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食梦貘与桃罐头(6)

白璃刚想要追进去,眼前的场景却再次转换。

这一次从屋里出来的是身着红嫁衣的梅娘。她先是伸出右脚,脚尖轻触地面,随后稳稳落下。鞋头上绣着的不是常见的吉祥纹样,而是一朵盛开着的梅花,一朵白梅花。

鲜红的鞋面趁着洁白的梅花,虽说好看,却也处处透着诡异。

谁家新娘子出嫁会穿着带白梅花的鞋子。

猫爷扶着梅娘从屋里出来,阿昌带着大红花站在院子里。三个人,除了被头盖遮掩着的梅娘,剩下的两个脸上都看不出任何喜色来。

猫爷扶着梅娘到了阿昌跟前,在将梅娘交给他的同时说了句:“好好对待梅娘!你若对她不好,小心我寻你的晦气。”

“怎么会呢?我是真心想要娶梅娘的。既是真心娶她,那等她日后过了门,势必也会好好对她的。猫爷你不是我的朋友嘛,怎么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不见给我说句吉祥话,反而还向着新娘子。”

“我不是向着新娘子,我是向着弟妹。”猫爷很是不舍的将梅娘的手放在了阿昌手里。

梅娘的动作很僵,瞧得出,她并不是那么的情愿。

“阿昌,能让我跟猫爷说句话吗?”就在喜乐吹奏起来时,梅娘突然问了阿昌一句。

阿昌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想着与旁的男人说话。我告诉你,我们家的家教可是挺严的,这女子进门,得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相公。”

“我知道了。”梅娘的声音低了下去。

白璃目送着梅娘与迎亲的队伍一起离去,轻叹了口气站到猫爷跟前说了句:“我怎么觉得梅娘已经认出了你。不,不是认出,而是从你第一次带阿昌回来,她就知道她后来见到的那个阿昌不是原本藏在心里的那个。猫爷,你为什么要假扮阿昌我隐约猜的出来,无非就是觉得你与梅娘人妖殊途的不怎么合适。你以为梅娘喜欢阿昌,于是就费尽心思地将阿昌带到梅娘跟前,逼迫他与梅娘成亲。可事实上,梅娘喜欢的是你,真正想要嫁的那个人也是你啊。”

白璃说了半天,却没有听见猫爷有任何回答。正想发脾气,忽想起猫爷已经死了,她现在是在食梦貘制造的猫爷的噩梦里。这个噩梦,虽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虐心。

知道猫爷听不见,白璃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至于梅娘为什么愿意嫁给阿昌,我大概也猜得出来。梅娘可能觉得你是在嫌弃她,嫌弃她眼盲,所以故意找了个男人将她安置出去。梅娘知道自己是个女子,知道自己总归要出嫁。于是,她便听从你的安排,嫁了一个你觉得还行的人。猫爷啊猫爷,你若是知晓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锥心刺骨,觉得特别难受吧。”

才问完,白璃所处的场景就再一次发生了转换。

刚刚还是凉爽的初秋,如今却一下子入了冬。尽管她是在食梦貘制造出来的梦境里,可那凛冽的北风还是让她禁不住抱紧了胳膊,连牙齿都在相互碰撞,发出“咯咯”地声响来。

阿昌家,后院。

“娘,这废物好像晕过去了。”一身灰衣的阿昌用三分厌恶,七分冷漠地口吻说着。

将自己包裹的厚厚实实,远看就像是一个球的中年妇人手中挥舞着桃枝,眼角上扬,很是蛮横霸气。

“晕过去了?端盆水来把这废物给浇醒。”

说罢,手中的桃枝重重落下,匍匐在地上的梅娘脸色煞白,不知死活。与出嫁前干净细致的她不同,此时的她衣物脏旧,且破损不堪,若是搁在那些讲究的人眼里,如今的梅娘算得上是衣不蔽体了。透过那些破损的衣物,可以看到梅娘凸起的骨头。

明明出嫁时还是珠圆玉润的福气新娘,短短数月就被婆家人给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白璃恼恨地想要冲过去跟那个妇人讲讲理,身体却恍若透明一般的从妇人身上穿了过去。

而后,又是一声桃枝抽打皮肉的声音,伴随着那个声音而来的是梅娘疼痛的呻吟。

“娘,水来了,我就不信这么一大盆的冰水浇下去,这个废物还能闭着眼睛不起。”

说话间,一盘带着冰渣的凉水直接砸到了梅娘身上。

梅娘被冻得浑身一阵哆嗦,发出两道细弱蚊吟的呻吟声。

“废物,还不赶紧给我起来。你说说你,眼睛瞎也就罢了,怎么这手脚还是残废的。让你做饭,你做不来,让你洗衣服你竟然敢把我好端端的衣服给洗破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你是专门嫁进来祸害我们家的是吧?我让你祸害,我让你祸害,看我不打死你。”中年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桃枝狠狠抽打着梅娘:“饭菜不会做,衣服不会洗,就连个男人都伺候不好。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倒不如打死了给我们家的园子当肥料。”

“嗯哼。”

梅娘发出痛苦的轻呼,慢慢抬起头。

白璃吓住了,她本以为梅娘瘦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可怜了,却不曾想还有更吓人的。她原本姣好的面庞上多了几道犹如蜈蚣般丑陋的刀疤。那些疤痕,有些像是反复挠的,有些像是被东西刮的,还有些像是用针给刺出来,用线缝过的。

白璃不知道梅娘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她只晓得,眼前的梅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相貌来。

“你们……杀了我吧!与其……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倒不如让我死了去做肥料,倒不如让我干干净净的去跟那些花草果树待在一起。”

“干干净净?好一个干干净净。你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儿的鬼,你干干净净给谁看呢?我说你是不是存心给我们家添堵,存心膈应我们家阿昌呢。”中年妇人又在梅娘身上狠抽了下,见梅娘疼得四肢都蜷缩起来,她冷笑着自梅娘跟前蹲下,伸出手去捏住了她原本好看的下巴:“想死是吧?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