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崎见到胡波的时候,原原本本把陶洁说的话,告诉了他。
“你不自称心理学专家吗?砖家还差不多,搬砖的砖。净出馊主意!现在,陶洁的脑子越来越乱了。”他就埋怨说。
胡波挠挠头,嘿嘿地笑了。
“我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可不是失忆症专家。”胡波劝他说,“陶洁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别奢求太高哈?”
他是来找高崎,研究一下司老大可能躲藏在哪里的。毕竟,高崎对司老大比较了解,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而且,他发现高崎这家伙其实和他一样,适合当警察。他们的思维方式几乎一样,都喜欢在心里算计,然后就能弄出一套匪夷所思的办法来,把别人给绕到坑里去。
这种缜密的逻辑性思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和高崎在一起商量分析个事情,往往能弄出个结果来,比他和手底下那帮警察在一块儿琢磨都强。
可是这一次,高崎和他一样,没有想起来司老大会躲到哪里去,他的心思都在陶洁身上呢。
关键还是和司老大有过交往的人,包括他多年不来往的三亲六故,胡波都反复摸排了个遍,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仍旧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见高崎再想不起什么来,胡波就说:“也只好这样了。下一步,我想,还是把排查目标,锁定在房宽明身上。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应该是房宽明提供的。”
胡波找高崎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想打听一下房宽明的底细。
对房宽明,高崎知道的,恐怕还不如胡波多。
他出道的时候,房宽明已经进了监狱了。出来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想着重新做人的,老老实实地利用自己在监狱里学到的车工技术,到乡镇企业里打工。
可是,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欺负你。当年打工没了出路,他都没想到要重新混道上的生意,而是去做零工,或者去做小买卖。
可惜,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婆娘,除了嘲讽他,一点也不会帮他。房宽明弄死她,也是她罪有应得。
最终,困顿中的房宽明,还是没有抵抗住刘小军的诱惑,重新回到道上来,和高崎过不去。
刘小军这就叫自己找死了,谁也救不了他。
高崎只知道房宽明因为老婆和刘小军有染,杀了老婆和刘小军一家,从此消失,别的也不了解。
而且,他这个了解属于先知先觉,不能对胡波说。
现在想来,上一世房宽明杀了刘小军一家以后,恐怕也是司老大把他给藏了起来。
陶洁现在,一会儿说高崎不是她的高崎,一会儿又说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不一样,都有点精神分裂的征兆了,高崎哪里还有心思琢磨什么房宽明?
“我不是奢望太高。”他就对胡波说,“她这样脑子越来越乱,我怕她得其他毛病。万一她这样抑郁了,还不如就那样昏迷着呢。”
看看高崎没心思和他研究案子,胡波只好和他告辞。
三天以后,他突然就又来找高崎。
“我想到一个治好陶洁的好办法。”他见面就对高崎说。
高崎狐疑地看他半天,才迟疑着问:“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什么叫馊主意呀?”胡波一脸不满地说,“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高崎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就看着他,等他说想到的主意。
胡波就给他分析开了。
“你看哈,陶洁现在为什么不认可你,也不认可这个世界?”
“为什么?”高崎问。
胡波就说:“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分析,陶洁的记忆,也就在两千年前后。虽然离着现在,也就过去了十年,可这十年里,唐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两千年到现在,唐城扩大了不止一倍两倍吧?原先的府城路以北,就是庄稼地。可现在的府城路,都成唐城南北方向的中心大街了。
就说唐城量具那个地方,十年以前就是郊区工厂。你看现在,已经是城东新区的中心了,完全城市化了。这都是咱们国家加入WTO,带来的市场红利呀。”
这个高崎比胡波了解,城东新区贡献最大的,还是他高崎呢。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就不耐烦地问他。
胡波说:“我的意思是说吧,你就是把陶洁带到过去她生活过的地方,变化这么大,她也感到陌生。原来唐城量具是什么样子?除了几家工厂,都是农村和庄稼地呀?公路那么狭窄。现在是什么样子?双向八车道呀!公路两边除了商铺就是住宅楼。
别说陶洁,就是把你从两千年直接空降到现在,你也得傻。所以,咱们通过怀旧来刺激她大脑皮层的记忆细胞复苏的办法,才不会起作用。”
胡波恰恰说反了,高崎是从未来,空降回了过去。
高崎仔细想想,你别说,胡波说的还真有道理。别说是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他苦心孤诣恢复的二车间里面,墙面、窗子、门和机床、地面,都是经过美化处理的,墙角还搞了许多的镭射布景灯,给弄的美轮美奂的,和当年铁屑遍地,机床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破旧二车间,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他就问胡波。
胡波得意地一笑说:“咱们呀,得找个和当年那个环境差不多的地方,让陶洁住到那里去。在那个环境里,估计她就能够适应,慢慢放松下来。人只有在放松下来的时候,大脑才恢复的最快,你说是不是?”
高崎这个气。
“你说胡话呢是不是?你知道我把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投了多少钱吗?快上百亿了!啊,你让我为了陶洁,再把它给恢复成十年前的原样?我就是想干,老百姓也不肯答应。就是老百姓肯答应,许书记肯吗?他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胡波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再把城东新区给拆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再找一个和当年唐城量具差不多环境的地方,让陶洁住过去,不就行了吗?”
“我上哪儿找这样的地方?”高崎就没好气说。
“有啊。”胡波说,“唐城北边山里有个石门镇,和海城搭界的那个地方,你知道不知道?”
这个高崎倒是知道,不过他没去过那里。
“石门镇西边的山沟里,离着镇上十里地左右,有个军工厂,你知道不知道?”胡波问他。
高崎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那是个小三线厂子,过去是制造炸药的,对外叫什么化肥厂来着?我也忘了。”胡波说,“后来军转民了。我老婆老魏她娘家,就是那里的,我和她回娘家,去过好多次。那个地方,和过去的唐城量具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条公路从厂门口经过,厂区在公路北面,工人宿舍区在公路南边,就是地方小点,附近只有那一家工厂,周边还有几个小村子。”
“你的意思,是我带着陶洁去那里住着去?”高崎问他说。
胡波就嘿嘿一笑说:“老魏娘家没人了,不过房子还闲着,就在工厂宿舍区里,是平房,有个大院子,三间大北屋,拾掇拾掇,住人没问题。”
高崎没接话,脑子里在仔细思考着他这个主意,他怕这家伙出的又是一个馊主意。
胡波就又解释说:“你看,陶洁现在不认你,兴许就跟现在的环境有关系。你可以跟她说,你们重新谈一次恋爱嘛。只要进入原先相似的环境,说不定她就找着感觉了。她找着感觉,你又出现在她熟悉的环境里,她不就能够意识到你就是高崎了吗?”
高崎瞅他半天,总觉得这家伙好好的给他出这么一个主意,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看到他眼睛里满是真诚,也就没再多想。
“你哪天有空,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他就对胡波说。
“干吗哪天呀,现在我就可以带着你过去看看。”胡波说。
难得胡波对他和陶洁这么上心,高崎就真开了车,和胡波一起去了石门镇。
山沟里那个厂子,叫红旗化肥厂,现在还开着,不过不生产化肥,也压根儿就没生产过化肥。军转民之后,他们生产种地用的塑料薄膜了,也是半死不活,勉强支撑着。
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眺望整个厂区,倒真有十年前唐城量具的那么点样子。
随后,他们就去了胡波老婆娘家住过的那个院子。
工厂的宿舍区也都是楼房了,唯独剩下最南面靠着山坡的这个大院子。
这院子原来是厂里的单身宿舍,有一排七八间平房。后来厂里没了住单身的工人,魏秋芬父母家孩子多,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一直在这里住着,没有再买宿舍楼。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参加工作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老两口。太多的房子用不着,老两口就把房子通开,变了三间大房子,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客厅,一间做了厨房和洗手间。三间房子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平米。
门外的院子很大,东西长有五十米,南北宽有三十米,快赶上个篮球场了。
魏秋芬的父母年纪大了,儿女们不放心他们独自在这里住着,把他们接到城里去了。
这房子因为没有人居住,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像高崎这种,钱在眼里就是数目字的大佬,想着要把这个院子和房子恢复一新,直接就不在话下,改成两三层的别墅都轻而易举。
这地方在一个山坳里,东西长,南北宽,四周全是高山,风景着实不错。高崎几乎是立刻就相中了这个地方。
也许,和陶洁单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会弄明白,妻子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