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子一路砍杀为的却是将白子聚向天元,这时三路活点攻向黑子,黑子顷刻间一路溃败,手中黑子虽多,但白子压势不减,他的黑子这时已是散乱,无法像白子在僵持不下时有心而为,无法施展白子那般起死回生的险招。于是黑子又弃随,试图保住几处可行的活点。白子却不管,自顾将白子聚集,不时添上一子搅乱黑子。
这一刻张少英看到了白子搅乱的这几子虽在随意之间却极为恰当,以黑子的一路自残,气路大开,这将又是新的活点。如此一来,黑子总算稳住了自己的阵脚,却丢了一大片黑子,白子则子子为用,当聚势一成,便不再动。而是在刚刚搅乱黑子的几子上救活点。黑子这时手中有子,不愿这些活点存活,自是倾力截杀。但四处新的活点,加上早已成势的天元,黑子因丢了大量的黑子在棋盘上,手中子数虽多,整体上仍旧难以控制。即便黑子自残,白子亦不会理会,黑子救活的这几处活点又不能不保,进退两难。
到这时黑白方见分晓,白子四处开花结果,一路侵占和拖延,黑子捉襟见肘,终于无子可下认输了。四处开花结果,最后连成一片,这样的棋风,张少英在姬灵霜那里自是见得不少。然今日张少英终知姬灵霜说的不假,他也该用心学棋了,围棋是最能磨练人的秉性的。一念至此,张少英恍然大悟,心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长揖而退。刚走出门外,张少英又进来将棋盘踢翻了,昂然说道:“作为本门的左右二使,我尊敬你们。但作为门主,尤其是我这样的门主,作为下属,你们已经失礼了。”说罢,转身去了。左右二使正皱眉头,一听张少英此言,不仅放声大笑,竟是那般畅快。忽然张少英又走了进来,问道:“把你们名字报上来。”二使相看一眼,白袍人昂然说道:“打死也不说。”声音甚是清脆,似是年轻人。张少英一怔,自知失礼,一揖说道:“凡事本门终有领略,却不要在我面前装清高,主上属下该有明礼才是。”
白袍人与黑袍人相视一眼,皆起身躬身作揖行礼,齐呼参见主上。张少英还了礼,问道:“二位该有名讳吧?何不赐教?”当下白袍人报了名讳,竟然叫左子心,黑袍人叫右子行,却不知这其中的用意。张少英自然知道这并不是真名,但瞧不见二人面目总有一丝不舒坦,他也不愿逼人太甚,说道:“竟是如此,今晚二位便驾临仙侣山庄,本门定当恭候。”说罢,转身去了。左子心笑而向右子行问道:“不曾想过他会有今日吧?”右子行苦笑摇头,感慨说道:“的确难以想象。”
张少英出得玉林苑回到仙侣山庄,径向张辰逸,青舒所在的小院中赶去。进得院中,八角卫皆在院外护卫,见他进来,皆起身行礼,张少英示意诸人随意,心中却是一痛。张少英开门入内,但见一众伙伴或在椅上,床榻,地上,皆卷缩着身子,神色呆滞,一动不动,只有胡薇与花亦荷各自搂着自己的丈夫。张少英浑身一颤,忍不住清泪而下,示意后面的人不必跟随,静静的关了门。一众人见到张少英忽而呼吸急促,身子抽搐,泪水不可抑制。张少英当先走向于芳,她正卷缩着身子缩在床角,见张少英向她走来,再也忍不住,窜入张少英怀中嗷嗷大哭。她这一哭,一众人都哭了起来,一拥而上,将张少英紧紧抱住。听着伙伴们哭声中的恐惧,张少英亦是失控,大哭起来。他知道,姬灵霜的教授再厉害,伙伴们也始终是个没有太多阅历的孩子,只有经历过才会知晓那种对于杀戮的恐惧。
他在最恐惧的时候身边有柳燕,如今伙伴们所做的这一切正是为了他,他必须陪着他们。哭了许久,泪水都浸湿了衣裳,大家仍不愿放开。张少英向于芳说道:“我去将原子明叫来吧?”于芳却摇摇头,说道:“老大,你能来我们好高兴。”张少英点头说道:“你们皆是我最亲的人,我怎能不顾及你们。”一众人听在耳中激动之余,又都哭了起来。这样的时刻张少英岂能割舍,但他知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便说道:“我还得处理门内公务,你们都随我去吧,晚上咱们一起睡。”一众人自是不愿离开张少英,皆点头同意。
于是大批八角卫拥簇着张少英一众去了大堂。平日门内的公务都是姬灵霜做的,柳燕在一旁帮忙,他也偶尔看看。像这种时候,姬灵霜的专注是不允许张少英动手动脚的毛病的,张少英自知其中的严谨。如今送来的文书成堆,张少英无奈摇摇头,让花亦荷与胡薇招呼一众人在堂内下棋,写字甚麽的,自行打发。张少英叫了茶,细心开阅文书。这些文书早已准备妥当,只需可否,便可下发,都是纵横门的人事用度,以及一些杂事。但纵横派基业庞大,由且是苍龙七宿中最紧要的心坛,再加上纵横门的文书,批阅之数自是极多。张少英并无批阅文书的经验,不过签了几页便感不妥,漫无头绪,他便想起了逍遥,忽而眼前一亮,即让角羽去请纵横门左右二使来。二人来时张少英已备好了桌椅和新茶,左右两人也不言语,礼毕便坐在张少英左右,两人每批阅一页便放在张少英身旁,供其审阅。不同的人对于奏报文书都有不同的作风,但这二人处事老到,两人相辅相成,竟似一体,张少英瞧在眼里亦是拍手叫绝,受益匪浅。如张少英所想,处事之公断皆在于公适二字。公字在于理,而不在于批阅之人的性格。每一件事在理的同时,也得适合形式。这其中有些文书是涉及到纵横派的,左右两人自不好决断,只得放在一旁。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少英浑然发觉,凡是批阅文书的人饮茶是必然的,这二人竟然自始至终滴水未进。
到了卯时,文书批阅已尽,左右二人皆起身舒展身子,随后向其一礼,张少英还了一礼,说道:“二位辛苦,且饮些茶点,歇息一二。”二人齐声谢礼,右子行说道:“门主若无他事,且让属下随意如何?”张少英点头应了,瞧了瞧剩下的十数页文书,他已有了些眉目。对于纵横派的内事姬灵霜还是与他说了不少,每日姬灵霜练完功后都会批阅半个时辰的文书。纵横派的文书皆是机密,由角羽亲自掌管,除了他夫妻三人,旁人是见不到这些的。张少英暗想以后这些门内之事便不需太过劳烦妻子了,他也该分担才是。想起姬灵霜说过,即便他将天捅破了纵横派亦能补上,他壮着胆子将这些文书批了。纵横派的内务极其庞大,原本姬灵霜与本月是不掌事的,一直由姬沄掌管。但姬灵霜自退出百战论道,便不需她钻研纵横派武学,这些文书自然落到她头上,姬沄也乐意清净了。整个纵横派分为七坛,以苍龙七宿的角,亢,氏,房,心,尾,箕为坛名。以位置重要而划分,角为龙角,亢为咽喉,氏为前足,房为胸,心为龙心,尾为龙尾,箕为龙尾摇摆而成的旋风。姬灵霜所掌领的正是心坛,寓意纵横派的心脏。心坛大概掌管了整个南方,这里自古便是天下富裕之地,向来是各宗派的首选。门内公务由纵横派内供事多年的长老批阅,输送,姬灵霜走到哪儿,这些文书便送到哪儿,由姬灵霜签定下放,极是严谨。
张少英倒是好奇,听这二人声音似极是年轻,却又及其神秘,但这是奔月所指引,他还是极为信任的。却见二使竟然在堂下与青舒,竹生一众下棋。张少英暗暗好笑,走进一瞧,青舒与左子心对弈,旁上张辰曦,花亦荷,成业,金刚在一旁指点。另一堆则由竹生与右子行对弈,张辰逸,胡薇,于芳,果果指点。但见堂堂纵横门左右二使在棋盘上所向披靡,这里掐一子,那里掐几子,围在一旁的人竟是懊恼,又是不甘,不愿放弃,不住指点。张少英走到右子行身后,向竹生眨了眨眼,示意他不可喜怒于形色,随后又眨眼示意他怎麽做,随后走到左子心身后依样让青舒如何做。
像他这样的举动,自是瞒不过左右二人,却也猜不出张少英究竟打甚麽名堂。但青舒与竹生越是输子,反而更是欢喜,且下得杂乱无章,甚至是乱下一通。正在其不解之际,青舒与竹生都将棋盘推翻了,随后起身一礼说道:“堂堂纵横门护卫使岂可以大欺小。”这一言说出来,让左右二使无奈而笑,直呼无赖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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