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主任还在说:“顾少这齐人之福嘿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哦。
顾锦眠幻想破灭。
什么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
不可能了!
他在这个剧组的形象怕是最可怕的吧,比林导那里还差!
制片主任见顾锦眠脸色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我房间安排得不合适吗?”
就在这时,柏心宇开心地跑过来,“ho,我就住你隔壁!好开心哦!”
制片主任松了口气。
顾锦眠瘫着张脸,“合适。”
是挺合适的,就是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合适。
柏心宇:“ho,我先带你去酒店看看。”
顾锦眠跟着柏心宇走了。
制片主任在后面笑着看他们离开,“ho,一家人?真会玩嘿嘿。”
顾锦眠瘫着脸来酒店,路上越想越绝望,绝望到深处就是放弃。
算了,就这样吧。
b城是一线大城市,加上顾锦眠的投资,酒店还算不错,比林导那里那个好,尤其是顾锦眠这一间。
露台,书房,衣帽间,厨房应有尽有,房间敞亮,视野宽阔。
顾锦眠问:“殷漠殊在房间吗?”
柏心宇:“不在,应该在片场。”
刚才他在片场扫了一眼没看到啊。
顾锦眠在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立即又去片场了。
秋阳中学很大,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这不是主角的学校,在原著里没有详细描写,只有几个重点区域提过。
食堂就在实验室下面,图书馆很小,一个三层小楼在一棵梧桐树下,男女宿舍隔着一条人工小河。
顾锦眠把殷漠殊曾经生活的这些地方一一走过,心里生出一些熟悉感。
他把这种熟悉感归于在原著里的提前了解。
熟悉又亲切。
可是,他没发现殷漠殊。
顾锦眠从学校出来,校门口有几个场务,顾锦眠问他们:“有没有见到殷漠殊?”
其中一个场务指了指学校对面的小公园,“之前看到他进去了。”
在城郊的这个小公园,年代应该有些久了,树木粗壮,绿色盎然,但路灯杆上生了一层灰红的锈,木长椅上的漆掉得只剩一块块。
殷漠殊就坐在这样一个长椅上,靠坐在长椅一边。
顾锦眠看得很恍惚。
这个场景真的好熟悉,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
原著中没有过,却比看到原著中有的学校场景还熟悉。
顾锦眠脚步比大脑先一步,走到长椅边,坐在殷漠殊另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殷漠殊晃了下神,慢慢转头看向他。
不远处场务们正热闹地收拾场地,十几米远的地方,繁茂的大树遮出一方安静的小天地。
天色黯淡。
路灯还没亮起来。
顾锦眠抬头,呆滞的脸,漂亮的杏核眼,猫咪笑弧的嘴巴。
殷漠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眸微动。
“殷漠殊,你坐在这里做什么?”顾锦眠问。
“啊。”殷漠殊回过神,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前方。
他一只腿曲着,一只腿伸直,完全放松地向后靠,“那边那个秋阳中学是我母校。”
“哇!”顾锦眠的面瘫脸做出一个莫得感情的惊讶神情,“好巧哦。”
殷漠殊:“……”
顾锦眠问:“怎么了?”
殷漠殊那点莫名的思绪就这样被拍飞了。
他继续说:“那边是一个小学。”
顾锦眠继续听着。
“那里有个一年级的六岁小屁孩,说我笑得很好看。”
顾锦眠一愣,这是原著中没有的。
原著中,殷漠殊自八岁以后,几乎就没再感受到过温暖。
他十一岁的时候,认清再也无法在殷家感受到一点亲情,那里不是他的家,而是一个只会给他伤害的地方。
他偷偷报考了一个离家很远要住校的中学,就是秋阳中学。
但那并未让他好受,他更惨的经历就是从中学开始的。
殷家是b城非常有名的家族,b城和s城都是原著中的大城市,s城经济更发达更自由,b城政治文化氛围更浓重,这里的家族大多底蕴深厚,关系复杂。
殷漠殊的养父母是殷家老爷子的长子和长媳,他们比其他的兄弟姐妹更受老爷子喜欢,也占据家里更多的产业和其他资源,是继承人。
可是,他们一直没能有孩子。
他们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这样的家族自然不难,他们有很多的选择。
他们看到被抛弃的殷漠殊后,带他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他不仅没患有天使人综合征,而且智商很高,他们这才把殷漠殊带回家。
一开始还挺好,他们很用心,对殷漠殊很好。
渐渐就发现殷漠殊的问题,他只会笑。
只要有明显情绪他就会笑,殷母做饭切到手指,他在笑,殷父出车祸,他在笑,殷爷爷大寿上摔倒,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笑……
殷家人越来越讨厌他,当他们遭遇不好的事看到殷漠殊笑,自然想打他。
后来他们说看到殷漠殊笑就会想起不好的遭遇,也以此为由打他。
形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
他们口中还说着,这是对殷漠殊好,是在帮他激发出其他的表情。
养父母也越来越受不了这样的他。
他的养母曾跟养父说过不想要殷漠殊了,动了想要代孕的念头,但被殷父阻止,不是因为他多高尚,而是他想把外面小三的孩子带回家。
在殷漠殊马上要读初中这一年,养母最终妥协,养父把他养在外面的孩子领回家,养母因此过得越来越凄惨,她把这一切怪罪到殷漠殊身上,越来越疯狂。
要不是殷漠殊有病,小三的孩子根本不会被领回家。
要不是殷漠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会连代孕都做不了了,一辈子孤苦凄惨。
只要她在家里受到小三和孩子的刺激,就会来学校骂殷漠殊,骂他有病,骂他变态。
殷家的几个堂哥堂弟们,对突然出来的这个要抢夺他们家产的人,根本不可能喜欢,也时常煽动同学来找麻烦。
殷漠殊的初一,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笑。
在那样一年,有一个人说,他笑得好好看。
这对他来说,一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吧。
就像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照进来的一束光。
顾锦眠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原来,殷漠殊在他年少的时候,也曾经感受到过一点温暖。
狗逼何不尽竟然不写出来,就不能让他们吃到一点点糖是吧。
“那个小孩想法竟然和我一样。”顾锦眠笑道:“有眼光,很不错!”
他眨了下眼,“殷漠殊,那个小男孩一定对你来说一定很特殊吧。”
不然,怎么能一直记到现在呢。
来这里,也可能是在想他。
“或许吧。”殷漠殊说。
殷漠殊想起那个总是鼻青脸肿,破破烂烂的小男孩。
不管怎么吓唬,一直跟着他,一直能找到他的小男孩。
经历过许许多多事后,在十八年后,他以为他早就忘记被积压在遥远之地的小男孩,他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他的心理医生指出,“你笔下唯一一点温柔都给了他。”
他才知道,其实他还记得他,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是不是他因为他没有妈妈,所以别人总欺负他,书中顾锦眠就有了一个厉害又温柔的妈妈。
他很厉害把班里的小男生都打倒了,可是他们有哥哥又把他给揍了。
他说没什么了不起,他以后也会有哥哥,书中顾锦眠就有了三个哥哥,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条件护着他。
在一本书的妖魔鬼怪中,他写了这样一个人。
但其实他没想过要怎么样,没想到,有人穿到了这个人身上。
他没有对他说他笑得好好看,而是每次见他都好笑又努力地露出一个笑。
小到一杯奶,大到上亿的资源,蛮不讲理地对他好,还替他考虑好了后路。
大概,没有人能拒绝。
可是,他讨厌何不尽。
他想放纵一回,又不敢向前一步。
殷漠殊转头说:“那个小男孩也姓顾。”
“还是本家人,怪不得这么优秀。”顾锦眠笑眯眯地说。
你也姓顾吗?
殷漠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开始好奇这个人的一切。
顾锦眠站起来,拉住殷漠殊的胳膊,“殷漠殊,你跟我来,我发现一个好地方。”
殷漠殊被顾锦眠拉到一个小卖部里。
小公园门口旁,秋阳中学门口斜对面,有一个小卖部。
这个小卖部同时服务于小学生和初中生,平时生意不错,但在暑假生意略显惨淡。
原本老板打算关门跟女儿出去旅游的,后来听说这里有个大剧组来拍戏,连夜进货开门。
顾锦眠来找殷漠殊时看到了,他发现这个小卖部其实挺大的,除了卖了当下学生们喜欢的零食文具和玩具,还有一些复古小零食,就特想带殷漠殊来。
“老板,要一个棒棒糖!”
“好嘞,自己选口味。”
“老板,要一袋辣条!”
“老板,要一个棒棒冰!”
“老板,要一个滑板!”
……
顾锦眠买了一大堆东西,全是给殷漠殊的。
一个个朝他怀里塞,都要塞不了。
殷漠殊见他买得兴奋,一个个接过来,眼眸带笑。
他明白顾锦眠的心。
他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进这种地方,这些零食吃得更少,玩具也不用说。
顾锦眠想把他曾没有过的东西,都补给他。
当一个人纯粹地想对另个一个人好时,他总能在你意想不到又很平常的地方,抠一块糖给你。
甚至连过去的,站在阴影里的你,都能被抱一下。
老板一开始眼睛只看着买东西的人,这时看到抱东西的人嘶了一声,“呦呵,这不是那个大明星吗?”
他一抬眼,“这俩也是!”
柏心宇的声音跟着进来,“ho,我也想吃!”
“给给给。”
顾锦眠给柏心宇一根棒棒糖和一袋辣条,杜白安也一样。
他想着杜白安小时候也挺惨的,于是多给他一盒巧克力。
杜白安拿着那盒并不昂贵的巧乐力微愣。
柏心宇眼尖:“为什么我没有!”
顾锦眠:“你从小吃的进口巧克力还少吗?”
柏心宇:“……”
既然这样,那他只有——
“哪个傻逼作者写我当主角!”
“蛤蛤蛤蛤蛤蛤!”
殷漠殊:“……”
顾锦眠开心地一挥手,“买买买!”
他正给要个柏心宇拿时,杜白安把巧克力盒子拆开,分了一半给柏心宇,“一盒就够吃了。”
“啊对,我们不能吃太多。”柏心宇接过装进兜里,“够了够了。”
顾锦眠兀自开心,他不知危险地问:“唉?殷漠殊,你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到作者是谁?”
“这个很难梦到吧?”柏心宇说。
“还真梦到了。”殷漠殊说。
顾锦眠立即看向他,心想不会真是何不尽吧。
殷漠殊笑眯眯地说:“蓬明辉。”
顾锦眠:“……”
草啊,这个名字,怎么和他们上司,x航总经理的名字一样啊。
殷漠殊:“以后可以直接骂蓬明辉是傻逼了。”
柏心宇立即:“蓬明辉是傻逼!”
顾锦眠:“……”
竟然……有另一种爽感?
他赶紧摇摇头,咳嗽了一声。
殷漠殊看着他轻笑一声。
顾锦眠默默品了一会儿,又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滑板。
“你们知道吗,秋阳中学是殷漠殊读过的中学,趁着没有学生我们一起滑滑板去转一圈。”
“好巧啊。”柏心宇肯定地说:“那殷漠殊当年不得是校草?”
哪有什么校草,一直活在异样的目光里。
顾锦眠:“当然,那还用说,市草也够了!”
柏心宇嘿嘿笑了两声,“我们殷校草现在是大明星了,现在荣归故校。”
见殷漠殊眉眼轻松,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唉,ho想听的话每次说完,殷漠殊就变得十分危险。
这可怎么办。
几人说的好,结果,除了顾锦眠另外三人都不会滑滑板。
殷漠殊时间没精力玩,柏心宇这个豪门少爷小时候学的都是什么高尔夫和击剑,杜白安小时候没钱买玩具。
于是,顾锦眠一人教三人。
好在滑滑板对于练舞多年的年轻男人来说一点也不难,没多久四人就滑着滑板一溜烟冲进了学校。
“噢噢噢!”
第一次滑滑板的柏心宇很兴奋,即便他只会前行,转弯还要下来。
就连胆小内向的杜白安也开心得满眼是光。
顾锦眠开心地看向殷漠殊,对他弯起来眼睛。
他长得显小,刚大学毕业穿着白衬衫却像个高中生,好像就是殷漠殊高中时光里的同学。
滑板上,夜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路灯下,眼睛有一种温柔又明媚的色泽。
他对殷漠殊伸出手。
殷漠殊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十几秒,伸出手。
顾锦眠抓住他的手腕加快速度。
“唉?等等我们!”
以前,这条路只有殷漠殊一个人走。
现在,他有人陪着。
四个少年在白桦树校园小路上穿梭,夏日的夜风鼓起他们衬衫,留下越来越长的影子。
曾经这个偏僻冷漠的灰色学校,一点点明亮热闹起来。
“殷漠殊,你的教室在哪里呀?”柏心宇问。
“在前面,知行楼。”
“宿舍呢?”
“右边那条小河边5号楼。”
他们到了光荣榜前,“殷校草是不是曾经榜上有名?”
殷漠殊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年轻的畅快和自信。
顾锦眠跳起来一个外转,大声说:“我们殷校草当然是从不下榜首!”
四个人在滑板上或酷炫或笨拙地滑过学校每一个地方,最后回到小卖部旁边,收了滑板,蹲在小面部门前休息。
他们蹲成一排,吹着夜风,每个人嘴里含着一个棒棒糖。
柏心宇双臂撘在膝盖上垂在身前,“好开心呀!”
杜白安点头,“嗯!”
他们不知道多久没这么轻松开心过了,明明也没做什么,站上滑板穿越校园时,世界好像一下变得美好了。
“这算什么呀。”顾锦眠含着棒棒糖,口齿不太清楚地咕噜,“以后哥带你们玩更好玩的。”
说完,他看到殷漠殊转过头。
他头发略显凌乱,那张脸更是帅得肆无忌惮,偏偏眉眼微扬,似笑非笑却又有温柔的底色。
顾锦眠吸了吸棒棒糖,喉结微动,咽下一口浓甜。
他想了想自己的样子,在这样的人面前自称哥,确实有点那啥。
但是柏心宇很给面子,“好,跟ho混其乐无边!”
还举起了手。
杜白安噗嗤笑出来,“傻不傻啊你。”
柏心宇笑了笑收回手。
四人继续怡然自得地吃棒棒糖。
一边的刘导看到后,喃喃道:“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副导演问:“他们这样好吗?”
刘导想到刚才他们脸上肆意愉悦,满是青春气息的笑,“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
他的电影有一部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觉得好,可有人觉得不好。
一个他们的经纪人黎澜。
柏心宇在剧组还这么开心地跟他们玩,实在看不下去,给柏心宇发了条消息。
“你怎么还能跟他们玩得这么开心?你知不知道殷漠殊就靠一点杂志物料和电影预告就涨了700多万粉丝,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是前所未有的,他要爆了!”
那边柏心宇拿出手机,眉头一皱。
好长一段。
他咬着棒棒糖,回:“坐下,基操。他可是殷漠殊啊,很正常。”
黎澜气哽。
另一个觉得很不好的是殷成志。
殷家断了殷漠殊所有的经济资源,没给他一点帮助把他这个只会笑的人送去做偶像,他们好多人等着看笑话呢。
然而好久没看到。
好失望。
最近他的朋友圈里好几次出现殷漠殊的名字,今天在一个狐朋狗友群里看到殷漠殊回b城,回到的还是秋阳高中的消息,他下了班就激动地来看了。
可是看到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殷漠殊竟然有朋友,而且在他最灰暗的秋阳高中笑得非常开心幸福的样子。
殷成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ptsd一样见不得殷漠殊笑,更见不得他真的开心的笑。
不应该是这样的。
看到他咬着根棒棒糖,身后还放着个百多块钱的滑滑板,殷成志嘲讽一声,走上前。
走近看,有两个眼熟的小鲜肉明星,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而另一个小鲜肉连眼熟都算不上,想必是个小糊逼。
他踢了他一脚,“让开。”
看他呆呆傻傻,反应慢半拍一样,殷成志不耐烦地加了力气又踢了他一脚,“没听到吗?快点让开!我要跟殷漠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