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贵见到了冷别离,很快明白了黄三的心思,这是正确的决定,于是派遣其子前去协助,而西郊大营乱况他无管辖之权,亦是无能为力。裹尸棺木不够,黄三着丐帮木匠砍活树,昼夜打造,有了杜夫让的军册和协助,这可帮了黄三不少忙。知道黄三清理战场,白龙与郭晓顾不得疲惫,也只得回身帮忙。实则上自从南门正司恢复文制,署理账目,各司大多已撤离,南门的文制并没有全部垮掉,门册自是轻而易举。但如此一来,南门最后的希望却暴露在纵横门眼前。然而诸多的同事殆尽,即便是死,亦越不过人伦理智。
纵横门也的确没有令郭晓与白龙失望,很快,纵横门四门主曼莎,五门主清清各领三十玉林苑弟子亲身前来,目的很简单,一对一的胜负,胜者利,负者退。白龙与郭晓明白,这便是武林的高明之处,得饶人处且饶人,却也明白纵横门派来两个女子的用意,他们退无可退,却又不甘。于是二人答应应战,没有任何的悬念,堂堂南门东宗,传闻中吕祖弟子竟然败在清清手中,仅仅一招,却是如此精准。这一刻白龙才明白,纵横门为了对付他可谓花费相当大的心思,竟然让他的天盾剑法神技毫无施展之力。这一刻白龙更多的是惋惜,所谓天盾剑法,三断之精要,他虽习得大成,但久居人下,渐有自惭之感,这一败虽颜面尽失,却可自此清净不再受约束了。一念之间,白龙犹如再生,双手疾挥,天遁剑法磅礴而出,眨眼神光,超凡脱俗之神韵当令清清温柔刀难以抵挡。
这一刻,诸人终于都见识到了吕祖弟子的风采。逍遥城七十二行高手,之所以多年来涵养阴阳真气,皆在为今日三分阴阳大通之境做准备。如今诸多高手初涉三分阴阳,其神韵与之前自是相差万里。五行均是冷月痕最得意的弟子,武学修为在七十二行中较之双尊更久,甚于人前。万想不到双使暗中观摩白龙,绘测白龙武学,甚至还询问了姬沄,诸多努力,尽在白龙这一招反击。虽然一招定胜负,但只是一招及为所擒,这是双使都预料不到的。清清温柔刀,她的确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却只是在她不做事的时候,一旦做事了,她不弱于男子,这样的奇女子,心境是高傲的,至少在逍遥城她是活得高傲,经此一败,她尝到了久围的辛酸。
白龙放了她们,第二场自然也不用再较量了,约定自然也作废。这一刻南门更多的是惭愧,白龙身为南门东宗之主,很少有他亲自动手的时候,吕祖弟子也只是在传闻中,毕竟吕祖只传闻在人们心中更多的偏向于神话,白龙一身道袍始终如一,道家许多人藉此攀亲带故,也是大有人在,于是这一切便掩盖了白龙该有的风采。惋惜的却是,纵使吕祖现世,面对纵横门汇聚武林高杰,恐怕独自一人也难有作为,而同样,南门四宗胡道亦没有用好。
禅宗汾阳善诏禅师在天台山南一直在念往生咒,不吃不喝都几天了。南门,东郊大营杜尚贵闻得禅宗泰斗现世皆前去拜见。一直被胡道极力护佑的茅山派掌教朱自英,灵宝派玄真道长,任昶,草木居士魏修,西昆剑杨一先生,潘阆诸人则一直护卫左右两日了。汾阳善诏自居少林寺,整顿禅宗分流,使其凝而不散,功绩卓然,禅宗位居武道七宗之首自是众望所归。汾阳禅师下山已是三十多年前了,今次下山正是代表了禅宗之决心,一众人自是期待有加。朝武大战时,胡道将诸众死死护卫,朱自英几次欲出手相助都被胡道劝了下来,如今朝廷大败,一众人身处其间更是羞愧,均感颜面扫地,再也难以抬起头来。倘若有汾阳禅师加入,以禅宗之力,将使纵横门极为顾忌,一个流传多年的信仰传承,其力量是诸宗难以撼动的。
所有人的注视皆在汾阳禅师身上,纵横门也同样。今日张少英一身白衫洁白如雪,束发上只系着逍遥巾。在他的眼里,穿着不需要太过修饰,轻轻松松,舒舒服服才是。有了衣着的修饰,再加上其经历的沧桑,那股沉稳,那股稚嫩中的坚毅,一切竟是那般雅然恬静。张少英稳步上前,这次姬灵霜与柳燕没有来,身边只有一直侍奉的三队八角卫,正斥候令,杨管家,尽管人不多,但如今的张少英即便只是一个身份都足以令武林瞩目。在杜尚贵,朱自英一众的惊异中,杨管家展手示请。诸众皆站在汾阳禅师左右,张少英上前自是要行礼,诸多人立于礼前自是不便。如此气势,竟是礼节所在,诸人不得不回避,但教如此众多的纵横八角卫在场,纵横门正斥候令,斥候伍令,斥候队令,斥候班令拥拥簇簇一大堆,声势浩大。
但在禅宗泰斗面前恐怕也由不得张少英无礼,当下都撇开身去。张少英一施礼,汾阳善诏即罢声,却不言语。杜尚贵暗暗不忿,他们来了三日都不见汾阳禅师罢声,反倒是往生咒都快背熟了,张少英一来即罢声,如此弱冠不过是凭着女人的裙带关系罢了。反倒是朱自英,任昶,潘阆一众,却是暗暗心惊,每一次见面都发觉这小子成熟不少。诸多人越来越谨慎起来,即便是一个傀儡,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这一切并非凭空而来,又有谁有如此的好运气?
见汾阳禅师不语,张少英开口说道:“小可不才,没有禅师的耐性,日前唐突,今日特来致歉。”汾阳善诏睁开了眼,那慈悲之眼,祥和之气,着实非凡。汾阳善诏说道:“千古英魂,张施主语中便带不忍,又何以参行?”张少英微微摇头,说道:“小可并不善于解释,也不必解释,只知性命珍贵,但,这一切莫非众生之相罢了,否则禅师又何以只身一人前来?水火弥漫之势,非一人之力。”汾阳善诏长叹一声,说道:“依施主之故,非人力所为,教心所有,老衲已是感佩。”说罢,汾阳善诏站起身来,合什行礼。
张少英还了一礼,应道:“势所当为,行不过善恶,众生之苦,非一厢情愿,小可告退。”
眼见张少英礼节虽有,言语上却极为冷漠决然,如此藐视禅宗泰斗,着实令人愤怒。任昶是最经不住的,师弟龙湘子被纵横门抓了久不见音讯,胡道整理南门太过忙碌,是以他一直未提,这时见到张少英却再也忍不住,上前一礼,说道:“在下任昶,恳向张、、、、张门主讨教在下师弟龙湘子之安危。”张少英没有转身,只是驻足,缓了缓,叹道:“你的怒气很重,诚恳很轻,你已经失去这一次的机会。”说罢,张少英转身去了。任昶屏息静气,暗叹自己着实唐突了,看来要救师弟该另寻他法。汾阳善诏看向任昶,施礼说道:“老衲曾与谭施主有过数面之缘,不想十数载过去,其弟子已是如此神韵非凡,老衲感佩。”任昶躬身行礼,应道:“多年不见,老朽能再见禅师,不甚荣幸。”汾阳善诏应道:“龙施主之事老衲愿为代劳,只是红尘多事,恐怕自此清净了。”任昶一听,急忙拜倒言谢,汾阳善诏撇开身去,言道:“佛家慈悲为怀,为老衲心之所在,与施主无关。”
任昶只得起身来,他今载已七十有三,年纪尚在汾阳善诏之上,能让他屈膝这已是莫大的面子了。能有汾阳禅师出面,保出师弟自是不难,只是龙湘子再也难以涉足朝武之争了。他师兄弟虽非同时拜师,但二人之间素来要好,为了龙湘子,这些日子以来他可耗费了许多心血。
汾阳善诏转向众人一礼,说道:“老衲一介方外之人,得诸位施主护佑实难领受。诸位皆天命之人,切不可为了老衲而迷失。”朱自英上前一礼,说道:“朝武乱局已愈演愈烈,禅师若登高协领,实为苍生之福。”汾阳善诏应道:“刚刚张施主已说过,红尘众生相,非老衲所能左右,诸位参透之道,惟应所为,老衲告退。”
瞧着禅宗泰斗离去的背影,诸众皆感一阵黯然,几日的期心竟成空。当此一事,国师朱自英尚有所悟,即向诸人一礼,说道:“贫道得心参悟,微薄之力,惭愧之至,自始退矣。”如此一语,诸众皆感意外,却又幡然醒悟。静静的肃立,只剩思考的人,终于,任昶也施了一礼,却不禁哑然,叹道:“黄粱一梦众成空,可叹今朝,今朝啊!”说罢,也自去了。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们接受了现实,也接受了自欺欺人的愚钝,却是这般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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