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大还是不想离开。
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全拜高崎所赐。
他高崎活的那么滋润,他却完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与其这样东躲XZ的苟延残喘,还不如杀了高崎鱼死网破来的痛快!
“你回来的时候。路上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他就问房宽明。
这个,房宽明倒真没发现什么,山里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外来的警察什么的。
“这就说明,咱们暂时还没有危险。”司老大恶狠狠地说,“高崎不会回唐城,他一定还是要回红旗厂那个平房,咱们还有干掉他的机会!”
司老大判断高崎没有回唐城的依据,居然是高崎太爱他老婆陶洁。
陶洁昏迷了三年,他就等了她三年,除了为打破他的疑心,和胡丽丽在一起之外,再没有其他女人。
而且,宁可冒着得罪胡丽丽的风险,也不答应和陶洁离婚,娶胡丽丽。
要知道,胡丽丽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整个聚香坊都靠胡丽丽支撑着。如果胡丽丽因为高崎不肯娶她而和他翻脸,高崎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陶洁苏醒之后,在城里住的并不开心,是否与胡丽丽有关,这个很难知道。可她日渐消瘦,眼看就要抑郁了死掉的消息,房宽明还是打探到了。
是高崎带着陶洁来了山区,她才慢慢好起来。陶洁比以前胖了许多,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个房宽明也看到了。
那么,带陶洁回城里,会加重陶洁的病情,这是高崎不愿意看到,也不会去做的。说不定,他就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房宽明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或者怕暴露,不敢到职工宿舍区找他,而继续留在那里呢?
尽管房宽明并不认可司老大这个推断,他还是不得不答应,抽机会去那里看看。
只要司老大不死心,他就不肯离开,他还离开司老大不行,也就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不想立刻去宿舍区。那里靠近石门镇,加上红旗厂的工人,人烟稠密,环境复杂。
万一胡波在那里埋伏下警力,他钻了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他得先在这个小山村里蛰伏几天,看看动静,确实没有危险了,再去宿舍区打探。
伤筋动骨一百天,高崎腿断了,再给他几天时间也好不了,这个不用过于担心。
高崎虽嘴上说受伤不重,当晚回到红旗厂宿舍,却发起了高烧。幸亏胡波安排那个护士带着药品跟来了,进门之后立刻输液,才总算控制住了病情,体温却一直在三十八度以上。
高崎这个样子,陶洁也不敢去睡,就在大卧室里陪着高崎,又安排一间小卧室给那个护士,有事情再去叫她。
后半夜,高崎的情况已经稳定,沉沉地睡着。护士这才停止给他输液,劝陶洁也睡一会儿。
大卧室里的床极宽,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陶洁就到高崎的一侧,和衣躺下,想着休息一会儿。
折腾了一天,又受了惊吓,刚刚把眼睛闭上,她就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脸上痒痒的。一睁眼,却见高崎正睁着眼睛看着她,手指在她发际边上轻轻滑动。
她吃了一惊,赶紧后撤,躲开他的手指,然后就坐了起来。
就听高崎叹息一声说:“陶洁,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
陶洁没有搭理他,从床边绕到他那一边,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高崎的烧退了,怪不得他又有精神想其他的。
屋里开着黯淡的壁灯,拉着窗帘,窗帘厚实的足以把外面的光线完全遮挡住。只是从窗帘边沿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些亮色的光线来。
陶洁看看床头橱上的电子表,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如果不是高崎醒过来,用手指触碰她的脸颊,她这时候还不会醒过来。
护士睡在隔壁的小卧房里,也是下半夜停了吊针才睡,估计这时候睡的正香。
陶洁在高崎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她拖过卧室里那对藤圈椅当中的一个来,就在高崎眼前坐下来,沉默一会儿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受伤这么严重,都是为了保护我。”
从陶洁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指,高崎就有些伤心,这时候听她这样说,就更伤心了。
“夫妻之间,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过于客气了。”他说。
“我们不是夫妻。”陶洁突然就说,“虽然你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高崎。如果我心里没有那个高崎,我会爱上你,和你做夫妻。可是,我已经把自己给了那个高崎,也爱着他,我就不能对不起他。虽然他很穷,也没有多少文化,脑子也不怎么聪明,可是,我已经爱他了,就再也不能和他分开。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是我还是盼着有一天,重新找到他。”
这是陶洁少有的,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可她说的,高崎越听越糊涂。
“什么这个高崎那个高崎的?”他有些不高兴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高崎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陶洁就缓缓摇头说:“昨天出车祸的时候,特别是你告诉我,轧线断了的时候,我忽然就记起来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想所有的往事。我根本就没有失忆,而是我不是你说的,你的妻子陶洁。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还是活在一个梦里。这个梦太真实,周边有好多人,是我真实世界里认识的,也有好多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比如你,高崎。你虽然也叫高崎,模样身高也和我丈夫差不多。可是,这也许是我太思念他了,产生的幻觉。”
高崎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昏迷的,你的那个高崎,又是怎样一个人?”
“这一回这次车祸,让我彻底记起来了。”陶洁说,“上一次车祸,我不是坐在轿车里,我也不会开车。我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丈夫高崎骑着的自行车。也是轧线断了,自行车顺着陡坡冲了下去。我最后听到他说的话,”
“跳车,快跳下去!”高崎突然就接过她的话来说,“那时候,我们很穷,不是住在黄金国际的大房子里,而是住在山上的小区里,和薛雪住对门,你们总是一起上下班。那天,我是带着你去咱们厂医院复查。因为你为了攒钱买楼,把自己饿的很瘦很瘦,老是怀不上孩子。”
陶洁睁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看着高崎。
高崎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笑容。
“陶洁,你回来了,回来了。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回来了,只是不敢确定,一直不敢问你。”
这一下,陶洁直接迷糊了,差一点再次崩溃。
“你别着急,好好坐在那里,听我跟你说。”高崎就对她说,“从坡上冲下来那一次,其实你死了,我倒是直接翻进坡下一个卡车的车斗里,一点事没有。
这一次轧线断了,我为什么一个劲叮嘱你,不让你跳车?就是因为那一次你跳下去,头撞在路牙石上,死了。
我孤独地在那个世界里待了十六年,醉生梦死,就在十六年以后的清明节那一天,我去给你上坟,喝了整整一瓶白酒,在你坟上睡到半夜才回了咱们在山上的那个家。睡着之后,我再次睁眼,就发现我重新回到了2000年的清明节,睡在我过去住的单身宿舍里。”
陶洁狐疑地看着他。如果他说的不是事实,他不是高崎,他怎么会知道他们过去住在哪里,怎么出的车祸呢?
他的遭遇也和她有类似的地方。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只不过,高崎回到的,是过去的世界,而她来到的,是未来世界,她没有经历过的世界。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那个世界。”高崎说,“我也想弄明白,我明明活到2020年了,怎么又重新回到二十年以后了?我看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平行世界。这个空间里,有许多平行着存在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独立的,时间轴也不一样。而每一个世界里,都会有一个陶洁,一个高崎。
我死了,兴许是对你的思念过于强烈,带着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2000年,我又看到了你。”
“你等等。”陶洁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就打断他问,“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我丈夫那个高崎,只是,你在2000年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和我们原来那个世界一模一样。你也在这个世界里,碰到了陶洁。只不过,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其实不是我。然后,你和这个世界的那个陶洁,一直生活到出车祸?”
陶洁聪明,很快就弄明白了高崎说的是什么。
妻子终于明白了,高崎感到很欣慰。他接着说:“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并不是你,我的妻子陶洁。
然后,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出车祸了。
本来,司老大是想弄死我的。那天晚上,我喝了酒,陶洁开车,她为了避开我坐着的位置,直接把自己迎向了那辆大卡车。”
“那个陶洁死了,”陶洁充满伤感地说,“我来了。”
“她没有死,”高崎就纠正她说,“她肯定去了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高崎在一起。”
那个陶洁也是爱他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陶洁死了,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那个陶洁去了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