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38)

张少英解释道:“你的随物内应该有一份藏宝图,因为族谱上写着你乃清河崔氏崔胤第七代直孙,按照族谱族规不分男女,只分长幼,以此代代传承,也许这幅藏宝图该在你手中。”柳燕沉声道:“我的身世我从未问过奶奶,即便有也不会在我手里。何况纵横派缺钱麽?”张少英摇摇头,说道:“五姓七家之间,李唐只是形式上参与,后期李唐自己都忙不过来,各大士族的敛财之举一直在秘密进行着。藏宝图在各家代代传承,但由于人心私欲,士族时常陷入内斗,博陵与清河最终交换藏宝图,期望以此相互监管。而这其中也流传一个传闻。在各大家族的宝藏之中有一家藏有随侯珠,这也是六大士族恩怨起始的开端,虽然他们并不知晓其物并非随侯珠。”柳燕惊道:“这等神物只是个传说,要随侯珠有甚麽用?”张少英道:“你当师尊添寿如此之久真乃菩提果之功麽?纯血菩提果虽有延年益寿十载之奇效,但服食越多药效越微弱,身体得不到疾速的补充便会很快老去。师尊前一百年靠着自身修炼,后一百年则是靠着菩提果,两百年早已过去,菩提果对师尊来说只是一味补药罢了,这数十载来师尊便靠着胎息珠撑到现在。”柳燕不解道:“胎息珠是何物?”张少英道:“海龟体内生长的一种精元肉球,化药而服之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只是这种肉球极为罕见,颇为难寻,当世并无人知晓此着。但因为聂羽,这种传闻已经在武林中散开了。”柳燕道:“随侯珠便是此物麽?”张少英点点头,续道:“随侯珠并非真正的随侯珠,只是因为外层的肉胶硬化而成圆润的绿球,张戴李冠蹭声名罢了。”柳燕不解道:“时日诺久胎息珠还能食用吗?”张少英摇头道:“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路。”柳燕叹道:“所以这便是龙魂的由来吧?”张少英点点头,说道:“师尊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如果不及时寻到,师尊天命将至。”柳燕问道:“是师尊嘱咐你的麽?”张少英摇摇头,续道:“是掌门人。”

柳燕有些怅然若失,说道:“我们是夫妻,但你今日的抉择让我对你越来越陌生了。”张少英叹道:“我要还的人情太多了,逍遥城,武林盟,玄天派,纵横派,武道诸宗,还有你跟灵霜的,我只是一个人还不了那麽多。阿燕,你是我至亲,但师尊之恩不可忘,负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内疚一辈子。所以,我不敢去赌,我必须要一击必中,无论任何代价。”柳燕噗嗤一声冷笑道:“包括我吗?”张少英点点头,说道:“我只能以最少的伤害来做选择,我没有办法。”柳燕听罢,不觉心如死水,瞬间沉寂下来。张少英见得妻子如此,心却放开了,如果连阿燕都失去,那他在这世间的精神支柱便塌了,到那时,也许死便是最好的解脱。张少英虽知事态严重,但明白自己无法解决眼前矛盾,他也没有更多精力。

柳燕简单吃了些糕点便去沐浴准备歇息了。张少英则点烛完成最核心的谋划,帐中只有曲鸿在侧。

黑榜联军大营。

长离无恨安顿好营寨用了两日,而诸宗只用了半日,这让长离无恨颇为震惊,没有选择鱼死网破是对的。两日内长离无恨与斥候司议论着黑榜联军当前最紧迫的威胁,卧龙窟。如今的卧龙窟正在内乱之中,断语失踪,断水流大战之际临阵脱逃,阴派翘楚断靖意图谋反,袭击断水流被乱刀砍死。虽然断水流临阵脱逃,但他终究是族长,故而回到族内仍旧安稳的做起了族长。但随着其临阵脱逃之事传遍阴派各家,舆论对断水流极为不利。断康恰恰在此时反击,并得到了卧龙窟七杀手的支持,两方鏖战正酣。由于卧龙窟的倒戈,六大士族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长离无恒更担心的是,阳派的踪迹或许也已经暴露了。六大士族不管迁移至何处,姓氏却是不会改变的,这一点便足以让朝武掀个底朝天。长离无恨授意众士族阴阳分裂以舆论分化,毕竟诸多士族牵连甚广,安分守己之下谅朝武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尤其大宋这文明盛世之下。长离无恨如此作为完全打乱了各家原本的谋划和观念,但又无法反驳,化身为真正的百姓之家,以文明传承之道重新取得新朝的认可,这才是阳派各家的命运。如此,阴派只能成为弃子,消失在并不被承认的历史长河之中。

这一次长离无恨通过卧龙窟再此说服了众人,卧龙窟都不再是秘密,那另外五大家同样。如此,不做处理也许才是最好的方法。天复会,天恨会,任何一个组织都明白,消灭人容易但要消灭那股信念却难,杀戮从来都不是征服的最终手段,和气生财方能源远流长,这一点,朝廷,武林盟,诸宗皆玩得游刃有余。但武道诸宗并不是铁板一块,这是任何联盟组织的弱点。长离无恨首先让各家拿出自认为有用的雇主讯息,以备阅览。保护雇主讯息是阴派各家自小遵循的信念,长离无恨主动打破这个禁忌,让各家都有些犹豫,最终白教羽千骨,递上了一道讯息。长离无恨细阅之下,心中已有谋划。当众人刚说服自己上报讯息时,长离无恨却改变了主意。也许再多的讯息也无法让诸宗大乱相残,但有一个人却是天下人都必须消灭的,有此一人足够。

是日。

四方门门主郭晓,黑暗副帅秘密前来与会,代表朝廷迎接以及慰问武林各家。张少英并没有设礼相待,反而自营地外十余里领众相迎,其离杀手联军大营不足百丈。郭晓所带的四方门同志只有百余人,黑暗副帅只带了两个随从,其魁梧壮阔的身形涵养高贵,一袭褐色长衫从头往下,只有双眼露出,阳光下其眸深邃无端,看不出甚麽名堂,这份神韵张少英都有所不及。

路边的树下,张少英布置了简单的茶点,宴请二人。郭晓见面即道:“兰君前行相迎,劣者甚感荣幸。”张少英应道:“大宋文明之下,武以犯禁而大行天下,不正是尔等的失职吗?”郭晓哈哈一笑,知他故意刁难四方门袖手旁观之故,应道:“只是些虾兵蟹将,兰君便难以收拾了?”张少英道:“也许这份诚意需要收回了。”郭晓摇头道:“这是你我都需要的契机,当然,我相信兰君军令之下,诸宗对朝廷当不屑一顾的。”张少英道:“你知道便好。”郭晓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无赖。”

当下张少英请二人入座,郭晓才向张少英介绍起黑暗副帅千军,两人抱拳以江湖礼见了,千杀军并没言语。一杯清茶入肚,张少英即起身说道:“这种正式会面并不利于交谈,也许该随意一些。”郭晓当即推翻了案桌,应道:“兰君果然是知己,洁礼而随性,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式总让人硌得慌。”当下三人简单的席地而坐,张少英向郭晓问道:“胖子,你杀过人吗?”郭晓道:“我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每日死在我笔下的差不多便有十人。”张少英道:“我第一次真正杀人是在秦岭之中,我甚至都没看清他们的容貌。但在秦州的竹林之内,一百四十六人,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而这一切皆要拜昔日西门所赐。”郭晓道:“西门早已不存在了。”张少英勉强一笑,问道:“做一个好人的需要哪些条件?”郭晓摇头道:“如果要说条件,那损人利己之事不为者当算好人。”张少英道:“可好人斗不过坏人。”郭晓道:“但坏人从来就不被承认,因为历史和时间会证明一切。看来,兰君心有疑惑。”张少英叹道:“我只是在感叹,杀手,武道,江湖,朝堂,逆反都能成为一家了,好坏的界限已经模糊。”郭晓道:“但这道门槛还在,日后亦能引领天下。”

一直未说话的千军插口问道:“兰君对天下之势颇有见解,亦感叹于心,只在于这天下并没有一股可以说服众生之理的信念,虽然它已经出现了。”千军一语道破了张少英心中所想,张少英问道:“四方门能做到吗?”千军道:“即便做不到,这个天下仍旧浑浊罢了。”张少英道:“只要稳定,不求信念,如此吗?”千军沉声应道:“不错。”张少英淡然一笑,说道:“不愧是帝王之卫。”千军道:“你亦不简单。我带来皇帝陛下手诏,特赐张少英便宜行诏。”说罢,千军巍然起身,自背上的竹筒中取出手诏交给了张少英。张少英听罢,为之莞尔,起身接过一瞧,只是些赞美之言,并无要事。想不到自己一介草民,竟然能够接到皇帝陛下的手诏,还不需行跪拜礼,自是倍感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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