倘若符朝然知道自己身下所躺就是她的床榻……
班梓嫣沉默。
她师尊怕是看不见眼前路,也得想法子走人。
于是班梓嫣迂回地答了句:“自是带师尊往最近的弟子住所暂住,师尊可安心住着。”
她这话也不算谎话,因为她住处,确实就是距离最近的那处。
为防被问出更多,班梓嫣直接抛下一句:“那师尊,我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您喊我一声就成!”
符朝然看着她着急跑走的背影,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除班梓嫣外,桑榆峰的弟子全被他派出去探查黑洞相关。
无人居住,屋里自也不会整理。
灵气源源不绝涌入静坐的符朝然体内,灵力的回复要比他预想的都要更快。
起先,恢复的是嗅觉。
虽是恢复了,但符朝然一时间也并没立刻注意到这点。
优雅的冷香气息扑鼻,因班梓嫣住所就居于梅树之旁,也不知是不是因这缘故,久了,班梓嫣身上也带了红梅的淡淡幽香。
这世间唯独班梓嫣于他而言是例外,会嗅闻到这样的气味,符朝然并不意外。
然,当这香气渐浓,不是隔着远远距离时,符朝然就已觉出不对。
他睁眼,模糊的视线已逐渐能视物。
木窗对外打开,能瞧见几只绽着梅花的枝头探出。
一旁架上挂着红色的女子衣裙,垂首再往下看去,他所端坐的榻上,木枕被屋子的主人推到角落,取代它所在的,是红色布包。
细看才发现,所谓红色布包是以衣物堆折而成,充当枕头使用。
枕头下方还压了一本蓝色封皮的话本子,书页边角都已翘起,瞧着便是睡前时常翻阅所致。
符朝然默默下榻,静站了许久,抬手扶额。
小丫头,都会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