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粉丝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方知同先生和童话小姐将在附近的维也纳玫瑰公园举办盛大浪漫的婚礼，请关注星艺娱乐直播间，我们将全程为您直播，共同见证这一美好时刻……”
客厅的pad正在转播星艺娱乐的直播内容。
童话出卧室，正好撞见这一幕。
保姆孙阿姨看见童话出来，慌慌张张把直播的内容关闭，顺便收起脸上的笑。
“太太醒了。衣服都准备好了，方先生说先穿这身金色的中式礼服下楼见媒体，到礼堂再换婚纱。”
童话瞥了一眼孙阿姨指向的沙发一角。一件刺绣款式的马面裙套装，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所有中式的礼服里，童话最喜欢马面裙。
经典款式里最喜欢的颜色，就是金色。
“这是方知同挑的，还是公司挑的？”童话拿起上衣齐肩比了一下，大小刚刚好。
“这……就不知道了。大早上有个工作人员拿上来的。”
“哦。”
那就是公司挑的。
童话觉得自己想多了。
方知同什么时候在乎过她的喜好了？
童话拿上衣服，去里屋换。
房子还是出国前的老房子，但陈设全都变了。以前的小木床，睡她一个人都觉得伸不开手脚，现在的豪华版双人床，估计三个人都睡的下。衣柜从之前的米白色，换成了一款黑色的。
以前去宜家，童话最喜欢这款黑色的衣柜，经典色，简约风。
但方知同非要说不好看。
那时候本来有预算换套家具，最后计划也泡汤了。
孙阿姨站在门口，看着童话面对衣柜愣神，忍不住进来闻了一下，“太太是觉得还有味道吗？衣柜确实是前不久才换的。有个什么搞设计的老师，跟方先生去看的，说这款衣柜有品位，方先生就买回来了。”
“味道还好。”童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把衣柜的门合上。
“那就好那就好。”孙阿姨松了口气。
童话微笑一下。
虽然不知道孙阿姨口中说的那位老师是谁，但八成是方知同的贵人，最近有能帮上忙的事情。听人家的建议买个衣柜回来，以此拉近关系。
关系近好办事。
应该是这样吧。
童话哭笑不得，简直为自己超强的推理能力感到自豪。
想不到三年不见，她对方知同惯用的思考模式还是如此熟悉。
“你去忙吧，我要换衣服。”童话对孙阿姨说，顺手把门关上。
孙阿姨是童话这几天回国，刚刚认识的，方知同请来的新保姆。
和孙阿姨说话总是隔着什么，能少说就少说，每次跟她说话，总感觉像在被方知同监视一样。
也对，这里是他的家，跟童话一点关系都没有。
房产证是他的名字。
以前，贷款也都是他在还。
这样想想，童话倒也觉得不吃亏。
衣服很快换好了，质感很好，也很显腰身，整体看上去端庄大气。
童话很满意。
看起来公司挑衣服的眼光还不错。
童话从卧室走出来，“妆造呢？头发怎么弄。妆怎么画。”
孙阿姨被童话问的有些发蒙，拿起手机不好意思地说：“方先生说，让太太自己看着办。”
童话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出发时间只剩半小时，现在联系方知同去找化妆师，显然来不及。
“ok我自己看着办。”童话说着回屋。
自己解决反而是好事。
娱乐公司的化妆师，她还信不过。
毕竟能把方知同那么冷血的一个人，全方位包装成暖男，那技术得有多离谱。
自己动手，至少还能保证真实。
从小，童话就有自己的一套审美，虽然有些另类，但另类得很有品味。
早年在福利院，一群小屁孩还在树下玩泥巴的时候，童话就喜欢跟着福利院的大姐姐学化妆。她的美学天赋很好，很快就能掌握整体妆造的技巧。
当时有人打趣她，以后可以去当化妆师，专门把人变漂亮。
可惜童话拒绝了这个提议。那时候，比起一个更漂亮的自己，童话更想要一个漂亮的家。所以后来才选择学习室内设计。
一学就是九年，久到她都快忘了最初选择专业的初衷。
这些年她打造了无数套别致舒适的房子，看着无数对情侣、夫妻幸福地走进他们的新家。
但她自己的家，好像再也没有了。
童话坐在崭新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过地笑了一下。
让现在的她给自己做一套妆造，多少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清透的底妆打好，眼影随便选了几个芙蓉花的色系，最后着重画了一下眉。
童话的五官底子很好，皮肤白亮，加上单眼皮的缘故，整体妆面的可塑性非常强。
稍微画上淡妆，就是清纯小甜妹。
故意做点浓烈的妆容，又显得清冷霸道。
只是多数时间，童话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冷冰冰的，搞得像方知同一样。
齐肩的披发简单盘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根簪子。簪子是马面裙礼服袋子里配套送的。袋子里还有一些金饰，童话一并利用了一番，很快大功告成。
门外传来敲门声，孙阿姨过去打开门，半天没说话。
童话自己出去看，客厅里，方知同站在沙发边，衬衫领带，一本正经。裴添帮他拿着西装外套跟在后面。
“怎么回事？”方知同拿着手机走过来，屏幕朝她，像故意给她看屏幕上的时间。
“不是还有十分钟？”童话没看他，轻飘飘地说。
方知同单手叉腰，很沉地抒了一口气，尽力淡定问：“起床换衣服，需要一小时？”
“需要啊。我一直都这么慢，你不知道吗？”童话绕开他，拿上自己的手包，踢上高跟鞋。
裴添跟过来，小声跟童话解释：“不好意思，媒体一直在底下瞎议论。知同也是担心。”
“担心？”童话顿了一下，自顾自往门外走，“担心二百万打水漂？花钱没效果？”
沉重的呼吸声再次传来。
“对。”方知同说。
童话冷笑了一下，算是不出她所料，“你放心，有钱拿的事，我一向很靠谱。”说完率先出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电梯，各自站在电梯角落，把裴添晾在中间。
从十八层，到一层，谁也没说话。
电梯即将开门，裴添才按下关门键，回头嘱咐：“二位出去微笑啊，一定，微笑。”
边说边演示了一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童话对照着裴添的微笑努了努嘴角，偏头看一眼。方知同暂时还没笑出来。
童话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低下头，暂时平复一下嘴角。
五年的婚姻，在她面前，就算是装，也装不出一个微笑是吗？
真好。
以前他在外从来不笑，只有在童话面前，偶尔笑成一个孩子。
现在生活里唯一微笑的机会，都被他抛弃了。
是他自己抛弃的，他应得的。
笑不出来的滋味，很难受吧，方知同？
童话在心里问他，故意偏过头，看向反方向。
裴添还在对方知同使眼色，终于让他将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电梯打开了，心急的媒体已经挤到了电梯口。
裴添一边说着让一让，一边用胳膊给两人开路。
童话被成功送到了车上。
后排的座椅很舒服，但童话很难舒服地坐，她的腰挺得笔直，眼睛看向近处的窗外。
“怎么样，童小姐，没被这些媒体吓到吧？”裴添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没有，挺有意思的。”
“知同日常就是这样，你这回国以后，跟知同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童话没说话，浅浅回了下头。
方知同望着对侧的窗外清了下嗓子，“住不了多久，她马上又要出国了。工作在国外，没办法。”
“是吗？”裴添有些惊讶地，从后视镜看向童话，“听知同说你们都异地三年了。”
“啊我们……”童话想解释的话，被一股尴尬劲儿冲了回去。
就听方知同说：“也没有一直异地，她偶尔会回来看看我。”
童话皱了一下眉，盯着他的眼睛。
都说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神会闪躲。
但是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大大方方回看着她，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如今说谎都这么轻车熟路了吗？
童话晃了下神。
“而且我们会一直打视频。”方知同的谎言继续。
“哦呦，一般都谁打给谁啊？”裴添一脸八卦地问。
“他打给我。”这回不等方知同回答，童话主动接话道，“一天不打就不行。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想。”
裴添哈哈大笑起来，“挺好挺好。前几天公司还担心，你们新婚异地，是因为感情不好。公关组还在那儿提前准备应急预案，现在看完全没必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对吧。感情好不好，跟在不在一块，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童话和方知同异口同声，又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一路上，谁也没再搭理谁。
维也纳玫瑰公园，礼堂。
童话换好了婚纱。
婚纱是手工定制，但风格有些眼熟。
品牌来自意大利，高奢且著名。
婚纱风格以复古宫廷风为主，蕾丝和缎面的面料来自法国顶级服装世家，不计其数的珠宝镶嵌点缀裙身，穿在身上仿佛中世纪的欧洲公主。
童话对镜看了眼腰身，尺寸刚刚好。
“童小姐，”工作人员走过来，递了一张表单给她，“这是婚礼流程，方先生让我们跟您确认一下。”
“好。”童话接过流程单，粗略扫了一眼，顺便对着墙上的挂钟扫了眼时间。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不到一小时，他才来跟她商量流程。
不，不是商量，是确认，没有任何更改余地的确认。
童话倒吸一口凉气，继续浏览。
关键流程都在方知同。
他一手设计的婚礼，重点自然在他。
童话的部分，只有开头一点点。
工作人员看童话脸色不好看，赶紧跟她解释：“方先生说您平时工作比较忙，流程先暂定这样，您要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去跟方先生商量。另外新郎讲话和VCR的部分，时间比较长，方先生特意让我们准备了一间休息室，您可以在这边稍候。”
“一般婚礼上，需要有新娘专门休息的时间吗？”童话问。
“一般是没有的，但方先生考虑到您的身体情况……怕您没办法坚持正常婚礼的流程，所以……”
“知道了。”童话抿唇，打断她。
身体情况，又是这个借口。
她从小身体确实不好，心脏有问题。
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也不会被家里抛弃。
后来在福利院犯了两次病，两次都是因为没睡好。
第二天嘴唇发紫，脸发青，呼吸困难，起床都起不来。
都是方知同第一个察觉的。
察觉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检查出问题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
福利院的看管老师，还因为这个挨了罚。
但童话心里从来没怪过老师，要怪只怪家里偷偷丢掉她的时候，甚至连她生病的消息，都不愿意留给她。
打一开始，他们就对她不抱希望，更没有想过能让她活下去。
但就是这样不被期望的一个孩子，现在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很不错。
这些年的医疗技术发展得很快。
三年前去美国，童话动了一次手术。
手术很顺利，现在她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基本不会再发病，日常生活也和正常人无异。
只是这些方知同都还不知道，当然也没必要知道，反正知道了也是发火她擅作主张，然后再大吵一架。
何必呢？
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童话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主打一个听话。
她的目的是拿钱办事，没必要跟自己的金主过不去。
休息室里发了会呆，童话翻开手机，看到工作室的成员发来的祝福短信。
最长的一条来自顾小新，去年童话才招进来的一个本科毕业生，女孩生得胖乎乎的很讨喜，说话也很逗。平时跟童话很合得来。因为跟童话在一所大学毕业，所以日常喊她学姐。
顾小新的祝福短信后附加了一张图纸照片。
童话点开，发现是一张礼堂布景设计图，平面初稿。
“学姐，你不是让我找你本科毕设的设计图嘛？我刚找到。旁边写着你和姐夫的名字哎。你们的婚礼吗？”
顾小新发来一串甜甜的表情包。
童话放大那张图纸。
确实是她曾经设计的婚礼现场。
那时候她喜欢海。
婚礼的主色调就是深蓝色。
长长的玻璃阶梯，像海底隧道，连接门口与荧幕。方知同会站在荧幕下。那里有梦幻的薄纱，玻璃丝吊在天花板上的各类海洋生物。巨大的蓝鲸从荧幕上悠然游过……
灯会亮起来，从一侧到另一侧，由幽暗的深蓝变成灿烂的金色。
金色的背景下，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花。
她会在花海中走向他。
她曾经想给他看图纸，但又总想着等一等。
等到他们的关系再好一点。
等到方知同主动提出，我们办一场婚礼吧。
等到他们的婚姻，真的配得上这样美好的一场婚礼……
但是没有。
五年来他们从来没讨论过婚礼。
媒体的喧闹声充斥着整个礼堂。刷刷的闪光灯透过门缝，刺痛童话的眼。
婚礼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
现场助理侧身穿过人群，挡住闪光灯，进来把门关好。
“童小姐，一会音乐响起来，咱们就可以出去了。从这边的门。”助理的手指向对侧的一扇小门，帮她打开一条缝。
童话站在指定的候场区，透过门缝往外看。
现场的白光暗了下来，灯光重启，满眼都是大海的深蓝色。
脚下的玻璃阶梯通向远处的舞台。
那里的确有一面朦胧的轻纱，鲜艳的花朵开在两侧。
现在是夏天，但屋内的花香浓郁到，像在春天。
真是好巧。
童话梦中的婚礼，就是眼前这样。
看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穿上了最喜欢的礼服，漂亮的婚纱，坐上了豪车，也看到了梦中的婚礼。
老天还真是待她不薄。
没有爱情的时候，咀嚼一点带着爱情味道的东西，好像也不错。
聚光灯照在阶梯的位置。
全场肃静。
司仪磁性的嗓音宣布了开场白。
方知同穿着黑西装，微笑面对左右来宾。
相机刷刷的频率提高了。
耳畔奏响了浪漫的钢琴曲。
“下面有请方知同先生的此生挚爱，童话小姐，隆重登场。”司仪伸手指向童话的方向。
纯白的婚纱被助理提了起来。
她们穿着白西装，跟在童话身后。
童话没有伴娘。
准确说，从她出生开始，能亲近到成为朋友的人，屈指可数。
她只有方知同。
曾经以为方知同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站在方知同身后的伴郎，一点也不比别人婚礼少。
婚礼前他们没有沟通，童话也不关心那些伴郎跟方知同都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他圈内的朋友，也许是养父母家里认识的人。
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才会在她离开的三年当中，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一次，是不是？
“笑一下，笑一下，表情太生硬了。”耳返里传来婚礼导演的提示音。
面前的摄像机闪着红点，一下又一下，就像童话在五年婚姻里，流过的泪滴。
明明原来那么难受过，可是为什么，重新面对这段婚姻，她连哭都不会了。
她麻木了。
比哭更恐怖的状态。
“笑啊，童小姐。想点高兴的事，你们两个人的初遇，你们有多相爱……”导演的声音逐渐着急。
相爱……
童话听到这儿，真的笑了一下。
戏谑的苦笑。
她不是演员，做不到随时随地都能即兴演戏。
特别是演那种已经忘记很久的事，比如爱他。
她现在很木讷，就这样走向方知同。
就像五年前糊里糊涂地戴上他递来的戒指，投入他的怀抱一样。
室内的空调温度适中，在场不少人都穿着短袖。
童话的双臂裹在婚纱里，可站在方知同身边，还是觉得冷。
“童话小姐，请问你是否深爱你身旁的男人，愿意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
童话的话筒举到嘴边，掐紧话筒的手迟疑在半空。
身旁的男人偏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头别了回去。
“两百万不够？”方知同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