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兄长休若

("[三国]香草门庭");

荀柔愣了一愣,

脸皮不由一抽,好家伙,这是拐子的啊。

这要放在两千年后,

死刑绝对没话说。

他眼神一扫,厕所周围安静无声,光能听到猪在哼唧,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团伙作案。他抬起头,仔细瞅了瞅眼前这家伙,这才发现眼熟,

竟是昨天跟在赵氏车边的人。

长得人摸狗样...呸呸...狗狗比他可爱多了。

他压了压嗓子,放轻声音,“父亲在哪?”

这赵家竟真干盗卖人口的营生,果然有恃无恐吗?

昨天那个好心儒生怎么说的...嗯...咳,

眼疾、这阳翟城里居然公然传播眼疾!

“哎,

女郎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胡列没想到如此顺利,

顿时心里一阵狂喜乱舞,只绝得自己聪明绝顶,一个人要独得功劳了。

他实在没想到,出来看个歌舞,

能有这样的运气,正好碰上昨日夫人看上的丫头。

这丫头生得好啊,就像宝玉明珠似的,在人群里一眼让人看见,就挪不开眼。

夫人当时就瞅准了,就想带回去,只是车里夫人那远方侄儿怕事儿,

一说那小丫头身后壮汉不好惹,又说可能是名门之后,要招物议,不如慢慢计划。

要他说,计划什么,一看就不是阳翟人,抢了就走废多少事?天天只知道计划,一点不知道天下大势,也不知道为主人分忧。

如今形势多艰难啊,陛下宠爱宦官奉上的何姬,被她迷昏了头,一个屠夫出身的何进都得赐官位,对那何姬言听计从,却日渐将他们家忘记脑后。

就前些日子,有一处庄田平氏君看好了,正准备请天子赐下,何妃明知道,故意赶先一步,谄媚天子,说这样好的地方,当奉献太后,以表陛下孝心。

这不是故意给平氏君难堪嘛。

本朝以孝为本,太后是天子的妈,平氏君难道不是奶大天子?对太后当孝,对平氏君不当孝吗?

这是什么行为,这就是阉党祸乱,就是妖女误国啊。

他原本听夫人说什么:阉竖小人,蒙蔽天子,谗言媚上,祸国殃民,以前还不懂,这回之后可真正懂了。

只是据说那何姬长得特别漂亮,还会妖法,夫人寻了好多美人进宫,都不曾将天子引回征途,这回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真漂亮啊。

他也见过世面,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丫头,那小脸白得、眼珠子黑得,看你一眼,简直让人发晕,都不知道长大得成什么样子。

听说前朝赵皇后、卫皇后,都是因为小时候太漂亮了,被公主夫人们看中收养,养大后敬献给天子,才当上皇后的。

他没见过那两位贵人多漂亮,但以他胡列来看,这丫头,能成。

这要是成了,天子怎么也得给夫人家再封个侯啊。

至于他,得个太守来当当就可以了。

方才一起吃饭的傻货,都还在前头吃着呢,他都带着这丫头回去领赏了。

等等,其实...看着走在旁边,姿势特别好看,抬头看他小嘴唇微微一弯,就让人说不出喜欢的小女郎,胡列突然就不想将她带回去了。

他一向比周围那些家伙聪明,他们拿了月钱,买酒吃肉,爽快了事,那就是一辈子服侍人的货,他和他们不一样,他省下来钱来,到庠学念书,这叫什么...对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就是那鸿鹄,将来就要飞在天上。

他记得学里那老头讲过一个故事,前汉了不得的大将军卫青,原来只是个马夫,就是因为妹妹做了皇后,才当上大将军,还娶了公主,他要是...

胡列强压下飞快跳动的心脏,他怎么能这么聪明,想出如此绝世好主意!

镇定,镇定点,他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荀柔看身边这家伙露出莫名傻笑,还同手同脚,不由得眼角抽搐,对手演员演技不专心,要假装没看见,实在太难为人了。

“...阿善?!”

嗯?握着袖中匕首的右手一顿,这声音有点耳熟?

荀柔抬头,不远,站在酒肆门口,一脸惊讶的家伙,不是他休若堂兄吗?

“十一兄~”他顿时不理会身旁傻瓜犯罪分子,对堂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张开手臂迎去,“好久不——啊——”

荀柔眼前一暗,绸缎袖子直接呼了一脸,接着双脚离地,身体一横,飞速后退。

这家伙居然如此胆大,直接当街抢人。

腰上箍着跟手臂,压得胃疼,一颠一颠,视线都乱了,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荀柔也有些慌张着急,飞快从袖中一把抽出匕首,也不及调整位置,就这么反手扎下去——

“啊——”

别误会,这就是歹徒在惨叫。

差点大头朝下的荀柔,被迅速赶上的荀衍一把抱住,回头一看歹徒已痛得躬成虾米,双手紧捂的位置...有点尴尬,哈哈哈。

就...请下半辈子做个好人吧。

“怎么回事?”荀衍看了看痛得滚倒在地的家伙,“你怎么一个人在市里?叔父呢?”

“你家小妹?偷跑出来玩?”荀衍同行的几个朋伴,慢一步跟过来,“这人当街抢孩子?”

“...我是男孩子,谢谢。”荀柔飞快转过头去。

这阳翟县果然有眼疾病源。

“啊哈哈哈...”被盯得头皮发麻的辛毗干笑几声,“是我眼疾,眼疾。”

荀衍掰过荀柔的脸,不许他逃避,一脸严肃,“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何会在此处?”

“十一兄好久不见啊。”荀柔连忙亲近的搂住堂兄的脖子。

虽然有转移话题的成分,但堂兄出外游学,过年才回家,有大半年没见面,的确挺想念的。

荀衍呼噜呼噜他的头毛,见小堂弟如此亲近,严肃脸实在摆不起来,“没事吧?”

“没有没有。”荀柔连忙摇头,可能地上那家伙,问题比较严重。

“这个家伙为何要抓你?”

荀柔犹豫了一瞬,是否将此人是赵氏家人说出,“此人刚才想要拐骗我,说要引我去见父亲,当时周围没有人,我担心他强抢,就假意配合,幸好在街市上遇见兄长,否则...总之,我们将他送去官府吧。”

他过几天走,荀衍却还要在阳翟求学,如今这样显眼了,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吧。

围观群众并不知胡列身份,听荀柔这话有道理,便有几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上前准备帮忙。

“...你...你是男孩?”躺在地上的胡列,抬起沾血的手指,颤巍巍的指向荀柔。

讲真,这是被误会以来,唯一让荀柔高兴的一回。

“是啊。”他使劲一点头,要是能把这家伙气死,那就天下大吉了。

“你怎么方才不说!”胡列气急败坏,差点都忘了疼,要挣扎起来。

这还怪我咯?

“你怎么会是男孩!”胡列发出灵魂的撕喊,“那我岂不是当不成大将军了!”

大将军?

荀柔可不懂他曲折的脑洞,“十一兄,送官之前我能再揍他一顿吗?”这种豪门家仆,说不定官府畏权势,会被直接释放哎,这种事近几年也不是没发生过。

“我胡列如此聪明,居然栽在一个小子手里!苍天不仁,苍天不仁啊!燕雀安之鸿鹄之志,燕雀安之鸿鹄之志哉!”

荀柔看着他悲愤哭嚎,一时无语,就还挺有志气?

“胡列,莫非是赵家那个——”

“什么?”“赵家?”“哪个赵家?”“还有哪个赵家?”

人群中忽然有人指认出,这人是赵氏家奴,顿时引起一阵喧哗。

虽然口中道着赵家跋扈,人群下意识后退一圈,方才想要上前的几人,相互对望着,逡巡不敢再上前。

就这么畏惧吗?荀柔心里有些打鼓,他过去听过长辈们讲,有哪个哪个忠贞之士,就因为说了几句宦官坏话,甚至就是没送钱给对方,就被报复,甚至死全家。

这些完全靠着皇帝起势的特权阶级,和东汉一般官僚体系是不同的。

“我来帮忙。”一位背着长弓的青年越众而出,走上来帮忙抓住赵氏家奴的手臂。

“我们也来。”辛毗回望了一眼同伴。

“好。”/“不过是赵氏。”

与荀衍同行的几个朋伴相互一看,他们多是名门子弟,到阳翟来游学,一个赵氏的家奴,倒是不放在眼里。

“没问题吧?”荀柔犹豫道。

其实他已经惩罚过了。

“...没事,”荀衍皱了皱眉,又对他笑笑,将荀柔一把递到辛毗身上,辛毗没得准备,一顿手忙脚乱,差点把荀柔给摔了,好容易才抱稳当。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荀衍举步上前,他先谢过无名青年的帮忙,走到胡列旁边,朗声道:“今日请大家做个鉴证。此人当街欲对我弟行凶,又诱拐小弟在前,恶行昭彰,俱在光天化日之下——”

荀衍一把抽出佩剑,礼貌示意青年退开些。

宝剑在阳光下闪出冰冷的银光,照进正在自抱自涕,嚎着苍天的胡列的眼睛里,他眯了眯眼睛,抬手挡光,突然明白过来。

“——”巨大的惊恐,让他再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尖利嘶嚎,他似乎挣扎了一下,但根本没有起大任何作用,“——”

“我今日不斩之,何当为兄——”荀衍冷冷地注视着胡列,双手举起剑。

“十一兄不必——”荀柔急忙从辛毗身上跳下来,却已阻止不及。

杀猪般惨烈嘶嚎,戛然而止。

长剑斩下头颅,滚出去转了几圈向上不动,赤血飞溅,洒了一地。

“若有官府查问,就让他来找我荀衍荀休若,诸位可别说错了。”

堂兄字字铿锵,若金石凿响,转回头来,颌下沾了一点血痕,却换颜温和一笑,对怔忡的望向他的荀柔道,“阿弟勿惧,兄已除了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兄威武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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