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穿透许氏大厦第三十五层的玻璃,照到了秘书李静的身上。她抬头,见一只巨大的黄蜂砰的一下撞上玻璃,然后嗡的一声,迅速掠过。

距离六点下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李静已悄悄关掉了电脑,另一个秘书朱樱却依然飞速地打着键盘,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朱樱还在做什么呢?

不收拾东西,不喝水,不闲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一副内卷到死的好员工模样。

李静打开微信,给“金主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今天她很规矩,看手机次数小于十,与老板说话不足十句,情况还待后续观察。】

每日李静除了做好秘书工作,还有个任务,就是盯着另一个秘书:朱樱的一举一动,然后及时向金主汇报。

还剩十分钟下班,朱樱忽然长舒一口气,像一只软萌的小猫,伸了一个懒腰,露出慵懒的微笑。此时淡淡的余晖照将她全身浸染,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韵致。

“静姐,今天累了吧?”

李静微笑:“还行吧。你都在忙什么呢?我以为四点之前你的任务就做完了。”

“哦,是一点私人的事情。” 朱樱挤了挤眼睛,纤细的手指抵在唇上,眼珠转动,看了看许吟风所在的方位。

右边就是顶头上司许吟风的办公室了。门掩着,依稀可以听到许吟风正用法语谈论一些事情,声音清朗如玉。

李静和朱樱都是许吟风的秘书。与朱樱一毕业就进许氏集团不同,李静是去年跳槽来的。不过,已经三十三岁的她,经验和资历都胜过朱樱,所以被安排为许吟风的第一秘书。

目光转到桌上的两张戏剧票,又流转到照片上儿子明媚的笑容。离婚之后孩子一直在前夫那里,跟自己聚少离多。今晚儿子要演话剧,她不想错过。

可是她的日程是与许吟风一起去看剧。

只能请假了。

许吟风公子温柔和蔼,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这假应该不难请。

李静担心的是她另一个金主:许吟风的母亲,许太太。

如果她不去看剧,那陪着许吟风去的只能是朱樱。许太太曾有吩咐的,尽量不让朱樱与许吟风单独相处。

港城里垂涎许吟风的女人,可以一路排到法国。家世显赫暂且不说,光是他的脸蛋与身材,就足够引爆许多女人的芳心。

二十七岁的男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眉目深邃,挺鼻薄唇,气质温文潇洒,登上的几次财经类的杂志,都被女粉们一抢而空,几乎赛过了顶流明星。

更不用说他与那些恨不得住在八卦杂志里,把时间浪费在女明星身上的二世祖截然不同。许吟风能力出众,清隽优雅,性格沉稳,考上伦敦大学,同时修法律和金融两个专业,毕业后进入高盛录用做了三年的分析师。

港城这些富豪,对开枝散叶十分重视。许明轩和许太太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两人年事已高,再生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许吟风只有表姐妹,在艺术界耕耘,对做生意毫无兴趣。所以许氏庞大商业帝国,今后会全部留给许吟风一个人。

李静暗自感叹,说金贵二字都怕配不上许吟风的地位。这位少爷的一举一动,轻则影响许氏集团,重则影响到整个港城的经济。所以,他的婚姻也是一件大事。

这样俊雅清贵的公子哥身边安排一个俏丽却出身低微的女秘书,就好比将一大块热腾腾,香喷喷的红烧肉放到苍蝇旁边,也难怪许太太会找人盯梢。

起初李静并不明白为何许太太不直接将朱樱赶走,直到她了解了朱樱的经历。

朱樱出身在一个遥远且贫困的小渔村里。母亲早逝,留下她与爸爸两人相依为命。原本她最好的结局就是考个公务员,然后找个平凡的男人过一辈子。

命运在她十五岁那年出现了变化,她的父亲意外救下了许明轩。

许家为了报答朱爸爸的恩情,提出让朱爸爸将唯一的女儿送到港城来学习生活。

许明轩此举却不是作秀,他对朱樱视如己出,不仅让她住进许家大宅,与独生子许吟风同进同出,送她上了港城最出名的私立高中,全额负担了她的学费。

朱樱也很争气,从不通粤语到精通四国语言。二十二岁以港城中文大学中文系第三名的成绩毕业,之后被许明轩招到身边做秘书。去年许吟风从高盛辞职,许明轩又把朱樱安排到他身边做秘书。

大概朱樱的性子柔顺,会讨好人,许明轩对她极其宠爱信任。许太太从不敢在丈夫面前说朱樱的坏话,唯恐将如履薄冰夫妻关系进一步推向深渊。

加之,许太太非事业型女性,在许氏没有影响力,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干涉公司的人事变动,尤其是动朱樱的位置。因此,她只能背地里使一些小手段。

许太太找到李静之前已经对她做了背景调查。她知道李静在情场里爬摸打滚了差不多十五年,是个十足的情场高手。

许太太要李静用在情场里训练出来的火眼金睛,判断朱樱是否与许吟风暗中交往。

可李静是属于那种拿钱之后办事吊儿郎当的类型,只要两人不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李静会继续用有待观察作为结论拖延下去。

下班时间到了。

将一个信封放在朱樱面前,李静说:“朱樱啊,我已经跟许总请假了,所以今晚的戏剧你陪他去看行不行?”

许氏集团从三年前开始投身影视市场,去年投资的十部电影获得了超十亿美元的票房。许明轩对儿子的眼光很是满意,要他今年继续在影视方面耕耘,拿出更优异的成绩。

这位新晋作家的作品很有市场,所以集团要尽力争取到改编权。只是那女人性子高傲得紧,认为许吟风只是个商人,并不了解她作品的内涵,要求许吟风与她共看一次戏剧再做决定。

简直是约会的绝好理由,周梅女士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静急着去看儿子表演,所以擅作主张的将任务给了中文系毕业的朱樱。

不过,在订位的时她使了点小手段,以巨星出演难抢票为借口,将朱樱安排到了二层,而许吟风则是位于一楼的V/IP位置,与作家坐在一起。

选座体现两人的身份——云泥之别。

朱樱笑说:“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了。”

高跟鞋声音消失之后,朱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须臾之后,她站起身来,敲响了许吟风的办公室。

“进来。”

推门进去,男人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墨玉一般的双眸里满是清冷。

朱樱摇了摇头。

许吟风忽然变了个神色,眼神专注,眸子漆黑的看不见底,就像在看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真的走了?”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朱樱用力点了点头。

许吟风的眼里笑意渐渐漫了出来,夕阳余晖照到他的脸上,轮廓清晰而俊冷。

“过来。” 他对朱樱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朱樱怎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轻声说:“别闹了,万一李静中途回来拿个东西,我们就完蛋了。”

许吟风早就知道这女人被母亲买通来盯梢自己的。他看起来对母亲温柔顺从,其实骨子里很叛逆。既然有人敢盯梢他,他就乐意将这个“间谍”游戏给玩下去。反正越是不能见光,就越是刺激。对一辈子都活在管教里,不能出错的许吟风,这是极大的精神享受。

李静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其实被她盯梢的两人早已心知肚明。朱樱倒是希望李静能留的时间更长一些,能间接牵制一下许吟风的叛逆。许太太不舍得责骂儿子,对朱樱可就不会客气了。

许吟风眼睛微微眯起,遇见朱樱的十二年里,她拒绝自己的次数寥寥无几。想不到随着年岁渐长,朱樱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真不乖。”

朱樱笑笑,从背后拿出了一张纸,放在许吟风的桌子上,退后了几步,交握着手,等待他的回应。

许吟风扫了一眼纸上的辞职二字,眼神变得有些冷峻:“我不要看场面话,真实原因是什么?”

朱樱垂着头。尽管已从乡下小村姑蜕变成美丽的都市女精英,这幅温顺的表情还是与十五岁那年一般,从未变过。

“第一,工作太累,经常加班,我担心不能满足阿姨要求的门禁时间之前回家。第二,我梦想就不是做秘书,是叔叔叫我来,我才来的。第三——” 她指了指李静空空荡荡的椅子,说道:“这几年阿姨的疑心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别在一起工作比较好。第四,流言太多。”

流言,和着脂粉味和香水气,随着高跟鞋的走动,带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影影绰绰的。对于男女之事,人们总是宁可信其有,更何况朱樱和许家的关系本就不普通。

女士对此的讨论比男士更激烈一些。起初,她们都认为许明轩会将朱樱从职员转正到儿媳妇。然而,五年之后,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朱樱也继续守着秘书的岗位,始终不见有提升或锻炼的机会,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宝贵时光,。

于是,大家的讨论从玛丽苏小说回归到现实主义题材——

“她出身真的不好,太穷了,许家不可能要她做儿媳妇的。”

“撑死了做个干女儿吧。”

“说实在的,老爸一条腿换了高攀许家的机会,她这辈子也值了。”

“许吟风是什么人,乔安娜一个大模特追了一年,从英国到港城,愣是没追上。朱樱就是白了点,长得也就那样啦。”

......

诸如此类,议论纷纷。

许吟风皱眉:“任何一个女人坐在你的位置,公司里都会出一套流言的,我以为你不在乎。”

朱樱轻声叹气:“流言还好。我主要是觉得对不起你的父母。换位思考,如果我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却被一个村姑给勾引了,我也会把村姑给撕了。”

许吟风展眉微笑,甚是清隽动人:“你说错了一个事情。” 他站起身来,走到朱樱面前,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勾/引的你。”

朱樱轻轻推开了他,说道:“小心点,还没过半小时呢,万一李静中途回来了,她今晚就有汇报素材了。”

许吟风耸了耸肩,说:“不做秘书你想做什么?” 没等朱樱回答,他看到了跟着辞职报告一起来的戏剧票,烦躁地将票一扫,两张轻飘飘的纸落到了地毯上。

“我知道你不想去看,但是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你不仅要去,还要在看剧之后请周梅女士去喝一杯。”

朱樱捡了起来,放到他的桌上。

本来项目应该是由公司的项目组去谈,但周梅名气大,她指名道姓想跟许吟风,许明轩二话不说答应了。许吟风便是讨厌这点。许明轩的所谓退居二线根本是假的,他就是不愿意放弃权力,老爷子一句话下来,许吟风根本不能违抗。

朱樱也知道许明轩为什么要这么做。前段时间他突然跟朱樱说,梦到自己年少时候打篮球的日子了,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是个老头子,他很害怕也很失落。

以朱樱对许明轩的了解,这是老头子故意的服/从性测试。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吗?你不怕我酒后失德吗?”许吟风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朱樱:“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的。今天是李静想见儿子先跑了,但保不准你妈妈还买通了其他的员工盯梢呢,万一剧场,酒吧哪个清洁工是她的眼线怎么办?”

“那你现在补偿我好了。”

他言语轻/佻,伸出手去握住了朱樱的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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