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黎轻舟最近这几天经常待在新建的实验室里不断忙活。
他不是研究现阶段已经试验成熟的汽车智能AI系统,而是想要先升级一下自己的“装备”——轮椅。
他希望将轮椅改造成电力驱动的样式。
并在其中植入智能语音控制系统、且能够与手机相连接，做到方便出行、简单操纵等。
这项决定得到了全体研究人员的支持。
——一是智能语音控制系统可以率先在实物上展示出来，走进大众视野，在实际体验中寻找缺陷与不足之处。
之后就此更加完善汽车智能AI的编程。
二是,轮椅的研制生产要比汽车更快更容易——公司先多一项钱财进账,实验室的研究资金则越充足。
这天，轮椅的制作完成。
黎轻舟邀请柳泊淮来到实验室里观看试验效果如何,他亲自担任展现轮椅的试验人员。
实验室的场地很宽敞。
柳泊淮站在距离黎轻舟三米之内的近处。
而不远处正有研究人员推着一辆已经充好电、且方方面面都检查完备的改装轮椅走来。
柳泊淮不禁看向黎轻舟。
[来了来了,我的坐骑终于出现啦！]
——气泡里的小人激动地握紧小拳头，满脸兴奋,原地蹦跶转圈，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尝试的小模样。
一旁的乔奂洺上前,接过研究人员手中的轮椅，对柳泊淮讲解道：“这款轮椅完全可以用电力驱动。”
“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座位底部要加上能够储存电量的电池电源等……所以,改装后的轮椅要比普通轮椅更重一些。”
不过,这也是必须存在的安装步骤。
“轮椅扶手上有简单的全触屏操纵面板,能够连接到手机，实现双重控制。”
“而我们所准备的智能系统中具有语音指示控制、搜寻方便出行路线、智能刹车辅助、全触屏操控轮椅速度、转弯等选项……”
“为安全考虑，轮椅背上还配置了安全带，出门最好减速慢行。”
乔奂洺最后开了一句玩笑,随即便将轮椅推到了黎轻舟的面前。
他道：“黎总，您现在可以试一试改装轮椅的各项功能……”
黎轻舟表情淡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是——
[坐上我心爱的小轮椅，它永远不会堵车,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快乐起飞,芜湖~]
——气泡里的小人乐呵呵，眼神亮晶晶，双手一同握着一个小巧的方向盘来回转圈圈，开心到不能自己。
他不需要别人帮忙，独自撑着胳膊慢慢地坐到新轮椅上面，等坐好后便熟练地操控起智能系统。
“嘀”的一声，电动轮椅启动。
实验室内的众人便看着黎轻舟认认真真地操控轮椅前进、后退、左右转弯、转圈等。
接下来又试验加速减速、刹车、语音寻找路线地图……
这些操作可以单独在轮椅的全触屏面板上完成，也能够连接手机控制，简单易懂。
最重要的是——人就算不在轮椅上也可以实行远程操控、开启或关闭系统等。
只要在手机上发送指令。
听着黎轻舟心里又快乐地哼起歌，柳泊淮走上前问道：“电池储能怎么样？”
黎轻舟道：“轮椅一次充电时间约为五至十小时，扶手这里有电量显示，会提醒你什么时候充电。”
“当充电指示灯由红色转为绿色时，就代表着轮椅电量已满。”
“一次充电后，大约能够使用两周左右的时间……”
正说着，方西彦突然拿着手机走过来道：“黎总，电话。”
黎轻舟闻言，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宅的电话号码——这个时间点，菡语和笙笙应该都在上课才对。
难道是爷爷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黎轻舟划过接听键：“喂……”
柳泊淮就看见黎轻舟脸上本来还算和缓平淡的神情陡然变得冷肃严峻，就连气泡里的小人都满脸担忧地握紧拳头。
不过，暂且没有心音传来。
电话挂断，黎轻舟道：“西彦，我要马上回西城！”
方西彦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立即转身，出去准备。
黎轻舟蹙眉道：“柳总，我有事要回西城，今天恐怕不能作陪了。”
柳泊淮道没关系：“黎总先办正事要紧，电动轮椅的研发看起来很成功，不久便可以投入生产。”
“今天已经不虚此行。”
黎轻舟又叮嘱乔奂洺几句，随即就直接控制着新轮椅离开实验室。
…………
方才电话里是黎菡语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听起来显得颇为无措。
——她说笙笙不知道怎么了，不停地在发抖，默默流泪，而且待在餐桌底下不愿意出来。
管家伯伯最初怎么劝都不管用，然后便打电话叫司机接她回家……
她爬进餐桌底下抱住笙笙后，一直团缩着身体、小声呜咽的孩子才终于哑着声音喊哥哥……
现在，医生、保姆都在老宅。
黎老爷子也在想办法从省外赶回西城。
在从燕京返回西城的路上，黎轻舟不禁心急如焚。
他再次拨打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哽咽啜泣喊着哥哥的小声音，黎轻舟一直耐心应着，没有挂断。
直至车子停在老宅门口，他毫不停歇地进到客厅里——
餐桌的长桌布早已被撤下。
黎菡语抱着黎旭笙坐在桌子底下，管家、保姆、医生三人则神情担忧地等在一旁。
待见到黎轻舟的身影终于出现，管家等人无疑松了口气。
而黎旭笙的眼睛已然哭得通红。
本来有些稍稍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他伸出一只手虚虚地够向黎轻舟。
医生见状急忙说道：“大少爷，不能再让小少爷继续哭下去了，他哭泣的时间太长，眼睛会受不住！”
黎轻舟立即控制轮椅过去。
黎菡语这时要抱着弟弟从餐桌底下出来，黎旭笙没有反抗——他紧接着便被交到黎轻舟的怀抱里，被紧紧揽住。
“呜哇——哥哥、哥哥……”
感受到温暖熟悉的气息和轻轻地拍拍，黎旭笙再也忍不住放声恸哭。
他一手攥紧黎轻舟的衣服，将小脑袋埋进胸口，哭得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呼吸不顺畅……
黎轻舟不住地安慰着，轻声道：“嘘，笙笙、笙笙乖，不哭了，哥哥就在这里……”
“乖啊，笙笙不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
黎轻舟一边顺着黎旭笙的脊背，一边用眼神询问管家等人。
医生和保姆后来才到老宅，都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旭笙不让他们靠近，不然情绪会变得非常激动、警惕。
接着黎菡语回来，黎旭笙才显得不那么紧绷和颤抖，并且说出要见哥哥的话……
再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老管家迟疑道：“在小少爷变成这个样子之前……先生和二太太曾到过老宅，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小少爷见面……”
“毕竟先生和二太太只待了很短的时间便离开了。”
“这之后，等我再进入客厅，小少爷就已经躲在了餐桌底下、不停哭泣……”
他也怀疑或许是因为先生和二太太两人的缘故。
但无凭无据的，他一个管家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老管家在说这些话时，黎轻舟能够明显感觉到手掌下面的小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不由得一顿，随即抚着黎旭笙的小脑袋轻声问道：“笙笙到底遇见了什么，可以告诉哥哥吗？”
“不管是谁，哥哥都不会让他来伤害你。”
“不、不是……”
黎旭笙忍着哭声，努力地开口解释。
——他举起紧紧攥在另外一只手上的小巧摄像机，小手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而指节发白。
“哥哥、看……看这个。”
黎旭笙呜咽着说：“他们是坏人，哥哥呜……不、不难过……”
黎轻舟疑惑地将摄像机接过来，并且揉了揉黎旭笙的小手指，道：“哥哥会看，但笙笙不要哭了。”
“答应哥哥好么。”
黎旭笙的情绪终于变得有些稳定下来，哑着嗓音点头：“嗯……”
他紧紧攥着黎轻舟的衣服，不想离开哥哥的怀抱，可之前因为耗费太多精神和体力、又感冒。
以至于现在放松后，眼皮子慢慢耸嗒、合上……
黎轻舟等待着黎旭笙沉沉睡去，随即抱着他、控制轮椅来到自己房间。
在保姆动作轻巧地将被褥铺好后，黎旭笙被缓缓放在床上，紧接着医生上前检查。
等检查完，医生示意他们出去说。
门被轻轻关上。
医生道：“小少爷最后大哭，情绪都被发泄了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稍微有点感冒，吃些药就好。”
“另外，小少爷好像有些被吓到……晚上最好有人陪在身边，防止做噩梦惊醒。”
黎轻舟点头：“晚上我和笙笙一起睡。”
见没有什么事后，医生就先离开了老宅。
黎轻舟来到客厅打开摄像机。
他找到今天的日期——画面最开始是黎旭笙抱着小黄鸭花盆来到庭院内晒太阳，之后回客厅去吃药……
可以看出摄像机一直没有关闭，被放在餐桌上，镜头对着沙发和楼梯等处。
不一会儿，老管家、黎承康、蒋毕玲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镜头里——谈话后，老管家离开，夫妻两人上楼。
…………
黎轻舟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继续往下看。
黎旭笙洗完手出来、药粒和摄像机掉落在地毯上、他爬进餐桌底下找药……
而这时，黎承康和蒋毕玲夫妻两人自楼梯上走下来……
…………
“呜。”
黎菡语霎时捂住嘴，神情不敢置信，眼泪则喷涌而出，身体微微颤抖。
老管家和保姆更是震惊愕然。
保姆甚至捂住胸口，为这些话里所含盖的信息而感到恐惧、不由得后退两步。
画面结束在黎承康与蒋毕玲两人离开老宅……
“大少爷……”老管家想说些什么，却最终缄默无言。
黎轻舟攥紧摄像机，闭了闭眼睛，紧接着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吧，等爷爷回来，我会和他谈一谈这件事情。”
他绝对不会放过黎承康和蒋毕玲，当然，还有蒋家……
管家和保姆离开后。
黎菡语再也忍不住扑到黎轻舟的肩膀上紧紧抱住他，滚烫的泪水几乎要浸透他后背的衣服。
“呜呜……哥哥、哥哥。”黎菡语泣不成声。
黎轻舟轻拍着她安慰。
…………
晚上，等到黎老爷子终于从省外返回西城后，老宅里一片寂静。
他在电话里得知黎旭笙的情况已经稳定，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但当黎老爷子询问黎旭笙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时，管家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轻舟少爷也回到老宅，与您有事要谈”。
“老爷。”
见黎老爷子走进客厅，管家迎上来道：“您总算回来了，小姐和小少爷现在都在大少爷的房间里……两人都正在睡觉。”
“大少爷在书房等您。”
老宅有安装电梯，方便黎轻舟上下。
黎老爷子奇怪怎么两个孩子都在轻舟的房间，却也没有多问。
他点点头，欲要上楼。
但管家此刻却蓦地出声说：“老爷，您请稍等一下，您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先吃了药再上去吧。”
他转身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水和药盒。
黎老爷子不禁心生疑惑：“药不是停了吗？”
之前他被黎承康的事情气得心脏疼，因此着实吃了几天药，看见这些药粒都认识了。
老管家淡定道：“老爷，这是第二个疗程。”
黎老爷子皱眉，便拿过药吃完，随即上楼。
见老爷子的身影逐渐消失，管家给医生发送消息，让他暂且在外面等待，要是……就立马进到老宅。
医生紧接着及时回复。
…………
医生到底还是进来了。
黎老爷子被管家和医生一起扶到卧室的床上，黎轻舟则跟在后面。
医生要为黎老爷子进行检查，却被老爷子推开。
他捂着胸口虚弱道：“你们先出去，我没事……轻舟留下，我有话说。”
管家和医生迟疑地看向黎轻舟。
黎轻舟道：“先出去吧，今天晚上可能要麻烦医生住在老宅。”
医生点了点头，随即跟着管家离开。
“爷爷……”黎轻舟来到床边，握住黎老爷子的手。
黎老爷子瞬间潸然泪下，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神情悲痛不已。
他用力握紧黎轻舟的手，半晌哑声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从此以后，我权当没有生下过这个儿子……”
“我们黎家，再没有黎承康这个人！”
…………
等黎轻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时间已至深夜。
期间，黎菡语和黎旭笙醒来过。
用了点晚饭后，黎菡语上楼休息，黎旭笙吃完药、则仍旧睡在黎轻舟的房间。
这个时间，黎旭笙已经再度睡了过去。
黎轻舟先是来到床边，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抚平他眉间的不安，待弟弟睡得更沉以后便控制着轮椅来到窗前。
他暂时没有丝毫睡意。
——不管是他小时候被人拐卖到源城，还是父母的车祸……这中间一定少不了蒋家的手笔。
但黎承康和蒋毕玲可以凭借摄像机里面的视频定罪，蒋家……
蒋计洪老谋深算。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定早就将当初残存的线索清理干净，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既然要动手算帐，就必然连同蒋家也不能放过。
否则谁知道，他们又会使什么下作的手段来报复……
要做就做的彻底，不留后患。
首先，就是要找到源城的那户人家，然后顺藤摸瓜找出拐卖他到源城的人……
——搜集证据、指控蒋家。
可惜，目前单凭他自己……能力有限。
更何况，如果动用黎家的力量，恐怕会惊动黎承康和蒋毕玲，被他们提前察觉。
到时候蒋家没准会找出应对的方法。
所以，找人帮忙？
黎轻舟表情沉思，伸出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明天就问，先睡觉。
…………
第二天，黎轻舟早起给柳泊淮发了一条信息。
不出一分钟，对面便回了消息。
黎老爷子对外说——他从省外回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医生告诉他需要静养，所以最近不见客。
老宅谁都没留。
黎菡语和黎旭笙也恰好赶上放假，都被送去了燕京庄家，去见一见庄外公庄外婆等人。
黎轻舟则在回到燕京后与柳泊淮见上了一面。
……
五天后。
柳泊淮将在源城查到的所有消息放在黎轻舟面前，他道：“源城的那户人家不算难找。”
“比较耗费时间的是当初拐卖你到源城去的那个人。”
“他在道上被人称作疤癞子，因为脸部的‘特色’……你看看，还记得他吗？”
纸上有一张被人打印出来的照片。
——男人大概四五十岁，身体健壮，面容普通。
但他的左眼下方却有一条较为狰狞的伤疤、左耳上方是秃的，没有头发，却长有癞子。
黎轻舟隐约有些模糊的印象。
柳泊淮道：“他在西城警局曾经留有案底，入室抢劫、杀人未遂，本应该关个十七八年，可不到六年就被人提前放了出来……”
黎轻舟道：“是蒋计洪做的么？”
柳泊淮点头：“是他。”
“疤癞子原名叫王永，现在改名王仲路。”
“在你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已经暗中为蒋计洪做过几件坏事。”
“那个时候他刚二十几岁，模样对比现在……应该少了左耳上方的癞子。”
黎轻舟盯着照片问道：“如今他在做什么？”
“明面上经营小本生意，暗地里……物色孩子。”