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陡然听得张少英一声惨呼,周身喷出一阵血雾,已是破功之象。柳燕陡然觉得天塌了,神情恍惚间已瘫倒在地。
张少英这一声惨呼也惊动了刚侧帆离开的杀手们,疑惑间,一打扮清雅的锦衫公子走近船沿,正是森狱十大杀手之一的浪秋居。在这一堆杀手中,他算是最有名的杀手了。一路被朝武联军迫得四处逃窜,流落至此亦是无奈。听得张少英惨呼之声,他明白,其已到极限了。浪秋居身畔的黑龙明白其心思,说道:“一盘散沙的阵势,你觉得能有几分胜算?”浪秋居缓缓摇头。他明白,这些杀手聚集于此,说得实在点是逃难。朝武联合之下,天地间众人都没有任何一丝容身之地,杀张少英竟是最直接的挑衅,也是最无奈的选择。面对庞大的朝武联军的巨网,这两三百杀手聚集在一起只是增加一点安全感,并无实际,事实上这麽多人竟然在张少英一人抗击之下大败如斯!当真怡笑天下。一旁的天机子忽而转身,跃上桅杆,朗声说道:“张少英内息大乱,此刻必定重伤。即便无损,这许多人拿不下区区数人,竟然要撤离。灭魂法印再厉害能同时将我等制服麽?大伙一起上,生死由天,走到今日这一步诸位还有退路吗?岸上还会有我等的立足之地吗?”
天机子说罢,诸多杀手稍一沉思,已然出剑威胁,让那些水手再度回帆杀回。余下的杀手本在惊魂未定之际,眼见其中一艘船打转,均明白其心思。海上风浪虽大,但张少英那一声惨呼却是听得清楚。但即便如此,若是陷阱又该如何?诸多杀手犹豫了。但见得一艘,两艘船回帆,杀手们终是下定决心回击,他们已无路可退,说不定此刻朝武联军早已挥师入海了。浪秋居虽无实际的指挥权,但至少杀手愿意听他的,原因无它,其三人联手逃过武林盟,朝廷的层层狙击仍能毫发无伤,足见杀手默契之能,这一点上杀手均服。群架之下乱打一气,显然不适合杀手,偏偏无法统一。这些人大多数身受钳制,若不早作解决,不待朝武大军来剿,杀手自己便死绝了。
眼见得杀手船队回帆,御留香哼哼几声冷笑。张少英一呼过后,心神大乱,正在极力凝聚,丝毫动弹不得,已到紧要关头。倒是洛裳与陆重,瞧得千古苍雪,遇田不孤,下酆都,断九泉,申屠月五人时,不由吓了一条,这几人是如何时跟来的?此时,二人又被船首张少英所吸引。但见张少英突然旋剑四方,那些恍惚的杀手突然眼神凝光,霍然跃下船沿,踏浪而过,张少英飞身紧随之后。
这股庞大场面铺面开来确是惊天动地,一个人控制百十人,这是甚麽手法?太不可思议。
不远处,正回帆来杀的杀手船队眼见到刚刚还一船同行的杀手此刻踏海而来无不惊异。若是在平静的湖水上踏水而过倒是毫无难处,但在这浪涛滚滚的海面上,轻功再好,也难以掌握平衡。着眼所见,尚有杀手轻功不佳,几个起落便跌入海中。惊愕间,反击的杀手已然跃上船来。船上的杀手瞧得其神悲而泣的面容,均明白那是精神术所致。惊骇之下不由向后退却,身后的杀手不及避开,竟然一阵慌乱,迎接而来的便是刀光剑影,人影翻飞之下,血雾飞溅。惊呼中,船上的杀手才还击。这福船上虽大,但翻飞之下身有限制,虽是人多势众,竟然未能阻拦剩余杀手登船。这一阵还击,张少英一方皆是进攻路数,全然不顾及自身,癫狂之下各展技艺,厮杀成一片。浪秋居眼见己部杀手各自为战,若不及调整,恐有覆灭之险。当下审视战局,开始调动各行杀手聚集,同时将福船靠拢,促成豁命之局。
对于浪秋居的调动,杀手还是遵循了。众等皆有身手,差的便是信任和默契,以及有力的调配。这一行人本就仓皇凑集,几乎都拿不到组织的解药,追击的途中都死了三十多人,自是信念全无。浪秋居等三人本是森狱最有名的杀手,自领头攻打武林正宫便昭示其统筹能力,这一点诸多杀手还是认可的。
如此,随着浪秋居的调动,兵器与人的配合下,本就势众,一番组织,张少英所控制的杀手便抵挡不住,顷刻间便折了三十余人。诸多船只挨得很近,恶战之下张少英所部渐渐不支,终至最后一人倒下时。浪秋居环顾四周,身畔的杀手竟然只剩下百十余人。
桅杆上,张少英挺剑而立,眼见得已部殆尽,冷喝一声,纵身而下,剑气犹如春雨落下,点点光亮透向浪秋居所在之处。诸多杀手此时皆已疯狂,自知浪秋居若死,这诸多人不免葬身海中。当下便有数个杀手纵身阻拦,前面四人凌空而起,避过剑气,余下几人则挥动兵器各展奇能,竟然一一接下。反倒是迎上张少英的四名杀手,身在空中便觉浑身无力,精神黯然,血雾中纷纷坠海。张少英脚下不停,落在了浪秋居的福船上。诸多杀手见识到张少英的神功心中虽惧,却也激起血性,皆眼双目猩红,欲上前搏命。浪秋居不再犹豫,纵身跃了出去。与其同时,竟然尚有十余人随同浪秋居,意欲护卫其安全。
浪秋居说道:“或许张副盟主该明白,杀手只是一个杀人工具,皆身不由己。”张少英虽辞去武林盟副盟主之职,但花易玄亲自说过,有其一日,张少英始终是武林盟副盟主第一人。
张少英冷声应道:“受雇杀人也许身不由己,逃窜时乱杀无辜也是如此吗?”浪秋居一怔,这一点他无力反驳。杀手被朝武联军四处追杀,本就内心郁结,杀些无辜发泄自是常事。
浪秋居明白,无论是杀手还是组织,鏖战至今时已再无缓和之地。浪秋居说道:“竟是如此,我们可以打个赌。”张少英应道:“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浪秋居道:“阁下若赢我等可我可以告诉你森狱的总坛在何处,甚至很多有关其他组织。输了,我们全体自刎于此。”张少英应道:“你能代表所有人?”浪秋居道:“他们还有得选择麽?”张少英说道:“在你出海之时,森狱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浪秋居明白张少英的意思,纵横派是不会放过森狱的,摇头道:“你们清除的只是有痕迹的东西,森狱虽亡,其根基尚在,比如仇家堡。”张少英面不改色,内心却惊愕非常,仇家堡与玄天派乃是旧识,当年玄天派开山仇家堡是第一家来恭贺的,因两派一个在黄河南,一个在黄河北,两派关系极为亲近。
张少英说道:“竟是如此,若输了,你们去干掉仇家堡,一路上不会有人阻拦你们。”浪秋居喝道:“好,就堵我能否接你一招。”这是浪秋居早已想到的结局,他们可以去杀仇家堡,但前提是张少英能够接解除他们身上的各种禁锢,而纵横派便有如此本事。尽管张少英已然公示其不再担任武林盟副盟主之职,却如同花易玄一样,没有人相信他会真的离开纵横派,武林盟。
张少英端重若无,淡淡说道:“那不用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浪秋居应道:“本来不是,但此刻不一样。即便你是神,刚才那百十人的巨大消耗对你真的没有影响?”张少英沉声道:“你可以试试。”浪秋居展手示请,他并不用兵刃,但张少英同样不会弃剑,百技竟艺,各展所长,这已是武林公认的真理。
两人前行相对丈余而立,身畔所众皆向后退却。对决这般肃穆之事,即便杀手也会尊重。但见两人身形不动,忽而周身劲气迸发,两股内力豁然相碰,竟然是内力的比拼。众人见罢,开始纷纷担忧浪秋居的处境。其实有人也望浪秋居输,输了他们便有活下去的希望,但那似乎又得不偿失。要这些四面八方的杀手能齐心协力遵循一个人,浪秋居刚获人心,这一点已是极为不易。失去了浪秋居,再推举一人,岂有如此简单?但渐渐许多人开始发觉浪秋居此人果真天赋异禀,其与张少英看似内力比拼,实则上更多的竟是剑意。作为杀手天下黑榜上的成名杀手,其杀人的手法往往伤及脏腑而不见淤血,这时诸多杀手才算明白,其竟然将气刃练到如此程度,这是功法与内力结合所得,了不得。
二人这般意念之争能瞬间契合,足见二人功底皆不差。内斗之下,众多杀手已发觉张少英确实内损极大,否则以其刚刚的疯狂,浪秋居岂能坚持的住?此刻的二人看似劲气交融,却不激烈,平和之下,二人意念出招,顷刻隐见汗珠滴落。浪秋居自十三岁便开始学会杀人,至今已五十余年,能走到今日地步其招式早已臻至化境,这一交手张少英意念之中连番进击攻其破绽,皆被浪秋居避开,反而被浪秋居抢招险些败下阵来,其也暴露了张少英武学囫囵吞枣的缺点,毕竟其习武实在太短了,经验尚缺。这一战张少英终于明白,一个杀手若是全心而就的时候,只要一丝一毫的破绽,在不惜代价的情况下他必败无疑。若非连番大战挫了杀手的锐气和张少英的突然爆发,他不会有这样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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